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客棧跑堂的重重的踩在樓梯上的聲音驚動了睡夢中的青離,青離才從假寐中醒過來。結果跑堂的送來的一桶熱水放在房間門口,她輕輕鬆鬆的提到房間裡面,到讓跑堂的小二面露驚色,直贊姑娘好力氣,青離嘴一抿,心想再來十個這樣的水桶也沒有問題。
她取了熱水,沾濕了毛巾,細細的擦過臉,毛巾上的熱氣烘得臉上紅撲撲的,熱氣帶來的舒暢感覺席滿了青離的每一個毛孔。等淨面之後,她重新對鏡子梳理了一下髻,從龍宮出來時候丫鬟弄的什麼墮馬髻她可不會弄,還是解開,弄成珞珈山的簡單式樣。
等梳理完畢的時候,才現華落正依靠在門邊上看著她,眼睛裡的笑意有細緻的繁複,像花朵層層疊疊的花瓣,又像那些參天古木,枝椏繁複直通天頂。
華落說道:「走吧,我已經點好菜,下去就可以吃了。」
青離便笑著朝他走去,兩人一前一後向樓下大廳走過去,身後房間裡面的蠟燭在細風中微微搖擺,映照著房間內有傢俱的地方或明或暗,陰影疏落的鋪展在青離房間的地上。
樓下飯廳靠牆的一個桌子已經擺好菜餚,菜餚並不多,四菜一湯而已,但是都香氣四溢。分別是烤乳鴿,醬牛肉,香菇炒青菜,一尾紅燒鯽魚,和紫菜蝦皮蛋湯而已。
華落替青離面前的粗瓷大碗盛好湯,讓她先喝點熱騰騰的湯,再嘗嘗人間的美食。青離早已食指大動,拿著筷子在菜餚中夾來夾去,全無淑女風範,而華落則先是徐徐的喝了半碗湯,夾著點魚肉和青菜,便吃掉了一碗白米飯。
見他吃得少,青離便有些不爽快,且把華落上瞧下瞧的,到讓華落也上下打量自己,見並沒有什麼不妥,疑惑得問她看什麼,青離一本正經的說:「我聽說豬是最能吃的,可是現在看起來並不是啊。」
華落神情自若的笑道:「誰說不是啊,我看你不就吃得很歡麼,俗話並沒有說錯啊。」
青離詫異道:「我可不是豬啊!」
「怎麼不是,相差不遠,遲早都是的。」華落胸有成竹的說。
青離不理他,烤乳鴿又香又脆,她咀嚼著只覺得極大的滿足,彷彿舌尖的蓓蕾都在跳舞。人間真不錯,煙火食物真好,她滿意的想著。
這時候,客棧外匆匆走進兩個,帶進一股夜晚的寒氣,在他們桌子邊上打了圈。進來的就是在茶館遇到的那個白雲道長和茶館老闆。茶館老闆正對客棧老闆說這就是請來的能除妖的白雲道長,要他安排最好的房間,客棧老闆用萬分崇敬的目光仰視著白雲道長,這可是活神仙呢。其餘用餐的客人聽到是有名的白雲道長,都紛紛行注目禮,不少人面露喜悅,絮絮說道這下好了,鎮上終於可以安靜了。
白雲道長在客棧老闆的熱情注視下表現得很有高人風範,不過一轉眼看見華落似笑非笑的看著他,還有青離好奇的打量他的樣子,便覺得很不舒服,終究不好作起來。重重的咳嗽一聲,說:「本道累了,快些帶本道歇息去吧。」
客棧老闆連忙為他帶路,往客棧的二樓走去。不一會,就帶到一個房間前,推開門,點起房間裡面的燈。
青離抬起頭現那是在華落房間的隔壁,和自己的房間也不過隔了一個房間。她促狹的對青離說:「人家可是捉妖的活神仙,從清華宮請來的呢,你不怕麼?」
華落壓著嗓子,以只有兩人能夠聽到的音量說道:「我們兩個人,你比較像妖,貪吃的妖怪。我若是不陪你,保準沒多久你就露餡了。」
青離不滿的瞪了他一眼,心裡也知道他說的是實話,自己一直和妖怪做鄰居,卻沒有和人打過交道,說起來華落這個大妖怪真是比自己像人。
「你覺得那個道士是真的能捉妖麼,你看他都沒有認出你,不會是招搖撞騙的吧。」青離想想又問道。
華落自得笑了,沒認出來自己那才正常,就是西海龍王不也沒有看出自己的真身麼,普天之下估計得上仙級別以上的才能認出自己吧。
「那個道士應該是清華宮的不假,我看到他的行囊裡面有清華宮的碟文。捉幾個為非作歹的小妖估計還成。」他對青離詳細解釋道。
「你覺得這鎮上有妖麼,我覺得挺太平的啊,再說有捉孩子玩幾天就放回去的妖怪麼?」青離疑惑著。
「這可說不好,天下之大,什麼妖怪都有可能。不是都像珞珈山那樣一心修道的。我沒覺得這鎮上有什麼了不得的妖氣,就算有妖,估計也是不成氣候的。不過你要是遇到什麼妖怪得多當心,他既然不肯在深山修煉,在人間走動必然是有所依仗的,而且妖也不全是好的,有些妖怪確實也作惡多端。」華落對青離殷切提醒,青離一向與妖怪為伍,恐怕看見妖怪比看見人類還親切吧,要是被那個不長眼的妖怪算計上,也是不小的麻煩。
青離不在意的說知道了,還笑華落和阿娘一樣囉嗦,快成老頭子了。
晚飯吃得舒坦,青離心情便很愉快,兩人東拉西扯了閒聊半天,才各自回到房中,天色已經濃黑,整個小鎮上都安安靜靜的。街道上也沒有什麼人行走了。有些不大的店面已經開始打烊,偶爾從遠處傳來打更的人的喊聲,從房間的窗戶望出去,除了鎮上有燈光,再遠處的田野和森林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青離伸了伸懶腰,走到床榻前,拉開被子,就躺下去,用了個小法術,桌上的蠟燭遠遠的自己滅了,而青離也閉上眼睛,打算舒坦的睡個好覺。正快入睡時候,彷彿什麼東西推開了靠街的窗戶,夜晚的風鑽了進來。青離在床上一動不動,僅僅憑著意念在感知那個偷偷進來的黑影,似乎對自己並沒有惡意。
黑影在房間裡面轉了一圈,彷彿找什麼東西,終究沒有找到,似乎不願意就這麼走掉,悄悄的往青離的床前走過來,青離聞到一股水草的氣味,正打算點燈嚇唬一下這個居然敢打攪自己睡覺的東西,卻聽到那個黑影很緊張很害怕的說:「請問你見到我的孩子了麼?你見到我的孩子了麼?」
青離忍不住翻身起來,卻把那個黑影嚇得往後退了幾步,靠在桌子前面,又哆哆嗦嗦的問:「你見到我的孩子了麼?」
「什麼孩子,你是在找孩子麼?你丟了孩子?」青離好奇的問,一伸手,黑影邊上桌子的蠟燭已經點燃了,青離正想看看究竟是什麼妖怪。
誰知道那個黑影居然立刻哇哇的大叫起來:「啊,你是妖怪,別吃我!」用袖子掩著自己的臉,撲哧撲哧的從開著的窗戶飛出去了。
青離被她的叫聲嚇得愣住,以為房間裡面還有其他妖怪,然而四顧周圍空蕩蕩的,並沒有什麼可疑的,這才恍然估計是自己點蠟燭的一手,讓她以為自己是妖怪吧。真是氣惱,居然這個妖怪喊生來仙胎的自己是妖怪,肯定是腦袋壞掉了,這個笨妖怪。
在蠟燭燈亮的一刻,彷彿是個穿紅衣服的女子,有點眼熟,只是沒法看清楚模樣她就一下子飛出去了,似乎是某種鳥類,再看看她原先站立的地方有些水漬,恐怕是從湖邊來的。門外已經傳來急促的叩門聲,好像有不少人,華落在門外高叫青離的名字,恐怕都是被那個妖怪驚動了的,青離連忙答應著,疾步走到門前打開門。
先闖進來的居然是那個白雲道長,也不和青離說話,持著一柄木劍,在青離的房間裡面轉了個遍,走到打開著還串著風的窗戶邊上盯著遠處。
華落緊接著進來,神情安然,看來是知道她沒有什麼才不緊不慢的吧。門外還有客棧老闆,跑堂的和幾個膽子大的客人,滿臉驚恐的樣子向房間裡面探頭探腦。華落還沒有和青離說話,那個白雲道長就嘰裡咕嚕的問青離是不是有妖怪來過,什麼模樣的。
青離便把剛才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只不過隱瞞自己在床上早就知道她進來,並且妖怪嚇得走掉是因為自己隔空點燈的緣故。
白雲道長懷疑的看著青離,似乎在分辨她說的真假。
客棧老闆已經驚歎的說:「客官你膽子真夠大的,遇到妖怪也不害怕,別的女子都嚇得哭了,幾天都緩不過來了。難怪你敢一個人住呢,真是了不得啊。」
青離一愣,便知道自己的平靜引起懷疑了,正愁如何掩飾過去。
華落已經開口了:「我妹子一向膽子大,深山老林裡面長大的,常見野豬老虎什麼的,小時候有老虎叼她都沒有叼走呢。曾經有高人說她八字硬,一輩子都平平安安順順當當的,所以更不怕。」
他邊說邊得意的看著青離,彷彿是自己的得意傑作一樣,青離不得不裝出確實如此不足一提的樣子,偷空對華落翻了個白眼。
客棧老闆一聽哎呀原來是山裡的野孩子出身啊,難怪膽子這麼大,不禁又是敬佩又是可惜,可惜這麼漂亮的女娃原來是和野獸玩大的,這以後可不好找婆家,誰敢要啊。
白雲道長鬍鬚一動,便問華落青離的八字,華落說了個八字,白雲道長掐指心算一下,似乎放下心了,也不再多問,不過對著客棧老闆保證他一定會擒拿此妖的,聽得客棧老闆感恩戴德的。不一會房間裡面的人都走了,只剩下華落,青離便掩了門,把剛才生的時候如實的對他說了,強烈譴責了那個笨妖怪對自己造成的失落。華落也看了看地面上快要乾透的水漬,在看看窗外,對青離笑瞇瞇的說:「青離,明天我們去遊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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