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小姐請早些歇息,莫要再四處閒晃,會給守夜的家丁帶來困擾。」李管家半提醒半威脅的留下這麼一句話就放下食盒退出去了。
貼著門板聽到外面腳步遠去的聲音,確定李管家不會再取而復返,駱碧心拎著食盒再次準備出門了。
開門。
「常小姐,還有什麼吩咐麼?」李管家筆直的站在門口,像門神一樣堵著駱碧心的路。
「沒,沒事,我就想看看門關好了沒有……」駱碧心訕笑著把伸出去的腳縮了回來,快關上門。
可惡,正門不行,窗外又肯定有家丁守著,駱碧心洩氣的把食盒往桌上一摔,倒在床上滾來滾去。
滾著滾著就漸漸睡意襲來……
「悉悉索索,悉悉索索……」忽然駱碧心聽到類似老鼠出洞似的磨牙聲。
迷迷糊糊的扭頭朝桌子看去,沒有點燈的房裡,就只看得出一個漆黑的人影坐在桌邊不知道在吃些什麼。
駱碧心眼睛瞇了瞇,旋即笑了,她還沒去找他,他就送上門來了,這和尚的鼻子比狗還靈。
躡手躡腳的下地,悄無聲息的朝黑影靠去,準備嚇和尚一跳,可是還沒等走到桌邊,就瞪大了眼睛看見從窗戶外又爬進來一個人影。
駱碧心咽嚥口水。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尖叫?昏倒?抓鎯頭敲暈他?可是應該敲暈哪一個?
還沒等駱碧心想好。窗外進來地那個人影袖管一揮。屋內地燈陡然間全部亮了起來。燭光顫動著。
駱碧心眨眨眼。好不容易適應了光亮。這才現進來地那個才是濟顛和尚。而坐在桌旁地是一個骨瘦如柴。身材短小。面色蠟黃地人。說是殭屍都不為過。
駱碧心倒抽一口冷氣。迅朝濟顛和尚身後靠去。
但濟顛和尚卻似乎絲毫不以為意。抓抓腦袋。也坐到桌邊。動手跟那人搶起五豆涼糕來。
駱碧心就一個人目瞪口呆地看著兩個人你爭我奪。為了最後一塊涼糕施展十八般武藝。
終於把涼糕都消滅光的兩個人,舒服的摸著肚子坐在位子上剔牙。
「我說死人,你沒事從你的死人堆裡爬出來做什麼?」濟顛和尚懶洋洋的開口道,顯然他跟那個所謂的死人交情不淺。
「我說臭和尚,你沒事從你的禿頭堆裡跑出來做什麼?」那個「死人」一開口出的竟然是像幼子一樣稚嫩的童音,軟軟黏黏的煞是好聽,可是……配上他的尊容就不能不讓人毛骨悚然了。
駱碧心打了個寒磣,同情的看了眼窗外再次被胖和尚弄暈過去的家丁,趕緊把窗戶關上,自動自的到了桌邊,挨著和尚坐下。
「上次一別該有十多年不見你出那個亂墳堆了。」胖和尚有些感慨的說道。
死人點點頭,不搭話,把放五豆涼糕的盤子拿出來舔了舔。
「這次出來,是有人請你看病麼?」胖和尚擺出個很八卦的嘴臉。
一聽到看病,駱碧心的耳朵也豎直了,眼睛圓圓的看著眼前這個「死人」,難不成他就是祁鎮鈺所說的鬼醫?
死人放下盤子意猶未盡的舔舔嘴巴。
「不錯。」
「是誰這麼大膽,敢請你看病?」想起鬼醫行醫的規矩,胖和尚皺了皺眉頭。
「他是誰?為什麼不敢請他看病?」駱碧心忍不住插嘴道,她實在是很好奇眼前這個真的是醫生麼?感覺他自己都半條腿進棺材了,隨時有可能去閻王殿報道的樣子。
連自己都醫不好的人真的是比神醫還厲害的鬼醫?
胖和尚很嚴肅的看了駱碧心一眼,「他就是二十年前名震江湖的鬼醫,本來他跟神醫並稱在世華佗扁鵲,但是他十年前忽然定了幾條行醫的規矩,從此就獲得了鬼醫的稱號。」
非男人不救,非權貴不救,非死人不救,非死透不救。
鬼醫點頭,閻王不留,鬼醫搖頭,閻王帶走。
一般人家請不動鬼醫,富貴人家非到萬不得已不敢請鬼醫,因為他只救死人,如果要他救活人就必須把活人弄死了再找他救,更慘的是搞不好等你弄死了,鬼醫大老爺一個不高興扭頭說不救了,那可真是哭都沒地方哭去。
而且鬼醫索要的報酬也很高,要求受醫者一半的家當。所以這些年敢找鬼醫看病的人越來越少。
「為什麼非男人不救?」駱碧心很好奇。
「因為女人聒噪!」鬼醫厭惡的說道。
駱碧心眼角抽了抽,扭頭不理鬼醫,轉而看濟顛。
「噗……哈哈哈哈……」濟顛和尚忽然很猖狂的大笑起來,笑的前仰後合。
駱碧心很不悅,這到底有什麼好笑的?兩個瘋子!
「施主,我,噗哈哈哈……咳咳……貧僧告訴你啊,噗呵呵呵……」濟顛和尚怎麼都忍不住笑,笑到眼淚都出來了,肚子上的肥肉一抖一抖的顫動。
駱碧心瞇著眼睛危險的看著濟顛和尚。
「咳咳……咳噗……好好,我不笑了,這個死人啊,他小時候長的人見人愛花見花開,每次走在路上都會有一堆的女子恨不能抱抱他,捏捏他,親親他,偏偏他家裡又是陰盛陽衰,所以養成了他極端厭惡女子的性格……」胖和尚捂著肚子直哼哼。
「是,是麼……」駱碧心乾笑,看看眼前這個活像殭屍回魂的鬼醫,實在很難想想出他小時候是什麼樣子,除了那詭異的聲音。
「我跟你說啊,」胖和尚一臉奸詐滑稽的表情貼近駱碧心,駱碧心不自覺的往旁邊挪了挪,「他現在只要看見女人就會渾身起疹子,吃什麼藥都沒用呢!」
「起疹子?」駱碧心奇怪了,「我也是女人啊,怎麼沒見他長疹子?」
說著還伸手指指那個安安靜靜的坐在位子上用兩個眼睛默然的看著自己和胖和尚的鬼醫。
「這,這真的很奇怪誒。」胖和尚不解的伸手抓抓腦袋,「喂,死人,難道你的毛病都治好了?」
鬼醫的眼睛瞬也不瞬的看著駱碧心——的腰帶,掀掀嘴皮吐出三個字,「耀玥珠。」
駱碧心跟胖和尚同時一震,駱碧心不自覺的伸手摸上自己腰間放著內袋的地方。
胖和尚吃驚的看著駱碧心,「你真的得到九州山莊的不傳聖藥——耀玥珠了?」
「什麼叫真的?不是你讓我去找的麼?」駱碧心警惕的看著胖和尚,不說她還忘了,提醒她去找耀玥珠的可不就是這個濟顛和尚麼。
「貧僧只是知道九州山莊耀玥珠出現的日期時辰地點而已,所以想說給你聽就當回報你的夜宵,沒想到你還真得到了啊?」胖和尚繼續用那種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駱碧心。
駱碧心滿頭黑線,她果然不應該把這個和尚想的太高深的。
「把耀玥珠交出來。」鬼醫沒有感情的陳述道。
「你是怎麼知道我得到耀玥珠的?」明明她從來沒拿出來展示過。
「有味道。」鬼醫說著還吸了吸鼻子,「而且沒有起疹子。」
味道?駱碧心跟胖和尚也學著他的樣子到處嗅來嗅去。
「沒有啊,和尚我只聞到涼糕的味道。」濟顛和尚意猶未盡的舔舔嘴巴。
鄙夷的看了眼貪心不足的胖和尚,駱碧心轉過來繼續跟鬼醫大眼瞪小眼。
「把耀玥珠交出來。」鬼醫重複道。
「憑什麼?你聞出來了就是你的不成?」駱碧心皺眉。
「因為那本來就是我的。」鬼醫語出驚人。
「不錯,」胖和尚居然也同意他的說法,「最初放養在瑤湖裡的耀玥珠就是這個死人養的母珠。你這次回來,其實是來找回耀玥珠的吧。」
鬼醫點頭,朝著駱碧心緩緩的伸出手。
駱碧心很想一巴掌把他的手拍回去,這不是搶劫是什麼?可是……她不敢啊。
她能說她捨不得麼?
胖和尚的功夫她是見識過的,絕對一流,而這個鬼醫剛剛搶涼糕的時候也能跟他打個平手,想來是旗鼓相當,如果胖和尚幫自己那還好說,可要是他兩不相幫或者幫鬼醫,那他們大可以把自己打暈了搶走耀玥珠,自己一點還手之力都沒有……
怎麼辦,她捨不得啊……
可是物歸原主又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駱碧心死死的咬著下嘴唇,腦子裡正在天人交戰,卻突然聽見門口敲門聲乍起,猛地屋子裡就安靜了下來。
鬼醫眼明手快,朝駱碧心的內袋攻來,胖和尚出手擋了一下,拎起鬼醫的衣領就跳出了窗外。
駱碧心平靜了一下心跳,盡量鎮定的用慵懶的聲音開口道,「誰啊∼」
「常小姐,大少爺有請。」很耳熟的聲音。
駱碧心皺了皺眉頭,祁鎮鈺找她?現在?可能麼?
「你回去說我已經睡了,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她只覺得自己的心跳越來越快,似乎有什麼不好的預感。
「常小姐,請先開門好麼,大少爺有些東西給您。」門口的聲音鍥而不捨的誘惑到。
……為什麼她半夜三更的還要陪他們演「小兔子乖乖,把門兒開開」的俗爛戲碼……明明她現在應該思考更嚴肅的問題。
「你就放在門口好了,我,我現在不方便開門。」開玩笑,現在開門鬼知道什麼東西在等自己,她沒有半夜見鬼的癖好。
門口靜了好一會兒沒有任何動靜,駱碧心還是僵坐在位子上一動不敢動。
胖和尚忽然從窗戶外探出腦袋,「他已經走了,放下了這個東西。」
「你別突然跑出來嚇人好不好,」駱碧心不滿的猛拍胸口給自己壓驚,「鬼醫呢?」
「他還有事先走了。」和尚輕輕鬆鬆的一撐,就跳了進來,手上揮舞著一個墜子。
駱碧心接過來一看,上面刻著娟秀的芙蓉二字,正是自己上次被遙兒迷暈後就遺失了的那個墜子,怎麼會在祁鎮鈺手上?剛剛來送墜子的真的是祁府的手下麼?還是……水輕塵的人?
駱碧心看著墜子面色凝重。
胖和尚主動倒了兩杯茶,怡然自得的喝著。
「你怎麼還不走?」奇怪的看了眼和尚,平時不是吃干摸淨轉身走人的麼。
「噓——」胖和尚滑稽的朝駱碧心擠眉弄眼,示意她注意外面。
駱碧心扭頭看見好幾個淡淡的人影在屋外閃過,頓時瞪大了眼睛,緊張的湊到和尚耳邊,「是什麼人?」
和尚搖搖頭,表示不清楚。
駱碧心忽然意識到和尚是特意留下來幫自己的,不由得心下感激不已。
和尚悄聲說,「那個玉墜上擦了迷藥。」
駱碧心心下一緊,觸電似的把玉墜放到桌子上,推的遠遠的。
「剛剛貧僧已經擦乾淨了。」和尚笑瞇瞇的補充道。
臉上一紅,狠狠的抬手就要敲胖和尚的腦袋,還沒得手就被和尚抓住,被他偶爾凝重的臉色嚇了一跳。
門外的黑影似乎又往這邊靠近了些,人數明顯不少。
「要不,你先走吧。」事到臨頭駱碧心有點不忍心拖這個胖和尚下水,畢竟他還是個不錯的和尚的,除了愛偷肉吃。
「來不及了。」和尚瞟了眼窗外,樹影下的草叢出悉悉索索的聲響。
駱碧心下意識的緊緊抓住濟顛和尚的袈裟,這,這是不是就是電視劇裡常演的夜襲啊……可是,可是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