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落躍入莫愁湖水中,任憑身體緩緩沉下,凝神尋找那小孩,水淺處雖然有不少人在撲騰,卻都是下水救人的,並沒有一個是那小男孩。他便撫過曼繞著的水藻,往幽暗的水深之處游去。浪花搖曳之處,一個黑影如同魚一般跟隨著而去。
被丫鬟奴僕攔住的田三少奶奶焦急不安,直望著那碧綠的湖水,卻不敢用力推開那些攔阻的人。邊上已經有人訝然的竊竊私語了,卻都不是什麼好話:「一個婦道人家,卻要逞能下水,真是好沒有禮數。」
青離聽在耳中,淡淡掃了一眼那多話的男子,又深深看了一眼那滿臉憂憤的田三少奶奶,心下便有了計較。
原先掙扎的田三少奶奶突然安靜下來,滿是疑惑的看向青離,對上一雙微微含笑的眼睛,清澈明亮如同湖水一樣,心裡遲疑了片刻,才微不可見的點頭。這才對攔在她面前的小廝和丫鬟靜靜道:「你們慌張什麼,我不過是關心小少爺罷了。這裡有這麼些人,我哪裡會下水救人。」
她扶著小丫鬟的手,緩緩的走回茶樓,走到一半,依然有些不安的看向那幽深的湖水,看著青離鄭重的點頭,才又往茶樓中走去,等她走了進去,就聽到茶樓內傳來那年老婦人不滿的聲音:「老三家的,你既然嫁進田家,就要安守女子本分。雖然你是一片好意,可是傳出去,唉,我也不說了,我的乖孫還生死未卜呢。」茶樓中低低的響起哭泣聲,那年老婦人喝到:「都靜些,靜些。」她雖然竭力鎮靜,可是顫抖的語音中依然透出絲絲不安。
青離望著湖水,華落已經入水好一會了,卻還沒有露面。不少先下水的人都上岸了,**的站在湖邊上唉聲歎氣,說那小少爺怕是沒救了。他們衣著早已經濕透,緊緊包著軀體,見青離一個女子坦然的看向他們,頗有些詫異。青離敏銳的覺察到,嘟囔著凡人真是麻煩,微微挪開目光,專注的盯向水面。
嘩啦啦,平靜的水面被扯破,一個黑衣男子抱著臉色蒼白雙目緊閉的小男孩從水中冒了出來,岸上歡呼聲起,好幾雙手都向他接過去。他面如刀削,臉白如雪豐唇朱紅,雖然是男子卻有一股驚心動魄的美麗在眉梢蕩漾,抱著孩子劃游到岸邊。眾人看清楚他面孔神情,都吸了一口冷氣,暗道莫不是水妖送還男孩。他將岸上眾人一掃,掠過青離稍稍停頓,又若無其事的望向他處。
青離先是歡喜,及見不是華落,心下很是不安,又探頭望向湖中,幸好不一會華落也冒上頭,先在人群中尋找她的身影,和她相視一笑,彼此心中安定。眾人都去接那黑衣男子,惟有青離在岸邊將手遞給華落,用力拉他上岸,悄悄的問他湖中怎麼回事。華落微微擺手,青離會意不再問。那邊田家早將孩子接了過去,急急命等待在一旁的大夫救治,那小孩過了半晌才吐出一堆清水,緩緩的睜開迷茫的雙眼,別說那些年輕女眷,就是方才強力鎮定的老太太也忍不住歡喜擦淚。這時候才想到打賞救人的黑衣人,卻現湖邊早已經沒有人影,惟有那田三少奶奶若有所思的望向東邊的方向,又望向那池碧水,悄悄附耳在芳兒邊上,芳兒點點頭便走出了出去。
客棧中,青離取過兩套乾淨的男子衣衫從門中遞了過去,不一會門中出來兩人,一個是華落,一個是那水中的美男子,彼此行禮通了姓名,卻原來都是修道中人,黑衣男子是葛唐山玉光道長的關門弟子李拓。
當初華落潛入水中,不停的游動尋找,耳邊隱隱聽到幼兒哭泣之聲,便向哭泣處尋去。可惜水路幽暗,水草橫生不時纏繞住他的身體,他正在撥開纏繞在腿上的水草時候,卻有一個蒼白冰冷浮腫的手臂從背後緊緊纏繞上他,貼在他的耳邊居然用力咬下去,更有幾個白骨骷髏團團的抱住他的腿,讓他不得動彈,骷髏上漆黑的烏在水中漂蕩,遮蔽了華落的目光。華落正要運功震落這幾個膽大的水鬼,就聽到身後傳來水鬼淒厲的喊聲,華落一怔,轉身就看見極為容貌艷麗出眾的李拓正揮著一把鋒利的劍,冷冷的向自己點頭致意。華落微笑致謝,甩開疼痛號叫的水鬼,兩人並肩游向孩子啼哭的地方,遠遠看見一團紅衣在水中漂蕩,見他們游來倏忽不見,那個小男孩卻雙目緊閉著躺在水底。李拓抱起男孩便往上游去,華落則在後面掠陣。
李拓雖然神情冰冷,舉止之間禮數絲毫不缺。他隨著青離等下樓去大廳用餐,行走之間風度翩翩,休說是客棧中的大姑娘小媳婦目不轉睛,便是那饒舌的小二和多話的掌櫃,也不免多看幾分。華落見青離卻對此無知無覺的樣子,目光就變得柔和許多。青離注意到旁人對李拓驚艷的目光,心中暗笑,不過是好看一點的男子而已,雖然比之光王和皇甫軒也不差什麼,但是那麼冰冷有什麼好看的呢。她故意側開身子,讓別人能更好的看到李拓,嘴角上翹的微微笑著。
三人在客棧大廳中落定,捧著菜單詳細看著,李拓點菜很快,刷刷的點了四五個菜,青離臉刷的白了,不敢看華落的神情。
李拓點了清燉魚,烤乳鴿,糖醋排骨還有東坡肘子。在一旁記菜的小二一邊記錄一邊樂滋滋吆喝著重複,華落低垂著目光面無表情,而李拓則一副毫無察覺的樣子。自出山以來,青離和華落除了在龍宮中與他人共餐外,都是只有兩人一起的。龍宮中筵席多半是魚蝦之類,6地上菜品極少,兩人並沒有遇到這樣的情形,一時間桌上安靜無聲。
青離突然怒道:「怎麼都是肉,難吃死了,就沒有不是肉的菜麼。」
小二撓撓頭,很有些困惑說道:「女客官可是想吃些清淡的,本店還有金陵特色菜式雞汁煮乾絲,用一品雞湯調出來的味道絕好。」
青離怒瞪了他一眼,喝道:「來三碗雞汁煮乾絲,其他什麼都不要!」
在青離惡狠狠的目光之下,小二一長串的話噎在喉嚨之中,等走遠之後才聽到輕輕的抱怨:「真是個母夜叉!那個男人敢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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