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兒算是上趕子似的辦好了,趙家的餘錢也不多了,還欠了柳東村五百兩銀子,偌大的一個山頭還要開發。明年一年還是得勒緊褲腰帶過日子。
雖然如此,可是連氏在趙家呆著,感覺上卻真的和陸家不一樣。趙家人永遠是很有精神的,連院子的長工也不例外,這種積極的氛圍讓人感覺非常舒服。不像在陸家,烏煙瘴氣的,日子也過得不清平。
漸漸的心裡卻有些掛念起家裡來,也有些坐不住了,可是眼看著藏冬就開始了,也不好再麻煩趙家人把他送回去。
今年有黃婆婆幫林氏做新衣裳,陸玉梅閒在床上也做了不少針線,所以新衣服早早的就趕出來了,而且還做了好幾身。
黃婆婆專門給陸朝陽和小書耀做,給陸朝陽做的全是女裝,光是棉襖就做了兩身,一件薄襖,一件皮裘。還有三身春裝,用的都是鮮嫩搶眼的色澤,看來是致力把她打扮成一個光鮮的小姑娘了。
另外還有好幾身褻衣,裡衫等等。黃婆婆平時是照顧趙書耀的,可是對陸朝陽比對趙書耀似乎還要上心。給陸朝陽做了這許多衣服,沒有問過林氏,都是很合陸朝陽尺寸的,穿著合身又秀氣。陸朝陽非常喜歡那幾件裡衣,覺得穿起來很舒服。
外面下著漫天大雪,冰冷的空氣充斥室外整片天地。可是室內卻是暖融融的,趙寶兒把陸玉梅用皮裘裹起來,打著傘,一大早就把她和連氏一塊兒送了過來,一家人並連氏都窩在一塊,其樂融融地煮暖鍋吃。
所謂暖鍋,當然也就現在的人愛吃的所謂火鍋。古代沒有電磁爐,但是聰明的古代人民也有自己的辦法。這藏冬用炭燒銅盆煮暖鍋,本來也是大戶人家喜歡的。以前趙家也還沒有這樣。都是林氏用瓦罐熬一晚上的湯,然後用來煮麵條,面疙瘩,或者別的什麼。今年才想起來要打一個銅盆煮暖鍋吃。
這樣不但林氏省了不少事兒,而且大家可以吃的口味也多了起來。這豬,牛,羊肉,陸朝陽上次從山上帶回來的野雞兔子肉也還剩了一些。都切好了在一邊。還有趙家人自己做的酸菜,豐富的土豆,曬乾的蓮子,手工面面疙瘩當然不能少,雞蛋,藏在地窖裡的青菜等等,全都洗乾淨了放在觸手可及的地方,誰要是想吃,就丟一些下去煮一煮,撈上來就能吃。
趙牧和趙寶兒坐在炕的一邊。已經吃飽喝足,手裡抱著一個小茶壺。說些營生收成上的事兒。一干女眷則坐在另一邊,隨便說著話。
黃婆婆和林氏琢磨著要給陸朝陽梳頭。林氏笑道:「明年就十五歲了,是個大姑娘啦。」
陸朝陽嘀咕道:「娘,您去年也那麼說來著。」
黃婆婆道:「那怎麼一樣,女子十五就及笄了啊,就能嫁人了。」
說著,黃婆婆嫻熟地在她頭上梳了一個新穎的髮式。陽從來不梳村子裡的女孩子時興的包包頭。覺得怪傻的。但是黃婆婆給她梳的卻是兩個改良版的,俗稱兩把子盤在兩側的長辮子,還有兩搓頭從「把子」上延生下來。各用一個金鈿子扣住,也沒有結辮子。「把子」的中間也用丁香花形的金鈿子扣住,顯得利落又精緻。
陸朝陽對著鏡子只注意到自己小麥色的皮膚,笑道:「我太黑了,這樣梳也不知道好不好看。」
她又看了一會兒,有些彆扭地道:「總感覺怪怪的。」
林氏笑道:「沒看習慣罷了。挺好的,像個姑娘家的樣子了。」
她膚色深,但是和黃金很相襯,一點也不顯得俗氣,也不會刺眼。她完全壓得住黃金的貴氣,璀璨的雙目熠熠動人。
和她今天穿的青色長裙,和藍色搭護,倒也相襯。
不得不說,黃婆婆到底是在大戶人家呆過的,這眼光,手藝,都是好的。
陸玉梅看了也坐在一邊的墊子裡笑道:「以前總說朝陽不喜歡打扮,打扮起來倒比誰也好看。」
陸朝陽扯了扯小辮子,笑道:「咱們還是別老是把錢花在這兒了,明年花出去的錢還有的是呢。」
趙寶兒聽見了,遠遠的一揮手,道:「也不差你那幾兩銀子。」
林氏道:「明年及笄,好好梳個頭。也不知道老朱家想把日子定在什麼時候……」
畢竟趙家和朱家還是有些差距的,因此在婚事上趙家的位置還是比較被動的。
陸朝陽把頭上的金鈿子拿出來,淡淡地道:「我們說過,不那麼早成親。爹你買的那座山,要開出來不得還要幾年,總得搬上去讓我住一陣子再說。要接親啊,就在山上把我接下來。」
林氏頓時無語,道:「你還惦記著這山上的房子啊?」
有一句話卻咽在嘴邊上。若是嫁到朱家去,一座山頭而已,朱家要買下來還不是很便宜的事情?但是自己的家怎麼能和別人的一樣?朱家那樣的人家,怎麼可能會搬到山上去住?想到女兒明年就及笄,隨時要出嫁了,林氏就覺得有一股淡淡的愁絲在心裡頭。
陸朝陽笑道:「我不惦記著那惦記著啥?」
有了一座山卻不會開發,只能是把銀子白丟在了水裡。趙牧想到的是更大的場地更好多的魚塘,可是陸朝陽想到的卻不僅僅是這樣。
一座山的價值遠遠高於大夥兒心裡所想的,只要能開發出來,那絕對是令人驚訝的價值。或許窮幾代人之力,也不能將其完全開發出來。陸朝陽完全認為自己的後半生,放在這件事情上,要比浪費在朱家那個大宅門裡宅斗要強得多。
如果陸展瑜回來了,自己倒是可以考慮招贅……
雖說只是帶著玩笑性質的想一想,但是想到陸展瑜,不免又想到了那封信……心裡不禁就有些不是滋味,難免會想著這傢伙在邊關到底出了什麼事兒了?
他們之間的默契,是絕不多問,絕不多想。到底還是因為距離太遠,緣分太淺。只怕一想,就會多疑,一問,就要傷心。
因此只好默默的等著一個機會,能夠真正走到彼此面前。
今年藏冬無事可贅述,每天無所事事的也就過去了。家裡人口又多,有事兒趙牧和趙寶兒也會走在前面。陸朝陽一個女娃子家,自然是樂得清閒自在。
直是到了過年前,鎮上來了連氏的長子夫妻倆,說是要來接連氏回去。
當時連氏的心態已經放寬了,正樂呵呵的幫著林氏和陸朝陽準備年夜飯,心是早就放寬了,看來是打算在這裡過年了。
兒子兒媳婦瞧見了,難免面有異色。趙牧把陸玉梅的大哥請進了屋裡去坐。白氏就被女人們接進屋子裡去了。林氏和陸朝陽都忙著,自然就沒空接待了。
只過了一會兒,才看見白氏眼圈紅紅的出來了,顯然是哭過了。
趁著去送茶水的空擋,陸朝陽悄悄地向一臉無奈的陸玉梅使眼色。陸玉梅顯然也很難受,只輕輕的搖搖頭。
連氏也有些出神,眼圈也泛紅。
陸朝陽暗暗想著,總不會是朱慶堂那邊不給力,最終還是讓那個小賤人把陸元寶給收服了吧?
幸好卻不是。
等兒子女兒一打發走,連氏就鑽到了灶下去了,陸朝陽和陸玉梅在一塊兒,兩人說著閒話,陸朝陽難免就問起來了。
「……說是沒少受那連慧娘的氣,還有他家的兩個小子,見天兒的搗亂。我爹總是說他們是客人,所以讓我們容讓些。家裡連個平輩的女主人也沒有,就只好瞧著她在那頤指氣使的了。偏把我爹哄得可好呢。我哥和我嫂子啊,那也是心裡有氣,覺得就是那婦人把我娘氣走的,所以肯定沒好臉色的。我爹聽說了,還要說我哥和我嫂子兩句。」
陸朝陽嘀咕著陸元寶真是昏了頭了,但是嘴裡還是只能安慰陸玉梅,道:「人家本來就是客人。或者是你哥你嫂子是覺得人家把你娘氣走了,不知道是我們請你娘來做客的,所以對人家本來就有偏見。說到底啊,還是你娘不在家,你娘要是在家,那也不能這樣。」
陸玉梅冷冷地道:「我娘回去幹啥?回去受啊?」
趙寶兒可是說過願意照顧連氏一類的話,可是這話,當然不適合當著陸朝陽這個小姑子的面說出來。陸玉梅是個烈性子,肯定不會支持連氏去向陸元寶低頭服軟的,這倒是真的。
陸朝陽笑道:「那就讓嬸子在咱們家住著吧,想住多久住多久。」
陸玉梅咬牙切齒地道:「對,免得回去瞧見了,還鬧心!」
陸朝陽話鋒一轉,道:「不過我看嬸子在這兒住著,也不大自在哪。雖說慪氣,可是心裡卻還是掛連著家裡邊兒。老這樣下去也不行。難道真就讓那女人登堂入室,把自個兒當成女主了啊?」
陸玉梅有些猶豫。
陸朝陽輕聲勸道:「年初親戚走動,咱們不如一塊兒回你家去瞧瞧怎麼樣?反正你的身子也落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