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府外面那道街的書店裡,陳老闆早早就上好了門,睡下了。
往常他一躺下,片刻就能打起呼嚕,睡的很死,可是今夜,他卻怎麼都睡不著。
身子裡外翻了不知幾次,還是了無睡意,陳老闆暗暗罵了一聲該死,這多事之年,難道今夜又要出什麼事嗎?
越是怕出事,越是會有事。
陳老闆正要努力睡去的時候,外面的門被拍響了,砰砰,聲音低沉,來人似乎故意在壓低響聲,但在這寂靜的夜裡,還是顯得頗為瘮人。
「是誰?」陳老闆嚇的一激靈,剛剛盡力匯聚的一點點瞌睡,一下子都飛的沒影了,整個人分外清醒,一個窩身,躲在床鋪的最裡面,不敢再動彈一下。
「陳老闆,開門!」外面的人似乎知道這樣叫不開門,終於出了聲。
陳老闆見來人認識他,這才稍微膽大了點,從床上下來,點上燈,拖拉著鞋子,湊到門口,聽了一陣,確定外面人不多,又問道:「是誰啊!」
「是我,開門吧!」這聲音似乎有點熟悉,但陳老闆一下子還是沒有聽出來是誰,不過不是陌生人,他也就暫時放下心來,把門栓拉開,打開屋門。
外面那人一個閃身就進了屋子裡,帶著外面的夜風之氣,接著便一把關上門,回身注視著陳老闆,抱拳道:「打擾!」
陳老闆這才看清,進來的竟然是宋府那位少爺,他一說話間,還看見嘴裡有些血跡,嚇的他「哎呀媽呀」一聲,連連後退,差點坐在地上。
「陳老闆為何怕我?」宋海天冷冷的看著他。
「不是,不是,哦,宋公子,你沒有死啊!」陳老闆終於想明白,顫抖的道:「宋公子,前天晚上你不在啊,是我一時害怕……」
「前天晚上,都生了什麼事?」宋海天眼中閃著一道光芒,冷的讓陳老闆後背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前天晚上……」陳老闆下意識的重複一句,滿臉已經是極端的驚恐,連聲音都變調了……
在陳老闆夢囈一般的敘述中,宋海天弄明白了事情大概,在他走後不久,馬縣令就派來一隊衙役,進入宋府要人,說宋海天是殺害他兒子的兇手,宋府矢口否認,說根本沒有這回事,後來藍縣丞趕來,也說明其中存在誤會,但馬縣令根本不聽,只是要宋玉出來對證,但宋府哪裡還能給人?於是雙方徹底撕破臉皮,馬縣令讓人在宋府前後搜查,並無找到宋玉,只得暫時作罷。
到了晚上,宋府忽然冒起大火,火勢之大,出乎所有人的想像,只是一轉眼的功夫,整個宋府已經陷入火海,四處的鄰居提著水桶水盆,卻毫無辦法,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宋府化為灰燼!而最後,周圍的百姓才現,整個宋府竟然沒有逃出來一個人!
這根本不簡單是一場火災!宋海天很清楚,這是完全的殺人毀屍滅跡,一連串的報復!
「第二天火滅,縣衙來人,封住宋府,前後查了一天,說是天乾柴燥,府內走火,並非有人故意所為……可是我卻聽有人偷偷說,起火之前,曾經隱隱聽到宋府裡,傳來幾聲慘叫,大家都猜疑是縣太爺派人下的手,但此事實在太大,二十多口子人啊!誰也不敢輕易說些什麼……宋公子,我今晚給你說的這些,你可不要說是聽我講的啊!」陳老闆哆嗦著說完,還不忘交代不要涉及了他。
宋海天臉色陰沉的可怕,雙眼幾乎能冒出火來,整個宋府,就這樣被一場火,燒的灰飛煙滅!
二十多口人啊,包括宋老爺、夫人,還有紅雲、小翠,那些家丁,就這樣全部被人奪去了性命,還被大火燒掉,連個全屍都不能落下,實在是慘烈之極,那一夜,宋府就是人間地獄!
啪!
宋海天一掌拍在桌子上,一張木桌轟然散架,上面的油燈也落地熄滅,嚇的陳老闆一屁股坐在地上,聲音嘶啞的央求道:「宋公子,這不關我的事啊,我也提著桶去了,可是火太大,根本不能近前啊!」
宋海天望他一眼,呼出一口氣,沉聲道:「冤有頭,債有主,我自會去尋馬慶鴻,陳老闆,我替宋府的人多謝你,再會!」
說完,宋海天打開屋門,閃身進了一片黑暗。
陳老闆只覺得雙腿都是軟的,根本站不起身子,就那麼爬到門口,可是早已看不到宋公子的人影,在那裡了一陣呆,終於歎道:「作孽啊,好好的宋家,就這麼沒了……」
聽到事情的真相,宋海天只覺得頭都要炸了,在黑暗中快步的奔跑著,所有宋府的人,那些剛剛已經熟悉的面孔,一張張的從他眼前飄過,一個個的笑容,忽然又變成一個個的慘狀,掙扎、死去!
好不容易得到的慈愛,父母親的關懷,兩個丫鬟的體貼溫柔,紅雲小翠的可愛,還有那麼多的家丁,好幾十條人命,就這麼沒了!
他無法接受這一切,眼前一直是每個人的笑容和痛苦來回穿梭變換,讓他不敢睜眼,難以呼吸!
終於,他一頭撞在一面牆上,趴在牆根,嘔吐了起來,可是卻吐不出什麼,一天一夜,他幾乎沒有吃東西,現在只能嘔出一點酸水……
好一陣,他才恢復了一些,牙咬的格格作響,內心中一個聲音在呼喊:馬慶鴻,不殺你,我誓不為人!
起身辨別下方向,宋海天摸摸靴子裡的匕,向縣衙方向而去,那裡,住著方山縣的縣太爺馬慶鴻。
縣衙一般都分前後院,前面自然是升堂斷案的地方,後面則是縣官的住處,方山縣也是如此的格局,這裡房舍倒是不少,只是現在亮著燈的並沒幾間,他很輕鬆的就找到了馬縣令馬慶鴻的所在。
這是一棟三間大小的房屋,裡面點著盞油燈,燈捻撥的很長,所以燈頭很大,將屋子裡照的頗亮,馬慶鴻正來回的踱步,嘴裡嘟囔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