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朝陽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蘭英去請個大夫來,給她看看清楚。這請大夫的錢,醫藥費,我們都出。如果你要躺在炕上養著,我可以讓蘭英專門去伺候你幾天,等你好透了為止。真金白銀,我是一分也不會擱在你手裡。」
趙寶兒道:「不止,還有,林婆婆你若是真摔便罷。若是請了大夫來說你沒事兒,那這大夫的跑腿費就你自個兒出。直接從你的工錢裡結算了。娘,您覺得怎麼樣?」
林老婆子張了張嘴,最終又閉上了,看向林氏。
林氏看也不看她,道:「你們兄妹倆做主了就行。」
林婆子這才徹底死了心,跟著陸朝陽去把工錢結算了,然後收拾著包袱皮,被打發了出去。趙寶兒就下去安置那些長工短工了。
陸朝陽收拾了一下,回到主屋裡,看到林氏抱著趙書耀,好像有些發怔似的。陸朝陽走到她身邊,輕聲道:「您怎麼了?」
林氏抱著趙書耀,道:「沒啥,就是沒想到林婆婆是這樣的人。我以為她雖然會說兩句不大好聽的話,可也不至於……你瞧,我咋不知道,她還會偷東西哪。」
陸朝陽想了想,道:「娘,您瞧,您現在啊,是咱們家的當家太太了。別說不是,您想想,咱家的銀子,可都在您手裡,還有咱們家的地契房契啥的,不都是你收著的?就是每月給工人們發工錢,還不都是從您手裡拿出錢來?」
林氏有些不自在,道:「也就是我先收著……」
陸朝陽道:「那可不對。男主外,女主內。這家,您就算不想當,也得當起來。您看我和寶兒哥,跟著我的都是婦娘子,跟著寶兒哥的都是男人。這我手底下的婦娘子要是出了事兒,就得我管著。娘。現在和從前不一樣了,和家裡的人相處,也不能忘了你現在就是當家奶奶。不然沒個規矩章法,我爹賺再多錢,也架不住家裡這些不安分的人折騰。」
林氏沒有很聽懂,猶豫的點點頭,最終道:「娘知道了。」
陸朝陽笑道:「嗯,娘。您今兒是去那姜家了?」
林氏道:「嗯,和你爹去坐了坐。」
陸朝陽試探道:「那,那姜姑娘怎麼樣?」
林氏歎道:「你爹也問我的意思,我是覺得吧,那姑娘的性子太強了些。家裡的幾個嫂嫂,都要看她的臉色。我看那話說得對,這做娘的弱了,女兒就該太強了。」
陸朝陽心中一動,道:「那娘的意思,是不合意?」
林是個老好人。也不好意思怎麼直接說拒絕的話,猶豫再三。道:「你哥雖然平時不大說話,但其實心裡是個最有主意的。那姑娘那麼強的性子,若是真成了,我就怕以後的日子不安生。」
「那這話,您去對我爹說了?」
林氏道:「說了,路上就說了。你爹說他也覺得是這樣,還說寶兒的性子像他。和這樣的女子,日後只會不安生。」
陸朝陽偷笑。是啊,趙牧不就找了你這個聖母大包子的。
林氏猛的回過神。也有些臉紅。
最終,林氏反應過來,也有些尷尬,笑了笑不說話了。
陸朝陽心裡半鬆了一口氣,出了門,看見趙寶兒斗笠,經過樓下,又有些來氣。陸玉梅的心思,明眼人都能瞧得出來,可是呢,趙寶兒喜歡的是誰呢?
想到這兒,她索性拋下了樓,在趙寶兒樓前找到了侍弄果樹的大哥,道:「哥,我問你個事兒。」
趙寶兒邊忙邊道:「啥?」
陸朝陽道:「剛我去娘那兒,爹娘今兒去了姜家,你知道吧?娘和我說,那家姑娘不好,這件事兒可能就這樣了了。你怎麼看?」
趙寶兒似乎並不怎麼上心,道:「哦,那就了了吧。」
陸朝陽又問到:「那你說,你喜歡誰哪?」
趙寶兒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道:「這話是你說的?」
陸朝陽冷不丁地道:「我想要玉梅做我的嫂子。」
「……」
陸朝陽看他僵了一僵之後,又繼續忙自個兒的,急了,道:「你說,你說好不好?」
趙寶兒道:「這事兒你別管。」
陸朝陽都快憋死了,則麼可能就這麼放過他,就跟在他身邊,道:「憑啥我不能管?我就要管,你快告訴我,告訴我!你別再說啥要讓爹娘做主了,你不告訴我,我就去告訴爹娘,讓他們去聘玉梅做嫂子。」
趙寶兒怒了:「消停點兒成不!別在我跟前兒晃蕩得我頭暈!」
陸朝陽揪住他:「你說!」
趙寶兒一把丟掉鐵鍬,氣呼呼地道:「你長大了是想做牙婆還是咋的!這麼長的舌頭!」
陸朝陽瞪著他。
趙寶兒無奈的道:「你非讓我說,我能說啥?按照我的意思,這兩年我就不想談成親的事兒。想再緩兩年。」
「為啥?」
趙寶兒一邊往裡屋走,打了水來洗手,道:「你說是為啥?這兩年,我也沒心思想別的事兒,就想好好幹活,賺足了錢。」
從趙寶兒記事開始,自己家頭上就是背著巨額借款的。父子倆山裡來去,最初的那幾年,趙牧險些連命都丟了。直到後來,身手越來越好,才不那麼艱難。
所以,趙寶兒其實是一個對於金錢極度沒有安全感的人。並且,其實不那麼信任別人。
「那你娶了媳婦就不能幹活,賺錢了?就算想緩兩年,可以先定親啊。」
趙寶兒的眉毛抽了抽,道:「我和陸玉梅,就不是一路人!你少在這兒瞎摻和了。」
陸朝陽急道:「啥,啥叫不是一路人?你說說,咋就不是一路人了。」
趙寶兒忍無可忍,道:「這不要你管。反正我們倆打小關係就不好,你也別在這兒一頭熱的緊。你再胡攪蠻纏,你那點破事兒,我就全告訴爹娘去!」
陸朝陽頓時橫眉怒目。
可是她又百思不得其解,難道趙寶兒不知道陸玉梅是喜歡他的?他為啥要這麼說哪?
這件事不管看起來怎麼樣,陸朝陽都是個局外人,沒辦法摻和進去。既姜家的事兒之後,趙寶兒陸陸續續又相了幾次親,結果都失敗了,他才正式和趙牧夫婦提出,不想這麼早考慮這事兒。
陸朝陽瞧著他,這日子倒還是和原來一樣,沒什麼變化,每天幹活,算賬,然後上集去做買賣。
終於迎來了滿池塘荷花的季節。從那個時候到現在,陸玉梅竟然是再也沒有上過門。
陸朝陽受不了了,也不躲了,索性收拾了一下,決定親自去陸玉梅家,請她來家裡看荷花。
此時已經是盛夏的天氣。陸朝陽穿著長衣長褲,出去走了兩圈,就一頭是汗。
來開門的是陸玉梅,她的樣子好像有些憔悴,見了陸朝陽,眼前亮了亮,道:「正好,我一人在家,還破了個西瓜,正愁吃不掉呢。」
「嬸子呢?」
陸玉梅笑道:「走親戚去了。我嫌天氣太暑,就不想跟著走。」
說著,拉著陸朝陽進了門。廳堂的桌子上,果然放著一把水果刀,和幾瓤破開的西瓜,也許並不是那麼紅,可是瞧著十分新鮮,讓人喜歡得緊。
陸朝陽也不客氣,端起一塊來就吃得津津有味。
陸玉梅似乎慢慢放鬆了,也伸手去拿西瓜。
「我家的荷花開了,你啥時候來我家看啊?」
陸玉梅道:「嗯,不去了,我娘說,我的年紀也不小了,讓我在家裡安生呆著,要開始說人家了。」
陸朝陽一口西瓜水差點噴出來。
陸玉梅也沒和從前一樣取笑她,只是慢慢把西瓜皮放下了,兩眼有些發直。
陸朝陽頓了一頓,最終小聲道:「玉梅啊,你……」
「啊?」
「我哥也去相親了。不過已經回了,他也和我爹媽說了,暫時不想想這些事兒,想緩兩年再說……玉梅?」
陸朝陽急了,連忙手忙腳亂的掏出帕子,道:「你,你別哭……」
陸玉梅坐在那裡,眼睛裡就冒出水來,哽咽道:「都叫你瞧出來了。」
想不瞧出來都難……
她歎了一聲,遞了帕子給陸玉梅,道:「你怎麼打算啊?」
陸玉梅咬了咬牙,似乎有些憤恨,道:「我能咋辦啊。這事兒也不能叫別人知道,不然我這輩子就都嫁不出去了。」
陸朝陽默默的,也不敢吭聲。
半晌,她才道:「那臭小子有啥好的。玉梅你別傷心,你這樣一個好姑娘,哪裡要怕嫁不出去?倒是趙寶兒那個臭小子,他才會娶不到媳婦!」
陸玉梅被她逗笑了,道:「沒大沒小的。」
她輕輕地歎了一聲,嘀咕道:「對啊,他有什麼好的。」
她為什麼喜歡趙寶兒?自然不是為了錢。她自己家就夠有錢的。而且,趙家是最近才發起來的,而她喜歡趙寶兒,卻不是從最近開始的。
如果要說,還得說小時候的事兒。那時候的趙寶兒,瘦得和條乾柴似的,村子裡一般大的孩子,可就沒有哪個不欺負他的。那時候年紀小,自然也是不拘男女的,陸玉梅也是和那群人一塊兒玩的。她也是時常欺負這個小不點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