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蘭英盤算了一下,心想著,自己一年的工錢是七兩貳錢銀子,另外,過節的包封和大夫們是一樣,都是一兩,加上其他中秋節等零零碎碎的節日等,今年她一共就拿到十兩銀子左右。她猶豫了一下,用商量的口氣對陸朝陽道:「朝陽姐……能不能,支五兩銀子給我?」
陸朝陽有些驚訝。因為她知道,陸蘭觘衲甑墓ザ悀ㄘh揮謝ǎ庚嘀犒葞T撕眉噶揭齙祤庾悁珣y鵠矗|退閌竊偌由先瑆C兮蝢A嶍C祥K恍x恕?
不過轉念一想……陸蘭英現在也大了,也該有自己的主張。便也不多問,道:「行,就給你支五兩銀子。」
陸蘭英高興地點點頭,道:「好。」
陸朝陽有些猶豫地道:「不過蘭英,你的年紀也不小了,也得多為自己打算,你手上有多少銀子我也不好過問。但是你還是得為自己攢下一些嫁妝來才是。」
陸蘭英臉一紅,卻有些犯倔地道:「那要是人家就看著我的嫁妝來,我也不稀罕嫁給他。」
陸朝陽忍不住笑了起來,道:「你有這個志氣,倒是不錯的。」
正說著,商玉卿在門口敲門,道:「嫂子,嫂子,陸姑娘在你這兒嗎?」
陸朝陽忙道:「在呢。你快進來,外邊兒冷。」
商玉卿推開門,帶進來一股寒氣。他穿著一件純白的大氅,襯得那絕色的容顏更加出塵,皮膚白得幾乎像要透明一般,眼角像個孩子似的的微微挑著,又帶著一股渾然天成的媚態。他看著陸朝陽,笑容可掬地道:「嫂子。」
陸朝陽挪了挪身子,陸蘭英連忙道:「你還不把門關上!凍壞了朝陽姐,仔細你的皮!」
商玉卿這才想起來,陸朝陽是有身孕的,在屋裡燒著炕。又穿得單薄,連忙就把門關上了,往前走了兩步,笑道:「陸姑娘,你這要回陸家村啊?」
陸蘭英道:「關你什麼事兒。」
商玉卿絲毫不覺得難受,反而笑道:「沒有,我也正想要去陸家村走一趟呢。」
陸朝陽一怔,道:「這大冷的天。藏冬的時候,你到鄉下去幹啥?」
商玉卿道:「師兄這些日子,教了我許多東西,也給了我不少書讓我回去看。我就是想著,今年藏冬,索性就找個清淨的地方好好看書,回來好叫師兄大吃一驚。」
說著,他又看了看陸蘭英,笑道:「正好呢,我那天竄到鄉下。和趙家大爺提了提這件事兒,趙家大爺還說歡迎我住在趙家呢。」
陸朝陽怔了怔。道:「我大哥……」
陸蘭英顰眉道:「你到鄉下去幹啥?藏冬的時候,哪裡是不清淨的。」
陸朝陽也道:「是啊,商師弟,你若是在城裡,這看書的時候,有不懂的,也好問你師哥啊。」
這時候。陸展瑜推了門進來,道:「讓他去,讓他在鄉下呆著。清淨清淨。」
說著,他就仔細地關上了門。
商玉卿笑瞇瞇地道:「是啊,我見著師哥就害怕,師哥見著我就想罵人,我在這兒,才看不進書去呢。」
頓時陸朝陽和陸蘭英都偷偷地笑了起來。
陸展瑜有些尷尬,輕咳了兩聲,沒有說話。
商玉卿又嬉笑道:「不過我知道師哥罵,師哥是想教我好。現在被師哥罵,總好過以後出去了以後吃虧。師哥,你說是不是?」
陸朝陽看看陸展瑜,卻見陸展瑜的神色倒是柔和了幾分。他道:「你知道這個道理,就好了。」
商玉卿又對陸蘭英道:「陸姑娘,到時候,咱們可以一路去陸家村嘛。」
陸蘭英一下子就跳了起來,道:「誰要和你同路!」
說完,直接從炕上下來了,包袱皮也忘了收拾,就氣沖沖地出門去了。商玉卿連忙一疊聲地叫著,追了上去。
陸朝陽看著這兩個小孩子似的,不禁也笑了起來。
可是她想想又不對勁,看向陸展瑜,道:「商師弟要去鄉下,和你先說過了?他又是什麼時候和我大哥說上話的?」
陸展瑜道:「也是今日才說給我聽的。」
陸朝陽道:「你就放心讓他到我家去過年啊?他那個性子……」
商玉卿有的時候甚至是有些頑劣的,又是玩毒的,萬一誰惹了他不高興,誰知道會幹出什麼事情來。何況,鄉下不比城裡,城裡有陸展瑜,他怕陸展瑜,而且陸展瑜也有這個本事壓制住他。到了鄉下,他可就是自由自在了。
陸展瑜道:「那倒不至於,他也不是那麼莽撞的一個人。」
陸朝陽不相信地看著他,道:「你不是說,他一天不闖禍,就不安心嗎?難道他就真能呆得住,在屋子裡看書不出來?」
陸展瑜笑道:「呆不住。」
陸朝陽傻了眼。
陸展瑜走到炕邊去坐下,笑道:「你別急。前幾日,我聽見蘭英和他說話……」
要說陸蘭英和商玉卿,雖然比不得和黃知秋有話說,可也還沒有到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同一個院子裡坐著,總有說話的時候。
就前一陣子,仁心堂來了一位特殊的客人。就是陸家村西頭趙家的人,說是他家老爺子病又犯了,請陸展瑜出診。陸展瑜拒絕了,說自己不得閒。陸蘭英可不像他沉得住氣,當時就氣得要命,直罵趙家人不要臉,竟然還敢上門來。可恨他們還真當仁心堂的人都是傻子,官府說鄰縣歹人,他們就真以為陸家人什麼都不知道,竟然還有臉來攀交情,以為自己面子有多大,請陸展瑜快些去準備,連店裡的人也不用管了。
雖然當時陸蘭英被人拉住了,可是她的火氣卻沒有下去,一直罵罵咧咧到後院。這件事,陸朝陽也是知道的。不過當時,陸蘭英的情緒失控,所以被趕下了櫃檯,她自己頂上了,所以不知道,後院發生了什麼事兒。
陸蘭英的火氣老半天也沒消下去,就在後院罵了個不停,當時只有倒霉的商玉卿在身邊,小心翼翼地給她倒水喝,她也顧不得別的,就拉著商玉卿說道起來。說是林氏被趙家人給害成那樣,她絕對嚥不下這口氣。
當時,陸展瑜經過後院瞧見,觀那商玉卿的神情,便知道他是上了心。
陸朝陽聽了他這些話,頓時傻了眼,道:「你是想……」
陸展瑜輕輕撫摸她的腦袋,道:「這事兒,我本來也想自己動手,私底下給他們動點什麼手腳。當時想的也是用毒的法子。不過現在既然商師弟在這兒,他做,總比我做更好。雖他醫術不行,可是用毒卻比我老道得多。你看耿知行他們兩個,自己還是大夫呢,栽在他手裡,也是無聲無息的。」
陸朝陽怎麼想,都不覺得這事兒妥當,道:「你不是才教人家,要人家好好做人嗎……怎麼這就又……」
陸展瑜笑道:「這事兒,可不是我讓他去辦的。我只是猜想他必定會去做罷了。等事後,再找他說說吧。」
陸朝陽頓時無語。他的意思是,先讓商玉卿去做了這件事,給趙家報仇,然後再站在道德的高點告訴商玉卿:你這樣做是不對的,以後可不能這樣。
也不知道管不管用。
但無論如何,商玉卿已經高高興興地收拾了行李,和陸蘭英一塊兒上路回鄉下了。陸朝陽讓自家的小廝駕車去送,並把給趙家的年節禮都帶上了。她有身孕,不方便親自走一趟,趙家人也該諒解才是。
然而小廝卻等到天黑才回來,並帶了一個趙家的婆子,見著陸朝陽就磕頭,笑得見牙不見眼,直到恭喜,道:「恭喜大小姐,大奶奶生了個小公子,就在今兒中午呢!」
陸朝陽一聽大喜,可是算算日子,又覺得不對,道:「是不是早了些?」
婆子笑道:「大小姐放心,要說早,也只早了不到一個月。何況大少奶奶這一胎養得好,小少爺身子也不算壞,哭聲還很響呢。」
陸朝陽聽了,放下心來,笑道:「這就好,這就好。」
連忙讓人拿了紅封來賞了這婆子,並讓陸展瑜去準備回禮。陸展瑜是給陸玉梅把過好幾次脈的,自然揣測得到陸玉梅的身體狀況,問了婆子幾句,就自己準備了不少藥材,都是給陸玉梅調理身子的,打算明天親自去一趟,再給陸玉梅把脈,斟酌一下藥量。
陸朝陽歡喜地把自己親手做的一件小包被收拾了出來,遞給那婆子,笑道:「這是我親手做的,針腳是不好,不過也堪一用。」
那婆子是趙家的老人,自然知道陸朝陽這女紅縫紉的活計都是新學。看這針腳平平,算不上十分好,可是倒也平整。她連忙笑道:「若是叫太太瞧見了,太太可要高興死了。大小姐做的,自然就是最好的。」
陸朝陽高興得一整天都合不攏嘴。
第二天,就送了陸展瑜出門,讓往鄉下走一趟,並囑咐道:「家裡一定殺年豬呢,今年剛給咱們送了七八個豬蹄,那些好肉都該有上百斤了,冬日裡,咱們一家子吃也夠了,可不能再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