氏的眼淚流了出來。
陸朝陽著趙氏,臉色陰晴不定,轉動著手裡的斧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趙氏也是害怕的,這死丫頭是個沒良心的,最近又越來越蠻橫了……她想著這些,嘴裡罵罵咧咧的,腳下卻生了風似的,往上房的方向走了。
林氏還想追上去理論,被陸朝陽攔住了。
陸朝陽輕聲道:「娘,您自己見了吧?再伏低做,做牛做馬,在這個家裡,咱們娘兒倆都是沒有指望的。」
林氏顫抖著雙唇,道:「你奶的那是氣話……」
陸朝陽道:「她是氣話哩。她根本不當我是她孫女兒。我也確實不是。娘,您趁早死了這份心吧。」
言罷,也不管林氏了,自己背著簍出了門去。她其實一直都不生陸家人的氣,因為她對這些人根本沒有指望,尤其是趙氏。反而,有些時候,趙氏越刻薄越過分,她是樂見其成的。這樣或許能讓林氏最終醒悟過來。
這一年來,林氏無微不至的照顧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養女,陸朝陽心底雖不把她當成親生母親那樣。但她知道林氏是她唯一的親人。
雖然不忍心,可是有些事情,真的要林氏自己來梳理。她現在一定陷入了巨大的茫然之中,想必今天會不好過。
給趙氏十個膽,她也不敢來攔拿了斧頭的陸朝陽出門。
比起前一天,陸朝陽出了門,心情卻還是壞透了。想在陸家惶惶不安,卻肯定要被支使來支使去幹活的林氏,心裡沒有來的一陣煩躁。可是擔心,卻也無可奈何,現在起碼動搖了這個聖母大包,這個過程必須她自己去經歷。
陸朝陽上了山,找昨天的地方,默默地先挖了一簍的野菜。然後上山去打柴。
打了柴以後,她練了一會兒箭,回憶了一下記憶中的硬氣功夫,也勉強能打出一套拳法來。卻沒有再打什麼野味。想來林氏也沒有胃口吃的。
當天中午她回了陸宅,趙氏她背著不下七八十斤的柴火,心中得意,以為她最終是向自己妥協了,便也只罵了兩聲,沒有再多什麼了。
林氏蹲在陸家院的那一片地裡,心不在焉地撥弄著那些莊稼。她的眼圈紅紅的,顯然剛剛還是追上去和趙氏理論過,肯定又被罵了回來。
陸朝陽了她一眼,也沒提要吃午飯,去劈柴了。她的心情實在是很不愉快,劈柴也是又狠又快。孫氏來轉了幾圈,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敢,走了。
當天晚上,輪何氏做晚飯,她是個精細的人,做任何事情都是慢條斯理的,常常耽誤了時辰。而這次,林氏連廚房也沒有進。顯然,她也管不了何氏會不會忙不過來了。
何氏出來過,見林氏還失魂落魄的,心中有些憐憫,便去叫了自己的閨女兒陸蘭英來幫忙做飯。
陸朝陽劈柴劈得一身臭汗,見天黑下來了,也不用人叫,丟了斧頭往上廳走。林氏還蹲在地裡,侍弄那些莊稼。她便走上前去,道:「娘,吃飯。」
林氏魂不守舍的,道:「誒。」
陸朝陽輕輕拉了她一下,道:「娘,您快起來,吃飯了哩,他們又不會等咱們。」
林氏被她拉了起來,又拖去洗了手,母女倆自進了房堂。
吃過飯,陸朝陽去燒水,林氏被留了下來,來是趙氏有話對她。
陸朝陽想著自己母女二人的處境,坐在灶台邊出了神。她也不是不懂事的,知道如果被趕出陸家,母女倆肯定是非常艱難的。也許可以回娘家去,可是以林氏的脾氣,她斷然是不願意的。
她不知道這個時代有沒有愛情這個概念,可是林氏,一定深愛著陸三爺陸文恭。也許這日復一日的勞作甚至折磨,反而能讓她寬慰,也讓她忘記喪夫之痛。也許只要她還在這個家裡,她還是陸林氏,她才能安心。若是被休出門,恐怕她的世界會完全崩潰。
那這樣日復一日熬著,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哪?
趙氏得很清楚,她根本沒打算讓陸朝陽出嫁,那既然如此,林氏也徹底沒了指望。難道真的要一輩給陸家做牛做馬?算陸朝陽自己能通過輿論給陸家施加壓力,最終還是能嫁出去離開陸家。可是卻是困難重重,嫁給什麼樣的人,還不是趙氏一句話?
何況陸朝陽卻並不想這麼嫁人啊!而且算她嫁出去了,難道還能把林氏接身邊供養不成?她又是個死腦筋的,遲早是要給陸家人給折磨死的。
算逃出家門,遠走他鄉……想的倒是簡單,可是身無分文,兩個女人,能走哪兒去?
正尋思著,突然有人輕輕叫了一聲:「朝陽?」
陸朝陽聽男人的聲音,嚇了一跳,一抬起頭,竟然是八叔陸文金。他今年十八歲,本來打算考了秀才成親的。但是已經了這個歲數,卻由不得他再拖了,陸家好像已經給他下了姑娘,打算明年成親了。
雖然是同胞兄妹,但是陸文金和陸文秀長得一點兒不像。陸文秀雖然性格溫溫婉婉的,但是長相是明朗的,生得明眸皓齒,笑容爽朗。而陸文金是個男兒家,卻是長得偏陰柔的,眼睛遺傳了趙氏,是細長的,感覺怪裡怪氣的。話的聲音,是溫柔,其實卻是能讓人起一身雞皮疙瘩的,白了是個娘娘腔。
窮講究的人家,也男女八歲不同席。
陸朝陽了陸文金絲毫沒有迴避的意思,反而也坐在了灶台邊,好像在取暖,也有些驚訝,道:「八叔……」
陸文金笑道:「我是來取取暖,天天讀書,怪悶氣的。」
著,拿了根燒火棍在手裡。
陸朝陽有些尷尬地道:「八叔,這水要燒開了……您再等一會兒,能洗洗了。」
陸文金「嗯」了一聲,也沒有要退開的意思,好像真是坐在灶旁暖和著。
叔侄倆相對無言地坐了一會兒,倒是陸文金先開口話,道:「你……是跟著文秀習字的?」
陸朝陽道:「老姑教了,我也囫圇跟著學一些罷了。」
「那都些什麼書呢?」
陸朝陽在記憶中搜索了一下……笑道:「有《三字經》,還有《論語》。」
她終於勉強想了起來……記憶中讀過的那些書,還有去年一年臥榻養病的時候,陸文秀的某些言論,證明,前朝有漢,可是漢以後不是魏晉,而是一個叫金的短暫皇朝,之後便時候少數民族入侵時期,中原政權四分五裂,類似五胡亂華。可是那些少數民族的名號卻和之前她記憶中的對不上號……後來有一個大一統的王朝,也叫唐,可那也是前朝。如今是哪個朝代,她卻還是不知道。
陸文金自是不知道她想了那麼多,只是笑道:「來是真的給你啟蒙了。你該叫文秀一聲老師了。」
陸朝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可惜我愚笨的很,老姑教得好,我卻沒有學多少。」
陸文金偏過頭過來,狹長的眼睛和側臉的弧線都顯得很陰柔,彷彿是一個很乖巧的女孩的模樣,他道:「文秀也要備嫁了,她曾經跟我起過,你是個靈慧的,可惜是個女兒家,她也教不了你多少。可咱們讀書人家,男女七歲不同席,八叔也不能教你什麼。這樣吧,你若是想學,便八叔這裡來,自己挑些書回去。有不懂的,問上一兩句也無妨。」
他著陸文秀,眼神是有些不忍的。但是接觸她陡然明亮起來的眼睛,他又把臉別了開去,轉而向灶膛裡的火焰。
今兒一大早……趙氏和陸朝陽的爭執,他都聽見了的。和沉默寡言的陸大爺以及心高氣傲的陸七爺不同,陸文金和陸文秀這兩個的,和陸三爺文恭的關係都是比較親近的。只不過那個時候陸文金年紀還,又是陸家的男孩,被寄予了厚望要讀書的,所以因為和陸三爺一起上山,被陸老爺狠狠責罰了一次。因此,後來接觸倒也少了。
他其實很羨慕陸三爺,聽當年他是自己丟了書本和毛筆,跑了出去的。後來在鏢局找了一份工,甚至帶回來一個媳婦。他不願意讀書,便誰也不能強迫他。他願意娶誰,也沒有誰能不……
陸文金有些恍神。想著他最羨慕最尊敬的三哥,戰死以後,留下的妻女竟然變得好像家裡的奴婢似的……別的倒罷了,朝陽年紀也越來越大了,難道母親還打算留著她一輩做老姑娘嗎?
可惜他也無可奈何,只好盡自己所能,讓朝陽讀點書,長點見識,有了名聲,不定會有願意下重聘上門求親的人。時候,母親或者能鬆口。
陸朝陽更不知道他的這些心思了。能借書的興奮壓了一切,她連忙道:「叔,咱可好了!我去找你借,你可不能反悔!」
陸文金淡淡地笑了起來。
是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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