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東流下了眼淚。
「我當時的確想過,他可能會突然離開,去照看他的買賣。但他沒有帶走任何東西,我就理所當然地沒再懷疑。至於他去幹那件事——我怎麼可能想到呢?他似乎情緒很高。如果我腦子裡沒想那麼多事的話,我可能會朝那個地方猜——只是我的姑娘那天早上好一頓折騰把我的注意力都吸引過去了,沒有注意到他。要知道,自殺的人在結束自己生命之前,一般都情緒很高。另外一個可憐人——他也是一樣的。他用他最後的一點錢,用他最後的生命和精力,在最後一晚給他的朋友們準備了一個派對,把我們都灌得頭昏腦脹——然後出去在洗手間裡結束了自己。」
房東痛苦地哭了一陣。
「但是!」他突然振作起來,擤擤鼻子,大聲說,「人生是很有趣的,你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是不是?趁我們還活著的時候及時行樂吧。反正不久的將來,都會有一塊白色的小墓碑豎在我們上面,什麼時候死、怎麼死其實都無所謂。你想什麼時候住進來呢?」
「今天晚上,」知秋說,「我還不確認想不想在這裡吃飯,但我會把行李放在這裡,提前支付你房租,可不可以?」
「可以,」房東說,顯然很高興,「你什麼時候願意就過來吧,你會喜歡房東的。你現在肯定覺得我的話太多了,但我要說的是,當你的生活不是很順利的時候,偶爾哭一下是很有益處的。我所有的年輕房客都向我訴說他們的煩惱。我真希望可憐的林克當時能把他的煩惱跟我說說,那樣的話他現在一定還活著。但他是個外國人,不管是說的還是做的,都跟我們不一樣,是不是?小心那只髒鍋。我不知道跟他們說過多少次,不要把東西放在樓梯上,但就像對牛彈琴一樣。好了,這就是你的門鑰匙。真幸運我有一把新鑰匙,可憐的林克離開的時候把他的那把帶走了,天知道那把鑰匙現在在哪兒。房客們隨時都可以回來,你住得方便舒服就好。」
……如果說在那番暢所欲言之後,知秋和夏想會對再次見面感到有些尷尬的話,至少他們沒有表現出來。兩個人都有事要說,所以就把尷尬填補了。
「密碼信?有沒有可能潘曉雯的猜測是對的,而我們都錯了?這讓整件事看起來更像是謀殺了,這一點上倒是和我們的判斷相符。對房東所說的買賣,我沒有太多想法,但非常明顯,林克當時是有計劃的,也許這個計劃進行得不太順利。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也許,有兩種不同的可能性?有沒有可能在計劃就要成熟的時候,他意外地被殺害了?他周圍似乎都是一些不怎麼樣的人——騙子、智商不健全的人、出賣**的女人、還有舞男。」
「是啊;至少我們現在身邊的這個地方可不算什麼好地方。朱志偉是他們當中最體面的,但也許你不這麼覺得。」
「這是在挑釁嗎?我對朱志偉很瞭解,昨天剛和他談過話。」
「你懷疑他?」
「不完全是,一部分是因為要調查案子。他看起來是個謙遜有禮的傢伙,現在有輕度的抑鬱症,精力也不太充沛,但這不是他的錯。他要供養在精神病院的媽媽,還要照顧家裡的一個低能兒弟弟。」
「是嗎?」
「是的,但這並不意味著他的思維不可靠。他對林克的感情糾紛說得很坦率,可能比對你說的還坦率。林克似乎對他和潘曉雯的結合看得非常重,所以必須用超乎尋常的詭計來擺脫郭佳穎。儘管她現在的男友是個渾球,但對郭佳穎來說已經很不錯了。而且他可能會認為,從林克那裡橫刀奪愛是件很榮耀的事。但這都是為了什麼呢?好了,管他呢,我們喝點茶吧。嗨!海上有大行動!兩艘船正在向磨刀礁林的方向進發。」
「漁夫?」
「我想,是捕撈者。」夏想咧嘴笑著回答,「是顧鵬飛跟他快樂的夥伴們。把那個小型望遠鏡給我,陳軒霖,就是那個。他們看起來很忙。他們拖了個什麼東西上來。來瞧一眼。」
他把望遠鏡給了知秋,知秋大叫著:
「他們拖了個東西上來,一定是很重大的東西。警長都過去幫忙了,其中有個人正站在另外一邊調整著船。哦,哦!你沒看到這個。太遺憾了!那個東西突然又沉下去了。顧鵬飛警長一個踉蹌後腦著地摔到船上去了。現在他又坐起來了,擦了擦自己。」
「顧鵬飛!」夏想咬了一口食物。
「他們又在拽了;這一次他把繩子給了捕撈者……他們抓到了——他們在拖——就要出來了。」
「坐下來,品口茶吧。」
「別傻了。什麼黑的東西剛剛露出來——」
「來!讓我看一看。」
知秋把望遠鏡交還給他。這畢竟還是夏想的,不過他得想一想,剛剛還那麼清楚地看到的東西現在只能遠遠觀望,知秋會多洩氣啊。
夏想看了看,開始笑了。
「來,拿著這個,快點!那是一塊舊鐵,看起來像是鍋爐什麼的。一定得看看顧鵬飛的臉,太值得一看了。」
「是的,那有一個什麼——像圓柱一樣的東西。我不理解,這東西是怎麼到那兒的。他們現在正在仔細地檢查它。也許他們以為能在這鍋爐裡面找到屍體呢。天啊,他們又把它扔回去了。」
「多讓人失望啊!」
「可憐的顧鵬飛!我說,這些食物很好吃。是陳軒霖做的嗎?他真是個天才。」
「是啊,快吃吧。在我們開始前,我想再看一眼那個礁石上的裂縫。」
裂縫依然還是一個謎。夏想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個吊環上。
「我敢發誓,」他說,「這個吊環在這裡的時間不超過兩個星期。看起來非常新,而且沒有一點磨損。他到底想要用這個環做什麼?好了,讓我們開始吧。我來走高的那條路,你來走低的那一條,就這樣。我會在高水位線上這堆雜物裡仔細翻找,你沿著海水邊緣走,我們在這兩條線中間尋找。誰發現了任何東西就叫一聲,最後再來比較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