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卡羅行省出來,長途跋涉近十天之後,林賽一行二十五人勒馬停在了一片密林前。天剛過午,古樹參天的密林中卻是陰森無比。
「大人,再往前走,就不很太平了。」說話的是前紫荊傭兵團的老牌成員博薩諾,博薩諾四十歲上下,臉上兩道刀痕,四級盜賊的實力在這個隊伍裡並不出眾,卻是隊伍裡唯一一個曾到過卡拉提斯,與麥登人打過交道的人。
「我們這一路走過來,什麼時候太平過了?」神殿騎士克萊爾苦笑道。為了保密起見,眾人自出了卡羅行省之後,不得不脫下神殿騎士制式盔甲,換上了灰頭土臉的傭兵裝備。聯邦治下雖然太平,那也只限於城鎮之中,若是進了山中密林,靠山吃飯的土匪倒是不少。雖然這一隊二十多號人馬看起來不好招惹,不長眼的土匪卻仍是不少。
「嘿嘿!有克萊爾大人在,那些傢伙哪裡夠看的?」傑斯一臉陰笑,自從正規軍暫時轉職成傭兵之後,這傢伙老油子的本性就暴露無疑。這傢伙一身六級寒冰鬥氣,陰狠無比,每次殺敵人數最多最殘忍的就數他了。這傢伙快言直語,經常對克萊爾在戰場上的作派明嘲暗諷。克萊爾一身七級神聖鬥氣,卻死守騎士信條,每次拚殺都力求光明正大,是以殺敵人數還不到傑斯一半。在傑斯看來,這種行為純粹是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傑斯話一出口,克萊爾立即冷哼一聲。
「好了,大家原地休整吧!探查的事情,就交給德瑞克大人吧。」對這兩個傢伙,林賽也有些無奈,好在自己身負克勞德之名,加上自己七級魔法師的身份,這兩人或多或少還對自己有點尊重。
一行人馬在樹林外停了下來,自有那手腳勤快的,找來乾柴生火做飯。
六級牧師德瑞克在兩名助手的幫助下,開始架設探測法陣,偵測前方樹林中來。德瑞克人過中年卻頗不得志,在彼德諾大主教身邊侍奉了近二十年,連個執事的名頭都沒混上。這回出征麥登,彼德諾連想都沒想,就把德瑞克派給了林賽,還美其名曰是給他一個提拔的機會。德瑞克算不上聰明,但心中清楚此次任務對自己前途的重要性,若是成了尚還有機會向上再爬兩步,若是失敗了,即使能活著回去,彼德諾也不會有什麼好臉色,要是一個不高興。不過自從跟林賽接觸之後,德瑞克開始信心滿滿了——幾乎所有自己會的神聖魔法,林賽只要練習三四次之後就可以釋放出來!所以看著林賽的目光之中,除了嫉妒之外,又多了幾分欣賞,做起事來也心甘情願多了。
不過林賽心中可不這麼看,儘管嘴上恭敬客氣,心理卻對這個囉囉嗦嗦的德瑞克厭煩之至。作為六級牧師,除了掌握極為罕見的神恩探測法陣之外,德瑞克身上並沒有什麼出眾的地方,所會的神聖魔法林賽基本上都已經從海德堡那裡學到了,當然了,為了掩人耳目,必要的矜持還是要裝一下的,至少有了德瑞克之後,他就可以名正言順地使用全部六級神聖魔法了。
十來分鐘之後,神恩探測法陣中漸漸顯出森林的輪廓來。一條寬闊大道從腳下蜿蜒近十里之後,向西北方向穿出了密林。密林兩頭各二里處,聚集著數十個散著淡淡黃色光芒的光點,靠這頭的一團黃色光點中攙雜了一個淺紅色的光點,大道兩旁,則是數不清的綠色光點。
這個法陣眾人已經不是第一次看到了,傑斯摸了摸胡茬,陰惻惻地笑道:「嘿嘿,屁大點地方,山賊倒還不少,真不知道這兩幫混蛋怎麼相處的。」
克萊爾神色凝重,朝傑斯瞟了一眼,道:「看不出來,靠這頭居然還有個高於六級的凶狠角色,只是不知道是人還是魔獸。但願這幫傢伙識相點,不要衝出來,否則戰事一起,我們也難免會有損失。」
「不過看這樣子,事情是沒法善了的。再有六七天就是新年了,這兩幫人馬還能忠於職守,可堪山賊典範了。你們看這一處,四十來號人馬,分佈均勻,和克萊爾大人所說的半月陣型極為相似,一副吃定所有來人的樣子,這批山賊之中大概有懂得軍略的人。再加上這個危險的紅色小點,一會若衝突起來,我們還真有可能吃點小虧。」林賽手指近前一處,皺眉道。
博薩諾在一旁觀察了片刻,突然道:「各位大人,若想避免衝突,小人倒是有兩個辦法。」見眾人目光齊聚自己身上,博薩諾舔了舔乾澀的嘴唇,繼續說道:「小人曾在卡拉提斯做過幾年的傭兵,和不少山賊土匪打過交道,這些傢伙和聯邦其他地方的有些不同。呃……說起來可能有些長,各位大人知道這條林間大道是誰修的嗎?」
克萊爾和傑斯一臉不屑,顯然不認為這個四級盜賊能有什麼好點子。倒是林賽半開玩笑地回答道:「難不成是山賊土匪?」
「正是!」
克萊爾和傑斯張大了嘴巴,難以置信。林賽則是微微一笑,等著博薩諾繼續說下去。
「百年之前這裡只有一條破破爛爛的小路通向卡拉提斯,後來卡拉提斯邊陲小鎮恩格諾成為聯邦和西奈帝國默許的通商之地,這裡的山賊土匪就多了起來。經歷數次火並,一個叫胡歌諾的土匪頭子擊敗其他小團伙之後,開始在這裡佔山為王。這傢伙佔據這座森林之後,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修路。路修好之後,一改原本殺人放火的行徑,只向來往客商收取每人十個金幣的過路費……」
「等等,我想起來了,這條路應該是卡拉提斯時任總督諾林修建的才對!神殿好像還為此給他頒了一枚聖銀勳章。」克萊爾打斷道。
「嘿嘿!克萊爾大人果然見多識廣。只是這件事情裡面,還有些隱情。每個人十個金幣的過路費雖然多了點,不過一來胡歌諾收費放行絕不多問,商人們免去了性命之憂,二來這傢伙頗為識相,立了三不收的規矩,大貴族、神職人員、傭兵不用交錢。所以小錯不斷,大錯不犯,諾林總督動兵力圍剿了幾次都無功而返。這胡歌諾也是消息靈通,每每能夠提前逃走,風頭過後又捲土重來。後來諾林總督無奈之下只好乾脆放任自流,不過為了掩蓋事實,對外宣稱這路是他自己修的,得了神殿的聖銀勳章和聯邦無數賞賜之後,胡歌諾的買賣就逐漸半合法化了。」
林賽笑道:「如此說來這胡歌諾倒還真是一個妙人!只是不知道如今這三不收的規矩還在不在?」
「胡歌諾死後,這規矩大體還在,只是後繼者將傭兵不收這一條去掉了。所以我們大可以每人交十個金幣,大搖大擺的走過去,若是諸位大人不樂意,讓克萊爾大人的神殿騎士再穿回制式裝備就可以了。」
林賽點頭道:「這我倒是忘記了,一直以來我們用的是傭兵的身份,行的卻是聯邦軍人與神殿騎士的事,遇到山賊土匪第一反應就是滅之而後快。你說的這第一條,還有些可行性,如果這幫傢伙真的守規矩的話,幾百個金幣倒不是問題。至於第二條麼,若非此次任務需要保密,倒還真不失為良策。」
看克萊爾一臉心不甘情不願,林賽又補充了兩句:「克萊爾大人,我知道這樣做有損神殿騎士威名,不過此次任務事關重大,還希望大人以大局為重,多委屈一回。」
克萊爾重重哼了一聲,道:「克勞德大人,身為神殿騎士卻以傭兵身份行走這已經讓我們很難堪了,而今你居然讓我們向山賊交保護費,這叫我們今後如何在神殿立足?大人您雖然只是神殿榮譽騎士,但維護神殿名譽是您義不容辭的責任,這件事情,還請大人收回成命。若要戰,我們便戰,神殿騎士面前,豈能容這些屑小之輩囂張跋扈!」
克萊爾這番話一出口,直把林賽氣了個半死。可這傢伙一臉決然,顯然沒有半分商量的餘地。心裡將瓦西裡和這傢伙的女性親屬全部狠狠慰問了一遍,這才惡狠狠地道:「克萊爾大人,不要忘記了,我是此次行動的負責人!你的一切行動必須聽從我的指揮!」
克萊爾一臉輕蔑,冷笑道:「哼哼!克勞德大人!不要忘記了,我們的任務只是協同你拿下麥登,協同!你知道嗎!還有,神殿騎士有權捍衛自己的榮耀!就算你真是聯邦軍神之後,也無權讓我們放下自己的榮耀!」
林賽怒極反笑,道:「克萊爾大人一身七級神聖鬥氣自然是厲害無比,再加上光明神保佑,那些個屑小之輩自然是望風而逃,若是大人想戰,隻身拿下這四十餘名山賊土匪也不成問題。只是若光明神不開眼,誤了大事,你就等著承受彼德諾大主教的怒火吧!」
「好了,好了,兩位大人不用擔心,四十來個土匪而已,翻不出大浪,就讓他們好好領教領教克萊爾大人的鬥氣武技吧!」在一旁看了半天的傑斯笑著插嘴道,「再者說了,算上克勞德大人在內,我們可是有四名中級牧師呢!就算出點小問題,也應該在承受範圍之內,頂多耽擱一兩天的行程而已,反正就算能及時趕到,也得等到新年之後才能展開行動。」
克萊爾悶哼了一聲,轉身去了。林賽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傑斯,後者聳了聳肩膀,給了林賽同樣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
博薩諾面有憂色,走到林賽跟前,小聲道:「大人,若是如此下去,這一路恐怕我們沒法善了了。」
見林賽一臉疑惑,博薩諾繼續解釋道:「大人,這一條路兩批山賊土匪把守的地方,我們傭兵管它叫雙頭蛇,這兩批人馬各管一頭,收完錢之後,就會派上一個嘍囉,送到下一批山賊那裡,對方就會自動放行。若是沒有那嘍囉護送,下一批人馬就會趁機補上。」
「照你這麼說,我們只能一舉拿下然後再留一個活口了?」林賽反問道。
「小人正是這個意思。不過小人還是建議讓克萊爾大人的神殿騎士穿上制式裝備,反正這荒郊野嶺,一時半會也不會碰上什麼商隊路人,等大搖大擺過了此地,再脫下裝備就可以了。」
「好吧,也只能如此了。德瑞克大人,請您再探查一下後方,看看有什麼客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