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是見慣了孫氏耍賴的,她也根本無心和她計較,自己撥弄了一下飯鍋裡的飯,然後挽起袖在一旁幫忙燒火。
上飯的時候,還不算太晚,但是趙氏的臉色依然是陰沉的,著孫氏的眼神好像要殺人似的,偶爾也瞟一眼陸朝陽,好像她也是共犯似的。
陸朝陽便知道了,必定是何氏在趙氏跟前兒了什麼。或者不是故意背地裡人饞話,但只要一句「飯還沒做好,朝陽又是少進廚房的,我去瞅瞅」,趙氏很有理由擺臉色給這兩人。
孫氏倒是自在,大口吃飯大口吃菜。要是換了從前,陸朝陽也該低著頭愧疚不安了,偏偏陸朝陽這次也不甚在意,只管低頭吃自己的飯,還伸手給林氏夾菜。
夜裡回了屋,林氏道:「囡囡,以後你七嬸的事兒,你別管。她是個身重的,慣會偷懶,沒的搭上你也挨你奶。」
陸朝陽剛洗了腳,聞言心念一動,道:「娘,那七嬸如果再來找您幫忙,您怎麼?」
林氏想今天孫氏牽累了陸朝陽,心裡也有氣,便道:「她自己那麼大的人了,好手好腳的,難道連頓飯也做不出來?還賴你身上了!你不是也給娘打過下手,娘耽誤事兒了沒有?再了,是沒有人打下手,娘一個人也不是做不了一頓飯了。」
陸朝陽點點頭,道:「我才不願意去幫那個懶婆娘做飯哩。娘,您可是了,咱們以後別搭理她。」
林氏道:「對,別搭理她!」
陸朝陽笑了笑。不過其實她也知道是不可能的,如果下次輪孫氏,孫氏真的弄不出那頓飯來,林氏還是會去幫忙的。她是個最顧全大局的,不管怎麼樣,陸家是她的婆家,陸家老倆口也是她死去丈夫的爹媽,曾經撫養過她的丈夫。現在丈夫不在了,她也有義務幫丈夫照顧好自己的公婆。
但是這個思想在林氏心中根深蒂固,陸朝陽也知道只怕一時半會兒是掰不開來。
母女倆上了炕,暖暖和和的擠在一塊兒。好在有火炕,這被棉絮雖然舊,但也不至於把人凍著了。
陸朝陽今天正興奮,便拉著林氏話,道:「娘,您怎麼從來不提起我外公外婆的事兒?」
黑暗中,林氏聽得一怔,才道:「有什麼好提的,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陸朝陽道:「可底是您的生身父母啊,我也好奇哩,您給我聽聽唄。」
林氏只好妥協,慢慢地回憶了起來。現在想起娘家的事兒,倒好像是上輩的時候了。
雖然名頭上比不得陸家好聽--是什麼「書香門第」!可是林家的家境,卻也是殷實的,林鏢頭夫婦都是會過日的,加上祖上留下來的地,一家四口過得只有比陸家更好,沒有更差。林氏是家裡的女兒,上面只有一個兄長,家裡也是和睦的。
可惜林家是在縣城,趕馬車過去也要走上半天的,何況是靠腳力了。林氏的母親朱氏每年都會帶著兒媳婦和孫來瞧瞧自己的老閨女兒。也是那幾天,林氏是不用幹活的。趙氏再怎麼潑皮,在別人面前,面卻是要顧的。這也是趙氏不讓林氏當首飾的重要原因之一,年初走親戚的時候,讓親家見她身上光溜溜的,也不好。
但是陸朝陽認為,自己的外祖母未必不知道女兒在婆家過的是什麼日,起碼隱隱約約能猜一些。但是這個時代,被休回家的女人是非常沒臉的,何況是個寡婦。時候,什麼難聽的風言風語沒有?
因此林氏也還算過得去,所以林家老兩口才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陸朝陽聽得在心裡默默地歎氣。林氏不會陸家人的壞話,的都是從前在娘家的日,以及她的外祖父外祖母是什麼樣的為人。
「……年初二的時候,你外祖母會帶著你舅舅和你大表哥來瞧瞧我們娘兒倆。可這鄉下地方,哪兒是跟城裡一樣的?我也這麼幾件首飾了,也只能找出來戴在身上。也不知道怎麼跟他們解釋--這鄉下的媳婦都是要做活計的,哪能成天穿金戴銀的呢?叫人了也扎眼哩!」
「……時候,你外祖教我和你舅舅打拳,我倒是學得比你舅舅快。把你外祖母氣得,是不該教我打拳,免得日後都不斯文了,不好找婆家。為這事兒,你外祖和外祖母還吵過一架。」
陸朝陽一個激靈,道:「娘,您還會打拳?」
林氏聽得笑了起來,伸手摸摸她的腦袋,道:「會哩,怎麼不會?你忘了,當年你打拳的時候,還是娘給你啟蒙的哩。是怕你爹……大手大腳的傷了你。他又非要教,娘攔也攔不住,只好自己先教了。」
陸朝陽不敢吱聲了,使勁想想,似乎是有這件事……那時候,三爺還在家,林氏在家裡的地位不是頂了天的,起碼也是和今日的何氏能不相上下的。早上帶了女兒去打拳,誰敢什麼?
後來是陸三爺親自教了,陸三爺學的是硬氣功夫,聽也是林氏老爺教的。但是林氏學硬氣功夫卻沒學出個什麼名堂來,只能教教孩啟蒙。後來陸三爺發現陸朝陽天生神力,大喜過望,覺得她來學那硬氣功夫,再恰當不過,便帶著女兒天天跑上山竄來竄去……
本來著林家人,突然話題又轉了陸三爺身上去……
林氏的聲音也漸漸了。
陸朝陽不禁有些不安,道:「娘……」
半晌,林氏才「唉」了一聲,勉強笑道:「睡吧,明兒一早起來,還要幹活呢。」
陸朝陽握住她的手,輕聲道:「娘,您別哭。您還有我啊?」
林氏「嗯」了一聲,伸手把她摟在懷裡。
陸朝陽心中非常不是滋味。
隔日一早,陸朝陽餵了豬和雞,又去清理了豬欄。她想的是,林氏是城裡長大的,怎麼也是康人家的姑娘,想來剛來鄉下,也是從來沒有做過這些活計的吧。如今卻操勞成這樣了……
等她回屋裡吃過飯,不等趙氏吩咐,她自己去背了簍和弓,還有一把斧頭,準備上山去了。
趙氏攆了出來,嘴裡嚷嚷道:「朝陽,讓你一大早去打柴了?你是野了心吧!成日想往外跑!」
陸朝陽背著簍正往外走,聞言,回過頭來,眼神冰冷地盯著這老太太了一會兒,手裡的斧頭寒光逼人。
趙氏一怔之下,便怒道:「你這娃,你奶跟你話呀,你還想殺人不成!哎呀老三媳婦,你快來瞧瞧你養的這個忤逆不道的賠錢貨啊!我陸家供她吃供她喝,她現在提了斧頭這是要殺人啊!」
林氏也有些害怕……畢竟她自己也知道,昨晚一時忍不住,的那些話恐怕會讓女兒生出些不好的念頭來,於是連忙上前了一步,道:「囡囡,你奶和你話哩,你快把斧頭放下,娘這兒來……」
陸朝陽倒是一下笑了,道:「奶,您啥哩?不是你嫌我昨天背回來的柴火不夠多嗎?我今兒一早準備好了,再去背些回來哩。我再勤快些,多挖些野菜,咱們家的豬啊雞的也夠吃了,也不用花錢去跟佃戶收了,您是不是哩?」
她把玩著斧頭,漫不經心似的道。
趙氏卻「呸」了一聲,壯著膽上了前去,道:「你個不要臉的蹄,年紀還哩,想我老婆不會過日了?你會過日,也想獨門獨戶了?告訴你趁早死了這條心吧!」
林氏頓時煞白了臉,道:「娘,您這麼,是什麼意思……」
趙氏理所當然地道:「當年要不是老三把她從山裡抱回來,這死丫頭早餵了狼了!老陸家養了她那麼多年,還要花錢給她送嫁?門兒都沒有!不要臉的蹄,自己倒先想上了?只要我老婆沒嚥氣,你別想出這個陸家的門!」
林氏急道:「娘,朝陽哪兒能不嫁人哪……」
趙氏這兩天正林氏母女不順眼。在她的觀念裡,這兩人都是欠了她天大的恩情,都是靠了她,她們兩個才能活得下來,才沒有被凍死,餓死,也沒有被人死!因此這兩個人是一輩給她做牛做馬,也還不回來!
而這兩天,陸朝陽竟然敢三番五次地頂撞她!她早窩火了!
因此她便索性把話扯開了,也要震懾一下這對母女,張嘴便罵道:「想嫁人?我陸家白養你了,你不知道報恩,你還要我們老陸家給你出嫁妝?陸家可是養了你十幾年啊!這柴米油鹽針頭線腦的,拿不出這筆銀來,你別想出我這個陸家的大門!老三媳婦!好好管教你閨女兒,年紀敢思春了,真是好沒廉恥哩!怪道是你帶大的娃!」
陸朝陽聽了,三步並作兩步,搶在林氏發話之前扯住她拉自己身後。聽了這話,她竟也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半點也不著急,只是淡淡地道:「那您,我得給您多少銀,才算知恩圖報?」
是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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