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濃露重。
寧州縣城的大街上,青石板被厚重的露水給打濕了,泛出了藏青的顏色,兩個人費力的推動著一輛板車,板車上放了幾大籮筐的食材,吱呀呀作響的車輪輾過大街,繞進了小巷子裡。
「站住!抬起頭來!」有間客棧後門守衛的兩個護衛攔住他們的板車呵斥道。
走在前頭的那個中年婦女顫巍巍的抬起頭,朝護衛露出一個討好的笑,不斷的點頭說,「大爺好,大爺好。」
其中一個護衛在板車上的籮筐裡翻來覆去檢查了半響,除了青菜蘿蔔,黃瓜土豆外沒有什麼特殊的現,例如兵器或者是密報之類的,護衛又看了看後頭推車的那個小個子男人,那男人帶著頂帽子,帽子拉下來遮住了半張臉,默默的站在後頭,手扶著板車似乎在抖,護衛皺了皺眉頭,說,「你,抬起頭來!」
小個子男人像是受驚了一般,腳下一軟差點坐倒在地,手打擺子似的慌忙把帽子抬起來露出底下那張蠟黃的臉,一對鬥雞眼盯著護衛旁邊的筐滿臉的誠惶誠恐,驚慌不已的不住點頭哈腰。
那個中年婦女忙說,「他是民婦的小叔子,從小就是個啞巴,又天生鬥雞眼,民婦看他可憐才讓他來這兒幫忙,也是咱客棧的人,不是外人。」
護衛上下看了看覺得沒什麼問題,就點點頭,放行道,「行了,你們進去吧,主子們快起來了,讓做早飯的,動作利索點!」
「是,是……」中年婦女點頭不迭的拉著板車進去了,小個子男人慌忙又拉下帽子,在後頭用力的推車。
板車吱呀慘叫了幾聲,終於被穩穩的推進了廚房後院,兩個人丟下車,狀似鎮定的走進廚房裡,一進廚房就有人跟中年婦女打招呼,「虎嫂!」那個中年婦女心不在焉的應了幾聲,就俯下身子對小個子男人小聲說,「您稍待,我去找大哥。」
小個子男人聽見婦女說的話就點點頭,感覺到她離開後,偷偷的把帽子拉起一個角,一雙靈動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轉著,哪裡還有剛才鬥雞眼加死魚眼的痕跡。
凌晨地廚房裡還沒有完全開工。獨獨幾盞油燈顯地很昏黃。灶台裡只有火星子在撲閃撲閃地。廚子們都懶洋洋地靠在灶台邊插科打諢。但看他們地舉止並不十分像廚子。雖然同樣是殺生地血腥氣。這些人顯地更有攻擊性。應該都是易風安排在這裡地高手。小個子男人心裡暗暗思量著。
那群廚子們似乎也在注意那個小個子男人。他們地表情顯得很困惑。有幾個想過去打招呼。又踟躕不前。互相推搡著。
不一會兒一個身材矮胖地人走進了廚房。臉圓圓地。雙耳垂肩。天庭開闊飽滿。很是很有點福氣。廚房裡地人看見他都站直了身子。喊他掌櫃地。看來應該就是這裡地位最高地負責人了。
掌櫃走到小個子男人跟前朝他微微一鞠躬。似乎很猶豫要不要行大禮。小個子男人忙擺擺手小聲說。「正事要緊。他們快起來了。我們要趁快!這裡地人能相信麼?」
掌櫃嚴肅地說。「請放心。都是過命地兄弟。」
小個子男人點點頭。
掌櫃抬頭看看了廚房裡的人,就指著其中一個廚子說,「小劉!你來給他打下手,什麼都不要問,今天給那些大爺們的早飯就由他來做,都明白了沒有?」
眾人面面相覷了一下,什麼時候虎哥會做菜了?不對,剛剛他跟虎嫂一起進來的時候就跟平時不一樣……看掌櫃的對這個虎哥這麼恭敬的樣子,眾人馬上領悟這裡頭有問題!肯定是上頭有命令了,太好了!終於要動手了,再不活動活動筋骨,他們都覺得憋屈!於是都異口同聲的應道,「明白!」
小個子男人這才把帽子拉高露出整個腦袋,朝眾人溫和的笑笑,四處看了看,然後走到一個灶台前,挽起袖子,看見旁邊恭立的那個廚子,親切的問,「你就是小劉?」
頓時全場嘩然,原來是個女孩子啊!就說今兒這個虎哥怎麼站的這麼斯文呢!
這個小個子男人不是別人正是駱碧心,當時一男一女兩個屬下站在易風面前,易風硬是亂點鴛鴦譜點了那個男的,把所有人都給震撼了一下,他還挺占理的說,「女的太高了,太魁梧了(借口,易容術不能不能把人縮小還不能擴張了!?那電視劇裡那麼多孕婦怎麼來的?!),碧心不合適,我看那男的就不錯,身高體型都挺搭的!嘿嘿。」易風笑的及其奸詐。
駱碧心當時看著眼前那個黃瘦黃瘦的男人,無語了很久很久,眉頭和嘴角一起抽搐……
最後抗議無效,客隨主便,易風說了算。
聽見駱碧心叫他,小劉一個激靈,忙應道,「是,但憑小姐吩咐。」
「不用叫我小姐
是照著這張臉叫,在外人面前我是啞巴。」駱碧心自己臉上的臉皮,眨巴眨巴眼睛,小劉噗哧一聲笑了,嘴裡應道,「是,虎哥。」
駱碧心一僵,虎哥……咳咳,好吧,虎哥就虎哥吧……想不到她第一次易容就有了個這麼彪悍的名字,真是托了易風,易教主的洪福齊天啊!駱碧心磨牙,「咳咳,你,你幫我揉八斤白面饅頭,要是人手不夠就讓他們也來幫忙吧。」
其他人聽見如此說,都躍躍欲試,這幾天被教主派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來當廚子,他們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氣了,這會兒能幫忙揉個饅頭也覺得舒坦。
小劉也不客氣,點了幾個哥們兒一起去拿麵粉揉饅頭。
等他們扛來了幾麻袋的麵粉,駱碧心又從懷裡掏出把一包粉交給小劉,低低吩咐了他什麼,小劉連聲應「是」,一臉嚴肅的去了。
這頭駱碧心吸了口氣,看著案板上自己吩咐小劉拿來的食材,眼皮子跳了跳,最後深深的吸了口氣,讓自己保持鎮定。
放在駱碧心面前的是一大塊顏色略顯暗沉的四四方方的狗肉。
說實在的,別看駱碧心如今才這麼點年紀,她的廚齡少說也有十五年了,可是這還是她生平第一次處理狗肉,因為他們家的人都不愛吃這個,後來當廚子了也一直沒機會做,而最荒唐的是,她竟然要用狗肉包餛飩?!
見鬼,這年頭有豬肉餛飩,有牛肉餛飩,有蝦肉餛飩,有燕皮餛飩,什麼時候見過狗肉餛飩?光聽見肉包子打狗了!
可是偏偏那個醉鬼神醫6通堅持說只有狗肉才能激他的那一味藥,藥一定要下在麵粉裡,她問為什麼不能直接做狗肉包子,至少這個還正常點,可是6通卻說要是在他們吃以前就把狗肉和下了藥的饅頭粉一起蒸熟,那呆子都能聞出酒味來了,還怎麼騙過他們啊?說到底就是要把下了藥的麵粉和狗肉分開來,對此她真的很想呻吟給6通聽。
本來她想過要包餃子的,畢竟京裡人更愛吃餃子,不怕護衛們不吃,結果郝連無名居然幸災樂禍的說,寧州這邊根本沒人吃餃子,要是平白給雷霆他們端碗餃子上去,不起疑心那才有鬼了。
好吧,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別無他法,就只能做餛飩了,神啊,她絕對會成為歷史上第一拿狗肉包餛飩的偉大廚娘,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幽幽,獨愴然而涕下……讓史書記載她吧……
有間客棧裡的狗肉是之前就備好的,所以早就已經去了腥味,狗肉一般做不好比較腥,所以先要把狗肉剁成塊,放涼水裡泡一天,中間換幾次涼水,等到把狗肉裡的血水都泡出來後,再用開水透,撈起,控干水分,就可以妥善存放待用了,對於這些前序工作有間客棧還是做的挺充分的,至少駱碧心眼前的這塊狗肉已經沒有血絲了,聞起來也沒有讓人噁心的腥氣,對此駱碧心很滿意的,如果現在讓她處理一塊血淋淋的狗肉,她比較寧可讓易風的人跟雷霆血拼。
忽然駱碧心幽幽的歎了口氣,人果然是在腥風血雨中慢慢成長的……如果是以前,打死她也不會做這種拿食物害人的事情,更別說自己提出來,可是如今,如果她不這麼做,那麼易風他們就只能跟雷霆王見王,死棋,注定要兩敗俱傷,就好像如果她不給老太爺寫那張食單……也不知他有沒有吃那份死亡套餐……現在京城也不知是何種景象了……爹爹和莫名怎樣了,那個粗野漢子真的是莫名的師弟麼?那豈不是也是天山門的?怪不得他武藝如此高,只是不知道要如何說服他,千萬不能讓他一時衝動,奔回去故技重施的救「老子的大哥」……啊……逍遙閣的姐妹們都還好麼……
駱碧心越想越傷感,用力搖搖腦袋把雜念都搖出去,現在不是優柔寡斷的時候!想著就雙手舉刀,下力均勻的把整塊狗肉剁碎,把自己的心煩意亂都洩在橫刀豎砍中,把狗肉剁的稀爛,一邊剁一邊又加入大蒜瓣,雞蛋清,油鹽醋,醬油,料酒等調味。
為了盡量讓狗肉吃起來和豬肉味道差不多,駱碧心還往裡面摻了不少的豬皮,因為這塊狗肉是精肉多,油肉少,而一般做餛飩用的都是精油摻半,甚至油肉才是主唱,調料都混在一處後,細細的反覆剁成臊子。
除了這份狗肉的餛飩餡子外,駱碧心又另外剁了一份豬肉的餛飩餡子,她準備包兩種餛飩,一種是豬肉餡,一種是狗肉餡,分別用不同的方法包起來,到時候雜役會幫她給祁鎮鈺和遙兒他們傳遞消息,到時候他們自然知道要吃哪一種,不然的話連他們也一塊兒醉倒這事兒就麻煩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