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朝陽意識到陸十三的在這裡的處境也不是很自由,不由得暗道不妙。
陸十三是個何等聰明的人,她看了陸朝陽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麼。然而她心中卻暗想著,再艱難,也不能放著娘家的侄子侄女兒不管。若是連兩個孩子也護不住,這婆家,也太不通人情。
等進了屋,才看到陸八也在這兒。
「……當時就不該答應讓他們來」,陸八的樣子看起來非常懊惱,「現在何家扣著不肯放人,連面都不讓見。我和他們說了,蘭英和趙家簽了賣身契,他們……」
他們讓陸家自己拿錢去贖。
陸朝陽輕輕敲打著手下的桌椅,面對面有愧色的陸八兄妹,便道:「不管怎麼樣,得讓我見到蘭英一面。」
聽說陸蘭英是被她爹暴打了一頓,大半夜的兄妹倆離家出走的。
「……她一個受了傷的小姑娘,大半夜的真能就走到城裡來?就算是挨到天亮,能僱馬車代步……」
陸八突然面色煞白,道:「他們身上的銀子,好像當時被我大哥拿了去……」
陸十三聞言也錯愕了,道:「中秋節前,我讓我相公去問過,說是確實是在何家……」
陸朝陽站了起來,道:「蘭英是我們家簽了賣身契的,今兒誰也攔不住我要見她。說要贖身,也要看我放不放人。這倒好,還沒在我這兒走過過場,倒是已經先把人接走了,然後給銀子?我好像沒有聽過這樣的道理。」
陸八聽著心裡有些難受。
陸十三衝他搖了搖頭。現在除了陸朝陽拿著這個名頭,怕是誰也難進何家的大門了。
趙寶兒站了起來,道:「那我們就趁早走一趟吧。」
陸朝陽想到事情怕有些棘手,便商量趙寶兒,道:「不然就請外公那邊的人幫忙出個面吧。」
趙寶兒點了點頭。
兄妹兩人就先到了林家的鏢局。陸朝陽面對又驚又喜的虎子,眉角不停的抽搐,只好裝作若無其事。饒了過去。
林老爺子出去跑應酬去了。林大爺倒是在家的。兩方人落了座,陸朝陽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才道:「舅舅,如果您得空的話,我想……請您陪我們走一趟。」
「何家……」林大爺瞇起眼睛,想了想,道,「我說實話。這些事兒,就是我去找何老爺,怕也是說不上幾句話。畢竟人家也是母子,這又還是夫妻,也沒說做兒子做女兒的就不能去瞧自己老娘是不是?」
陸朝陽忙道:「也不是想讓大舅舅說啥,就是我們兩個到底是做小輩的,貿然上門去也不好。還是想請舅舅牽個頭。我們去了,也不說啥,就是想看看蘭英咋樣了。」
林大爺斟酌了一下,道:「也成。咱們就上門去看看。這事兒是老何家做的不地道,這到底是簽了賣身契的奴才。日子還沒到,咋就要自己個兒把人領走。」
趙寶兒和陸朝陽都鬆了一口氣。
有了林大爺牽頭,一行三人敲開了何家的大門,很快就進去了。何家是商賈之家,雖然做的生意不算大,可是也算是挺富的了。
來應門的小廝把三人請到了客室坐著,還有小丫頭來倒了茶。雖說這院子不大。這滿院子的也只有一個丫頭,一個小廝,應該還有一個粗使的婆子。這就構成了縣城中等階級的宅院配備了。
陸朝陽四下打量了一眼。然後收斂回了神色。
大約是有林大爺在這兒的緣故,很快,何氏的大哥,何大少爺就出來了。見了面,兩人客氣的寒暄,顯然兩家關係是不錯的。
「大兄弟今兒怎麼得空過來?」何大少爺客氣地道。
「帶兩個小輩來給大兄弟見個禮」,看陸朝陽和趙寶兒站起來行禮,他又擺擺手,笑道,「再就是我這大侄女兒,聽說你那外甥女兒生病了,所以心裡著急,特地來看看。」
聞言,何大爺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中。半晌,才道:「哦,是這樣子,我那外甥女兒和大外甥兒子,今兒也不在我這兒,身子也好得差不多了,他們娘領著,他們街上玩兒去了。」
陸朝陽和趙寶兒對望了一眼。
最終,趙寶兒道:「何大少爺,我們就說實話吧。這蘭英是和我們簽了賣身契的。不管咋樣,也還沒有到期。您就算是要贖身,也該先和我們商量過了,先付贖金,再帶人。」
陸朝陽也道:「是啊,也不能這樣,私自就把人扣下了。陸家人倒要來找我們要人。我們還要擔心她的安危。放下家裡的事兒找出來。何大少爺,您也是個生意人,當知道生意人最重的就是信用承諾的。」
何大少爺被指到面上,有些難堪。看了林大爺一眼,林大爺只管自己喝茶。他倒是不懼這個黃毛丫頭和毛頭小子,可是林大爺在這兒,面上有些話也就就不好說了。
他躊躇了一會兒,只好道:「這事兒,也確實是我們欠妥當了。等過了這兩天,我們閒下來了,就帶蘭英去趙家賠個禮。林大兄弟,咱們兩家這麼多年的交情,你不會連這個面子都不給我何某人吧。」
林大爺有些為難,看著陸朝陽和趙寶兒,道:「要是我來說,自然不能說什麼。只是雖說是兒女親家,可這也是趙家的事兒,我實在是不好說話,不好做主。今兒趙家當家的大少爺也在這兒了,雖說是個晚輩,大兄弟,你有什麼話,也只管和他說。我只管做個見證。」
陸朝陽笑道:「雖說是簽了賣身契,那也是沒法子的事兒。當時的情況,想來大爺您也不清楚。蘭英的七叔是背著人收了銀子,要把蘭觟艫角嗦Ф鍶ャ@加7笐t枇耍愬藄攪訟爻恰@加6撬踙硐譋鶞污蜣埬[欽約儀┤掄餉匆桓雎羯砥醯模浦T模疚斐e淥ぜ灰s俅蚴裁粗饕狻!?
她漸漸凝眉,道:「雖說是簽了賣身契,可是這兩年,蘭英一直和我同吃同睡。我吃什麼,睡哪裡,她就吃什麼,睡哪裡。我也是真心把她當妹子看的。如今她一聲不吭的走了,和我告了兩天假,這不,我聽說她受傷了,就馬上來瞧瞧了。如果何大爺您真要給她贖身,我自然是高興的。但是我人既然已經到了這兒,怎麼也得讓我瞧瞧她吧。」
林大爺也道:「是啊,我這外甥女兒擔心著呢,再說了大兄弟也不會這麼不通情理不是?」
何大少爺為難地道:「話不是這麼說。若是我那大外甥女兒在這兒,我當然不能不讓你瞧。只是今兒,我大外甥女兒和大外甥兒子都和他們娘逛大街去了,也不知道啥時候回來。我看這樣,您二位也不是那閒人,不如就先回去。改天,我再帶蘭英來賠不是。」
話都說到這份上,何家人竟然還是不鬆口。林大爺不免就有些躊躇。
陸朝陽深吸了一口氣,道:「何大少爺,您就實話說了吧,是不是蘭英……遇到啥事兒了?」
何大少爺的臉色一變,雖然很快,但是沒能逃過陸朝陽的眼睛。
不等他開口,陸朝陽立刻又道:「何大少爺,我聽說她是受了傷,大半夜的過來的。我都不說,她一個女孩子家,怎麼走得了這麼遠的路。也不說,陸家八爺說他們走的時候身無分文的。就說蘭英,一向也是個懂事的,有啥事兒,若是走不開身,也該自己來和我說一聲,不能讓我自個兒擔心找過來的。」
「您看看,若是能安排我們趕快見上一面,我這就回去。若是不能,我可要拿著賣身契,到官府去告狀找人了。」
何大少爺臉色大變:「你,你這丫頭……要上官府去,只管上官府去便是。我自己的大外甥女兒,我們還能害了她不成?這老陸家不厚道,我們……」
他們什麼?他支吾了半天,卻還是啥也沒說出來。
趙寶兒忙道:「何大少爺,您也別見怪。我妹子也是擔心。」
何大少爺冷著臉哼了一聲,道:「趁著人家落難,來填了這賣身契,不然我們何某人的外甥女,也不會就賣身為奴。」
陸朝陽心想難道不是你外甥女兒來求我的,我當時還不願意收她呢。再說了,你們老何家本事大,當時哪兒去了?
但是現在多說無益。陸朝陽只是很堅持地道:「若是她沒出什麼事兒,我今個兒想見一見她人。」
氣氛於是就僵住了。
這時候,有個小子匆匆忙忙地跑進來了,也注意不到自己身邊的客人,道:「爹,府城那邊有消息,說是剛抓了一個拐子,好像是拐賣少女的!」
此言一出四下皆驚,何大少爺連忙三兩下跳起來,道:「胡說八道啥呢,府城抓了個拐子,和我們有什麼關係!」
那小子傻了眼。
何大少爺感覺到幾道凌厲的視線,不禁頹了,哎了一聲,癱坐在椅子上,道:「此事我們也在想法子,孩子她娘現在還在外面走動。只是我想著應當……就不至於是被拐了。蘭英那孩子雖說是個女娃子,可身邊不是還有她大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