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副心急的模樣像個孩子似的,倒把陸朝陽給逗笑了。
陸展瑜招手叫她過來看匾額,笑道:「這是咱們的匾。」
名字叫,仁心堂。是陸朝陽想著起的,取仁心仁術的意思。雖然錢不能不賺,但是從私心裡,陸朝陽也不喜歡自己丈夫去賺那些黑心錢,作為一個大夫,哪怕不能懸壺濟世,但也不能丟了醫者的父母心。
那胡縣令是進士出身,自然寫得一筆好字,那三個字寫的是細明體,端端正正的,非常相宜。
匾額新且漂亮,陸朝陽愛不釋手的摸了一會兒,笑道:「啥時候開張?」
陸展瑜道:「過兩天就是吉日,咱們也收拾得差不多了。」
陸朝陽笑道:「好。」
她雖然以前也養過豬,種過藕,也算做過一些事。可是那些東西的意義,顯然是不能和創建一家藥房相比的。雖說她是居次位,可也是夫妻倆共同努力的結果,有了自己的招牌,自己的理想。
陸展瑜看她入神,也不把匾額抬走,兩個小廝退到i一邊,由他自己扶著,讓陸朝陽上上下下看了個遍,摸了個夠。
直到匾都快被她摸出花來了,她才一甩手,道:「先搬進去吧,我去廚房看看,做點什麼招呼客人。」
陸展瑜笑著答應了一聲,把紅綢子蓋好,再讓幾個小廝過來,把匾額抬了起來,先送去放好。
陸朝陽也不是個傻人,自然知道朱家大公子的捧場。對於新店開張,還是非常重要的。起碼他能帶來一些麗縣城裡有錢人家的客戶。何況,他又是陸展瑜的「好朋友」,那更應該下了心思來招呼他。甭管她自個兒怎麼樣。這在外人面前,總不能丟了陸展瑜的面子。
「朱大公子要在這兒吃飯,咱們加兩個菜。他剛還說要去抓隻雞回來。讓婆婆您給煮小雞燉蘑菇。」陸朝陽笑道。
黃婆婆看她一派坦誠,便也笑道:「朱大公子要來,那確實是要燒兩個好菜招呼著。咱們缸子裡還有幾條鯉魚,不如抓一條來燒了。」
陸朝陽點點頭,穿上圍裙擼起袖子就去抓魚,動作之快,黃婆婆攔都攔不住!
「太太!這種事情讓丫鬟做就好了!」黃婆婆不禁扶額。
陸朝陽笑道:「沒出嫁的小姑娘。還敢殺魚啊?」
梅花站在一邊,臉憋得通紅。
話說那朱慶堂跑出去了,才想起自己帶了個小廝,竟然自己匆匆忙忙跑出來買雞,就覺得自己挺傻。可是出都出來了。總不能空著手回去。正懊惱在陸展瑜跟前兒丟了份,回到陸家卻看到陸朝陽抓了只魚在廚房門口坐著殺魚,眼都不眨一下。愕然之下看看自己手裡的雞,又看看陸朝陽。
心想還真是難等大雅之堂……
可是陸展瑜顯然沒有這種自覺,妻子在做著那種事兒,讓旁人看見了,竟然也不覺得丟人。
朱慶堂忍不住道:「你家的丫鬟婆子連魚都不會殺嗎?」
陸展瑜笑道:「會殺,她聽說今天你來做客,這才親自殺魚。朱大公子你不也親自去抓雞麼?」
頓了一頓。道:「我們是小家,不同你們大戶人家,有這許多規矩,你也見怪不怪。何況她從前在鄉下逍遙慣了,想到什麼也就自己去做了,等不到你說她。她就已經動手了。黃婆婆剛剛還嗔她呢。可也沒攔住她,你瞧她那個興致勃勃的樣子。」
朱慶堂抬頭一看,看見那個滿手血和魚鱗還沒來得及洗乾淨,已經把魚剖成兩半,可是那魚竟然還在跳,她也不害怕,臉上的表情……好像是說得上興致勃勃。
朱慶堂心想,這副德行,在朱家可不就是被嗔兩句這麼簡單了,恐怕會被人當成--下賤的慣做粗活的鄉下姑娘,飛上枝頭也成不了鳳凰。這種話,朱慶堂經常聽。在朱家那個宅子裡,連丫鬟婆子,也會這麼罵人。有的時候,他甚至覺得很有道理。
可是看陸朝陽的樣子卻又說不上來半分彆扭,大約是因為那是她的真性情,她做起來半分不彆扭,好像一切都是那麼的自然。這種事情一點都不下賤,朱慶堂想著。
那是因為……她在陸展瑜的院子裡。
如果是在朱家的院子裡,恐怕她不會這麼順心。
這麼想著,他不禁就有些說不出來的憋屈,瞥了陸展瑜一眼,不說話。
陸朝陽殺好了魚,倒了一盆子的血水,見這兩個二貨都是一臉若有所思的神情,她不禁道:「發什麼愣?去去,進屋去坐著喝茶,我給你們做好吃的。」
說著,樂顛顛地走了。
朱慶堂忍不住問:「啥好吃的?」
陸展瑜笑道:「八成是又想到啥新鮮玩意兒了。」
又誠懇地道:「慶堂兄,得空就和我一塊兒去喝兩杯茶,手談兩局?」
朱慶堂想著那頓飯,就有些心不在焉的,跟著陸展瑜回去了,兩人在炕上鋪開陣勢下棋。
縱然朱慶堂多不願意承認,陸展瑜心思縝密,嘴上說話少心裡想得多,下棋,他是永遠下不過他的。何況當初他學下棋就是為了附庸風雅,也並沒有很濃厚的興趣。哪裡像陸展瑜這個變態,琴棋書畫,全都是自學成才。據說是小時候常常去街上看老頭子在地上擺棋局,回家自己撿了小石頭擺。
陸朝陽殺了魚,讓人弄來一盆炭火,然後用兩根架串著魚,並讓黃婆婆用辣椒,酸蘿蔔,小蘑菇等物炒出了一鍋香噴噴的湯料,一股腦的澆在了烤得皮酥裡嫩的烤魚上。頓時香氣撲鼻。
黃婆婆笑道:「太太這個主意好,奴婢活了這麼大歲數,也沒見過這麼香的魚。」
陸朝陽得意,道:「經常在山裡跑,烤魚也吃過,自然會想到。」
其實是剽竊了重慶烤魚的創意,不過她並不以為意,吃不著,還不興自己動手啊?
又讓黃婆婆炒魚香肉絲,黑木耳加點紅蘿蔔,炒肉竟然真的能炒出魚香味,黃婆婆也嘖嘖稱奇。到底是夏天,黃婆婆拍了一條黃瓜,炒了兩個清爽的青菜,再就是朱慶堂心心唸唸的小雞燉蘑菇。
這一桌子菜整治下來,怕是那兩個人總是要喝酒的。陸朝陽讓人把菜送上去,又讓人去打點酒回來。再就是開始熬醒酒湯。陸朝陽也沒有上桌,和黃婆婆一塊兒在廚房裡吃了一頓。
倒不是怕男女有別,而是他們男人之間想來也有許多話說,陸朝陽就不去湊熱鬧了。何況桌子上兩個都是曾經和自己定過親的……雖然有一個是烏龍的,但是陸朝陽瞧見他們倆坐一塊兒總會覺得有些微妙。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陸展瑜曾經的算計和欺瞞的緣故。
這兩個人也是,直喝到日暮西垂,陸朝陽讓梅花去看了看情況,說是喝得差不多了,陸朝陽才讓人送了醒酒茶過去。過了一會兒,就看見朱慶堂的那個小廝扶著爛泥一樣的朱慶堂搖搖晃晃地出來了。
朱慶堂邊走,還邊不甘心地回頭道:「我還就不信了,我還幹不過你……」
陸朝陽恐有危險,追上去問了是有馬車的,便讓自家的兩個大點的小廝一塊兒送他回去。
見到陸朝陽,陸朱慶堂還瞧著她嘿嘿的傻笑,還想伸手去摸摸她的臉,嘴裡嘟囔道:「喲,這是誰家的黑娘子啊?」
陸朝陽黑著臉後退了兩步,把那主僕二人趕了出去。然後才回頭問起:「老爺呢?」
梅花低聲道:「老爺比朱大公子清醒些,喝了醒酒湯,只說頭疼,還知道著人打水來給他洗手洗臉。」
陸朝陽道:「那就好。」
回去一看,陸展瑜已經自己擦了擦臉和手,解衣服解了一半,趴在床上睡著了。陸朝陽走過去費力的把他的衣裳都脫了下來,只留下中衣中褲,把他推到炕裡面,給他擺了一個舒服些的姿勢。
那朱慶堂回去之後醒了酒,抓了貼身的小廝來問話。結果不問還好,一問就目瞪口呆。
「……大少爺您是抓著陸家老爺說胡話來著,說人家不仗義,還說你要不是擔心自己克妻的事兒是真的,怕連累了人家陸太太,才不會讓給他。還說,都是您自個兒讓給人家的。」
朱慶堂目瞪口呆之餘,忙不迭的又問:「那,我在陸太太跟前兒沒說啥讓不讓的胡話吧?」
小廝忍住笑,道:「那倒是沒有,不過您是說……」
朱慶堂道:「說啥?」
他尋思著,總不會有比那讓不讓的更丟份的話了。陸展瑜聽了雖然不會會笑他,可是必定也不信,肯定知道他就是死鴨子嘴硬。這話若是讓那丫頭聽見了,恐怕會勃然變色,下次就避他如蛇蠍了。
冷不丁那小廝道:「您醉得厲害,好像沒認出那陸太太是誰,只笑著說,『喲,這是誰家的黑娘子啊?』」
說著,那小廝還做出一副癱軟的模樣,拋了個媚眼,整個就是至賤無敵的模樣。朱慶堂忍不住一腳踹在他的小蠻腰上,道:「混蛋小子!」
過了一會兒又忍不住惴惴,道:「陸太太怎麼說?」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