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們瞪著眼睛,徒勞地看著天幕的時候。那些打著旋兒的帶著火光的小小酒瓶,突然在半空中碰撞、破碎、燃燒、然後直直地降落在他們頭頂……
「是燃燒彈!快閃開!」譚木無奈地喊著,此時他的聲音只能與迅墜落的火油同步,燃燒的火焰順著鐵盾的縫隙,流進了他們自以為固若金湯的防禦陣中,原本固若磐石的八個半球形陣地突然湧出一大群渾身是火的個體,給漆黑的戰場點燃了一個個活動的靶子,未等他們叫喊呻吟,更多的箭雨鋪天蓋地般掃來,帶著風捲殘雲的氣魄與死神的笑聲,瘋狂地收割著生命。
在一聲聲連動鋼弩的轉輪切換聲中,在一聲聲破空而來的奪命鋼釘飛馳聲中,譚木徹底絕望了,剛才還在車頂狂嘯的魯彪,就在自己眼前,不到三分鐘內,先是被燃著的火油帶起了滿身的火焰。可怕的火焰完全出了他們的常識,以為可以滾滅的火焰就在他們眼皮子地下變得越來越旺,本來以為車上的滅火器可以起到作用,但是在噴出的白色的泡沫上面,赫然帶著更多更詭異的火苗,原本以為這些簡單的燃燒瓶不過是汽油加酒精兌成的簡單產物,卻被他們眼睜睜地看著這些無情的火苗慢慢吞噬著身邊的兄弟,只要身上染上那麼一點點,就沒有熄滅的可能!然後看著那麼一點點小小的火苗,慢慢擴大,燒入皮肉,引燃血液,然後傳遍全身!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這不叫對戰,簡直就是屠殺!
譚木完全放棄了抵抗,不只是他,還有那些慌亂中躲進車內得以暫時保命的同伴。什麼叫做無情的戰火,什麼叫做血腥的戰場,什麼叫做可怕的敵人。今天,現在,他們終於領略到了,可惜太晚了,他們只會變成這條殺戮之路上化作與泥土最親近的炮灰,只會變成指揮者嘴裡的失敗案例,只會為自己的組織再次蒙羞!
魯彪,一直被博朗委以重用的號稱不倒戰神的他,最後卻死在了被他一向看不起的甚至偶爾譏諷的自家兄弟譚木的刀下。
譚木永遠不會忘記,魯彪雙手帶著烈火,妄圖捂著疼痛的身體,卻一次次地把火焰引到全身,淒慘的嘶吼和呻吟,烈火燒斷了他的喉嚨,他只能睜著空洞的眼睛,揚起他那還能被當作是頭部的地方,對著不遠處的譚木,伸出熊熊燃燒的手臂,用盡全身解數向他求死的動作。
僅僅五分鐘,一群生龍活虎在出前揚名立誓的大活人,就永遠地帶著身上生生不息的火焰倒下了,一群鮮活的生命就化作他祖宗都分不清誰是誰的灰燼,永遠地黏在了這條不知名的小路上。
「譚哥!救我……」「譚哥,我不想死啊……」「譚哥…好痛啊…你快殺了我吧!」「譚哥!我受不了了……」譚木睜著眼睛,看著在火焰中掙扎的小弟們,那些渾身焦黑已然一動不動地躺在火坑裡的屍體,那些用燃燒的手臂撕扯著車內避難同伴身體的「火人」,譚木崩潰了!
「快逃啊!」不知是誰先喊出來的,一些理智尚存的殘兵敗將,丟掉了手中曾經認為可以保命的鐵盾,丟掉了手中自認為鋒利無比的利刃,躲避著無情的死神之火,躲避著殘留著半個身子在痛苦中伸手呼救的同伴,不顧遍地的鐵釘,不顧身邊的曾經兄弟,撒腿狂奔,死命逃跑。
譚木直到現在才現,自己好像還沒看見這群恐怖的劊子手,還沒看見這群死神的代言人,還沒看見這群揮舞著無恥戰旗的敵人。不過很快,劉陽便給了他明確的答案,這也讓他終於見識了破狼黑軍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無尚準則,只為復仇不擇手段的恐怖戰術。
沒有聲音,譚木沒聽見任何聲音,只是在看見自己燃燒中的車隊裡,第一輛卡車爆炸了,路兩側的皚皚白雪中,霍然樹立起一桿漆黑的戰旗,旗子上是一顆雪白的狼頭,面目猙獰可怖,眼神冰冷駭人。隨後便站立起無數身著白色披風,身穿黑色勁裝,手臂上纏著白色條巾的天兵天將,手裡端著死神的收割機一樣冰冷的鋼弩。
如果他能再看仔細一點的話,不難現,這群用殘忍手段無情地殺死自己同伴的人,竟然是清一色的年輕人,不可思議的是他們的臉上雖然帶著淚水,但是那眼神是絕對的冷酷,絕對的無情,絕對的漠然,帶著一股完全漠視生命的眼神,用手中的鋼弩代言,回應著這個堪比火葬廠一樣的泛著皮肉燒熟的噁心氣味裡呻吟的人。他們只要輕輕扣動扳機,然後在悅耳的「嗖嗖」聲裡,便會有一些靈魂安然地解脫,從燃燒生命的軀體解脫,從這場殘酷的屠殺中解脫,然後飄到空中,回望這個充滿了屍臭的戰場,當然,那時候他們已經聞不到了,回望這條絕命之路上,還有一群跟自己一起出來的卻還沒有得到解脫的曾經叫做同伴的人,正在奪命狂奔,他們的方向不是自己焦黑的屍體,而是他們來時的路……
「譚哥!快走!」幾名還稱得上忠心的小弟拚命拉著譚木的手臂,向來時的路狂奔,但是顯然他們已經從逃跑中領悟到了一些方法。只見他們幾人並排跑在隊伍最前方,腳不離地地蹭著路面上的鐵釘,像一群推土機一樣將路障一掃而空。譚木空洞的視線裡竟然還看見了跑在最前面的幾名青年臉上,綻放出了一朵漂亮的想到了逃命正確方法的笑容,然後畫面突然一轉,他們帶著甜美笑容的臉部,便打著轉兒滾到了地上。
譚木突然被眼前的巨變驚醒,這時候他才現,擋住自己去路的,是一群同樣黑衣黑褲,高舉黑旗的肅殺隊伍,不同的是,這面黑旗上的狼頭,是用黃色的絲線勾勒的邊框,此時看來,卻是那麼的詭異,甚至有點……漂亮!
譚木順著旗桿往下看,這群不到七十人的精幹隊伍,他們十人一排,看似鬆散的隊形卻組成了七道堅不可摧徹底阻斷他們退路的絕對屏障。而他們手中閃著寒光的武器,卻是削掉了同伴腦袋都不會出一點聲音的雙刃大斧。再看看自己身邊這群丟盔卸甲手無寸鐵的殘兵敗將,什麼叫無奈,什麼叫絕望,什麼叫膽怯,譚木在這一刻徹底地體會到了。
還未等他們做出一個投降的動作,只見黑衣隊伍中衝出一名雙目赤紅,皮膚黝黑的青年,揮舞著兩柄雙刃大斧,殺氣騰騰地衝了過來。在他身後,是整整七排狂奔而來的漢子,那噴薄的氣勢,那猶如九天戰神般視死如歸的無敵魄力,帶著無窮的威懾力和無限的殺氣撲面而來。
下一秒,譚木彷彿突然看見了自己身後的整個隊伍——一群衣著怪異、手無寸鐵的人,在這股鋼鐵洪流之中,被瞬間淹沒的場景,彷彿看見了一個失去頭顱的指揮官無力地落下抬著的手臂,彷彿看見了一片噴濺著熱氣騰騰叫做血液的東西,染紅了離自己的視線越來越遠的天空……一顆頭顱帶著無限的茫然,悄悄滾落在了三元腳下。三元一馬當先,雙斧在手所向披靡的氣勢,兩個箭步跨到了譚木身前,不等他反應,三元已經從他身邊掠過,然後他便看見了身後的同伴、洪流般的狼軍狂狼團、看見了血色蒼穹、看見了自己離天空越來越遠……看見了身邊站立著的如同地獄煞神般塗滿鮮血的三元……
劉陽哭了,三元哭了,在場的所有狼軍兄弟都哭了,忍了多久,盼了多久,殘留下來的狼軍精銳,帶著逝去兄弟的無窮仇怨,背負著亡靈的囑托,用自己的雙手,終於為兄弟們報仇了!但是他們明白,這血腥的報復不是到此結束,而是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