「天葬,是某些民族或者宗教處理屍體的辦法,將屍體放到曠野或者固定場所讓飛禽走獸吞食,是某些部族最高規格的喪葬儀式,往往只有最勇猛的武士才配享受。」約瑟?湯因比的《大6簡史》上有這麼幾句簡單的介紹,在麥登,這個定義同樣適用,天葬歷來是麥登人畢生追求的最高禮遇。
不過這也是麥登歷來為外界詬病的地方,不管是亞拉瑟斯聯邦還是西奈帝國,都有麥登以死者餵食野獸的傳聞。這些傳聞版本各異,其間又有種種荒誕不經和穿鑿附會之處,彷彿麥登是惡魔之鄉、魔鬼之地。四百年來,光明神殿中不乏激進之士,誓要將麥登剷平,不過歷來是雷聲大、雨點小,最後不了了之。偶爾也有在光明神面前了毒誓的,帶著一眾騎士光明正大地殺入麥登,結果自然是可想而知了。
所謂防君子不防小人,光明正大進不得,那些屑小之輩倒是出入自如。尤其是近幾年,不少盜賊土匪、亡命之徒乃至外來商人和麥登人接觸漸多,天葬的真實面貌也就漸漸為人所知。只是儀式內容卻大多秘而不宣,起初人們以為是麥登人口風嚴謹,抑或是某種禁忌,到得後來,才明白原來即使是麥登人自己,也弄不清楚那儀式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只知道勇士死去之後,由長老和聖地守衛送至聖地入口,再由天葬師接引至聖地之內。天葬師大多從聖地守衛中直接挑選,一旦成為天葬師,便終身不可邁出聖地半步。
按常理,這種詭譎的儀式應該有相應的宗教信仰才對,不過這條常理在似乎麥登並不適用,麥登人只相信聖地神聖不可侵犯,卻從來不問為什麼,因此只有非常模糊的宗教信仰雛形。
林賽清楚,若想讓麥登人徹底投入光明神懷抱,必須將聖地從麥登人的印象中抹去。而破除神秘的最好方法就是拉近距離,讓更多的人瞭解聖地,將秘密徹底暴露於世人眼前。
正是基於這一點,林賽才制定出那條藏寶毒計。
不過初到恩格諾,林賽並不清楚聖地的具體方位,為萬全計,派特瑞這個五級盜賊走遍了麥登之後,才授意傑斯招募傭兵,殺入聖地,而後又讓博薩諾在依蘭演了一出極為精彩的戲,引得恩格諾的傭兵們徹底瘋狂。
當然了,想要徹底佔領麥登,光解決相當於精神家園和靈魂歸宿的聖地是不夠的,長老會這個政治形式必須同時剷除,只有從宗教信仰和政治形式兩個層面將麥登擊垮,才能為往後的布道、佔領打下基礎。
所以麥登陷入混亂之後,林賽立即投毒救人,以光明神之名弄死五名長老。又趁鎮民齊聚廣場,派特瑞將事先準備好的奢侈品藏入長老們的住所,再行栽贓禍害,坐實長老們的罪名,以消除鎮民們的疑慮。
這一趟下來,從法諾爾家族預支的第一筆分成收入已經開銷得七七八八了。不過只要解決掉麥登,得到聯邦和神殿的雙重認可,錢將不再是問題。更何況昨天的敲竹槓宰肥羊計劃還進行得相當順利,只要林賽願意,從戒指中掏出任何一瓶極品藥劑,都足夠普通人揮霍半年的——當然,前提是有人會買。
「好像,一切都太順利一點。」到現在為止,似乎每一步都沒有出林賽的計劃。倒霉慣了的林賽心中突然有種不太踏實的感覺,尤其是神恩探測法陣中那個詭異突兀的山洞讓讓他感到莫名的不安,百思不得其解之後,轉念想道,「或許是厄運詛咒一除,從此轉運了也說不准!」
「大人,前面有情況!」一名斥候打斷了林賽的思考。
強壓下卡爾的意見之後,四十餘名神殿騎士和聖地守衛一同進入了山谷,順著神恩探測法陣朝前行進。藍月西沉,山谷中除了黑一點之外,和外界並沒有太大區別。偶然有些弱小野獸出沒,也不過是讓眾人提提神罷了。
一行人很快趕到了斥候所說的地方。這是一片狹小的空地,空地邊緣有一座依山而建的白色小屋。
藉著火把的光亮,眾人在空地上掃了一眼,差點吐了出來。空地上二十多具傭兵屍體渾身血肉腐爛,除了頭部以外其他地方只餘森森白骨,面部表情扭曲可怖,還保持著死亡瞬間的痛苦表情。
「血肉腐蝕術?」克萊爾和林賽對視一眼,低聲道。如果兩人的猜測正確,這幫傭兵極有可能在這裡遭遇了一位七級以上的亡靈法師,從神恩探測法陣的結果推斷,這名亡靈法師多半是喪命於傭兵之手了。
作為七級亡靈系魔法,血肉腐蝕術極其惡毒,受術者會清醒地看著自己血肉腐爛、在極度痛苦中死去,據說高明的亡靈法師甚至能夠在血肉腐蝕中附加亡靈召喚魔法,直接將受術者轉化為自己的骷髏戰士。
「但是聖地之中,怎麼會有亡靈法師呢?難道……」
林賽心念電轉,隱約摸到了點線索,但又不敢完全確定,抬手瞬了一個聖光照明法術,整個空地頓時亮如白晝。
眾人抬眼一望,倒吸了一口涼氣,那座依山而建的小屋居然是由森森白骨壘砌而成!這座白骨小屋以巨獸脛骨為支撐,以人類和動物的骨骼為牆,房頂是由某種動物的巨大胸骨削改而成。
面朝空地一面有一個圓形門洞,門洞內黑漆漆一片,猶如遠古巨獸的大口。
門洞附近仰躺著一具身著黑袍的屍體,雙手按在胸口,應該是被人以長劍穿胸殺死。
林賽正待上前探個究竟,卻見卡爾和一干聖地守衛神色激動,率先衝了過去。
「天葬師!這……這怎麼可能?!」卡爾神色古怪,連連搖頭。
「不對!這個人我們從未見過!」有人叫了出來。
「可他穿著天葬師的長袍!」
聖地守衛們一頭霧水,小聲議論著。
「嘿嘿,有好戲看了!」林賽和克萊爾心中雪亮。光明神開眼!為麥登勇者接引靈魂的天葬師居然是亡靈法師!
林賽走到近前,仔細看了看,心下越肯定。死者皮膚灰敗,身材瘦削,渾身上下只比骷髏多了層皮,散出陣陣**的死亡氣息,一個三寸長的傷口穿胸而過,傷口附近的灰白色肌肉以及皮膚上都結了一層淡藍色的冰晶。
屍體旁邊,有一柄斷成兩截的紫杉法杖,原本鑲嵌在杖頭上的寶石被人取走,剩下的兩截斷杖被隨意地扔在地上,隱約呈十字形。
亡靈法師面皮枯乾,眼窩深陷,瞳孔已經擴散,臉上寫滿了震驚與難以置信,看樣子傑斯那一劍刺得極為及時。
克萊爾看了片刻,沉聲打斷了聖地守衛們的議論:「卡爾,這個人到底是不是天葬師?」
事關重大,省地守衛們面面相覷,都有些猶豫。
「大人,」卡爾猶豫了片刻,見林賽等人均是面色凝重,終於鼓起勇氣,打破了沉默,「我們也不敢肯定,每次接引勇士時,我們都只是把遺體放在營地後方的那座石台上,用不了多久,就會有身著黑袍的天葬師過來取走。他們出現時頭部一般掩藏在大斗篷裡,所以沒有人見過他們的真實面貌!不過……不過這身衣服……的確是……天葬師的!」
「難怪裝神弄鬼,不讓外人進入,哼哼,原來天葬師的真實面貌是亡靈法師!」克萊爾笑道。
「克萊爾大人,天葬師的名譽不容您褻瀆!」一名聖地守衛拔劍怒視著克萊爾,顯然對這句話非常不滿。
「為亡靈法師辯護,哼,或許你們更應該擔心自己的名譽!」克萊爾冷笑著回擊。
「克萊爾大人,事情尚未查證,僅憑一兩件衣物還不足以證明我們的猜測。」林賽沉聲制止了克萊爾,「卡爾,你剛才說的是『他們』?聖地中的天葬師一共有多少?」神恩探測法陣中,血手玫瑰傭兵團只剩下近四十人,在這裡折損了二十來個,看樣子另外二十來人應該也在前方遭遇了亡靈法師。
「是的,大人,我們並不知道聖地中天葬師一共有多少個,但是每次負責接引武士遺體的都是兩個人。大人,我們以聖地守衛的名譽擔保,天葬師絕不是亡靈法師!」卡爾神色凝重,思索了片刻又補充道,「先,天葬師從來都是從聖地守衛中選拔,而這個人,我們並不認識。其次,聖地守衛們都是純正的武士,不可能使用亡靈魔法!這個亡靈法師一定是殺死了天葬師,搶奪了他們的衣服!」
「嘿嘿,沒想到聖地守衛的詭辯術遠遠強過武技。」克萊爾冷笑著,對卡爾的解釋不屑一顧,「卡爾,我問你,這座白骨小屋如何解釋?別告訴我這也是亡靈法師搭建的!」
「這……」聖地守衛們頓時啞口無言。
「進去看看,或許能夠找到點線索。」一時間林賽也有些拿捏不定,運用精神力掃瞄一番之後,確認小屋內除了一些細小的魔力波動之外,沒有什麼異常,這才帶頭走了進去。在進入門洞之前,幾乎是本能地給自己加了幾道防護法術。
克萊爾連忙拔出劍盾,大步衝到前面護住了林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