歎了口氣,一絲苦楚泛臉龐,雙眼中又是兩汪淒楚的淚水翻滾,沉默了一會兒,小紅擦了擦眼睛,低聲地說了起來:「我是離蘭陵兩百多里地的山裡人,爸爸在我三歲時就死了,媽媽帶著我改了嫁,一年後,她和我繼父就生了個兒子,可是我那個弟弟生出來後就是個傻子,為這,繼父說我們娘倆是掃帚星,從那以後稍不如意就打我和我媽,我和媽媽經常被他打得遍體鱗傷.」小紅說到這裡,低低地哽咽了幾聲,易濤坐得離她很近,這時也注意到她額頭的跡處頭掩蓋下有一道長長的傷疤,看來應該是小時候被繼父打得。
小紅繼續說道:「我十八歲時繼父就不讓我學了,他到處張羅著給我找婆家,媽媽有一次偷偷地對我說他這麼做就是為了換彩禮給我那個傻弟弟到外地買媳婦續他們家的香火,但他要的彩禮太多了,要五萬元,我們那裡又太窮,沒人出得起。我十九歲那年,村長的一個侄子到村裡來看村長,一次他在村裡看見了我,就攔住我動手動腳,我拚命地掙脫了他跑回了家,可是到了晚,那個人卻直接地來找我繼父,還塞給他厚厚的一沓錢,後來我繼父就和他一起把我綁了起來,還把我那跪在地哀求的媽媽硬拉了出去,屋裡就剩了我和那個人,然後他就,他就……。」
又是一陣委屈湧了來,小紅手捂著嘴嚶嚶地哭了起來。易濤雙眼盯著地面,那如岩石般剛毅的臉緊緊崩著,他默默地掏出了煙盒,拿出了一根香煙,點著後狠狠地吸了一口,再重重地吐出,一大股煙氣立刻衝散開來,迷濛的煙霧中,一聲聲辛酸的哭泣蕩人心腸。
小紅哭了一會兒,漸漸收了哭聲,她也從易濤的煙盒中拿了顆煙,易濤給她點著,眼睛卻沒敢看向小紅,他的眼中有著濃重的殺機,他怕嚇著她。
小紅悶悶地吸了幾口煙,又繼續說道:「從那以後,那個人就住在了我們家,他拿出幾百元錢將我繼父和媽媽他們趕到了院子裡的柴房,那個屋子就成了他的地方,每次只要他想,不管是什麼時候,旁邊有沒有人,就把我往床一按,然後就……。最開始的兩天,他一直綁著我,後來他看我不再反抗了,才給我解開了繩子,但還是死死地看著我,我繼父沒事的時候也會在門外放哨,我媽媽幾次來求他們,都被我繼父用棍子打得頭破血流。就這樣,過了七八天豬狗一樣的生活後,他見我老實了,就沒有象起先那樣的看著我,等到一天夜裡,他幹完了那事後,我見他躺下睡了,就從地拿起個小板凳照著他的腦袋砸了兩下,然後趁著天黑連夜從家裡跑了出來。」
「砸得好!」易濤臉的傷疤抖了兩抖,猙獰著說道,「死沒死?」
「不知道。」小紅搖了搖頭,「黑乎乎的我也看不見,就是聽他沒動靜了我才一慌,趕緊跑了。」
頓了下,小紅又說道:「從村裡出來,我不顧一切地往山外跑。到天亮的時候,我到了山下的鎮子裡,趁人不注意,我摸了一輛貨車,那貨車帶著我一直走一直走,直到中午停車的時候,司機現了我,他看我可憐,就給了我十塊錢。貨車不能坐了,我就自己走,我一直向東走,餓了就撿點吃的,渴了就喝溝裡的水,我只有一個念頭,要離家越遠越好。走了兩天,我到了蘭陵,我先是在街要飯,然後又撿過垃圾,後來在工地、飯館打過工,直到我遇了陳三。
那時我在飯館裡當服務員,經常有客人調戲我,可陳三和別人不一樣,他對我很好,總是和顏悅色的,人長得也帥,我對他的印象非常好。有一次來了兩個小流氓調戲我,是陳三為我解了圍。後來飯館老闆嫌我總惹事,就辭了我,我失落地出了飯館,正在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時候,陳三突然出現了,他溫柔的對我說了好多話,要我做他女朋,我當時一激動就同意了,然後,陳三就帶著我住進了他家。剛開始,他對我很好,可是後來,我現他脾氣越來越大,甚至有時亂摔亂砸東西,我就問他怎麼了,他說他欠了債,人家要他還,可是他沒錢,對方威脅他說是要他用命去還。我害怕了,這好不容易得來的幸福對我來說是那麼的珍貴,我就哭著問他怎麼辦,他說辦法倒是有一個,就是怕我不同意,我說只要能幫你,什麼我都同意,他就說,人家看你了,要你陪人家睡幾天,我當時就傻了,怎麼會這樣。他看我不說話,就不住地唉聲歎氣,我看他樣子心裡一軟,就答應了,他立刻就高興地跳了起來,唉,我真年輕,還以為他是為了保住了性命才高興的。
下午,陳三就把人家約好了,在一家賓館裡,我閉著眼睛又一次把眼淚默默地咽進了肚子。事後,那人在我旁邊得意地吸煙,我大著膽子問那人陳三欠了他多少錢,那個人愣了一下說陳三沒欠他錢,只是跟他要了兩千元錢嫖資,他的話就好像是一道雷劈在了我頭。從賓館出來,我好像是孤魂野鬼似的回到了陳三家,我質問他為什麼這麼做,陳三好像是變了個人,給了我一個耳光罵我,還說我吃他的,喝他的,就應該出去賺錢養他。我也急了,一把推開他,扭身從他家跑了出來,陳三還要我給他掙錢,不肯放過我,就在後邊追。我使勁地跑,使勁地跑,就在我橫穿過一條馬路的時候,突然聽見身後一下急剎車的聲音,回頭一看,就見一輛卡車停在了路中間,卡車的轱轆下,陳三的身子已經被壓扁了。
我又無家可歸了,我在街漫無目的的瞎轉,在一個服裝店外,忽然有人叫我,我一看,原來是個曾經一起在飯館裡當服務員的小姐妹,可她現在的樣子我都不敢認了,穿得那麼漂亮。她問我現在幹嗎呢,我跟她說了我的事,她大罵了一陣陳三後就說反正你都這樣了,不如跟我一起去坐台,又跟我說了好多好處,我一想也是,反正我現在也不算是個好女人了,坐台就坐台,只要不陪人睡覺就行。就這樣,我就跟著她到了大富豪,到現在剛剛兩個月。」
屋裡煙霧繚繞,小紅狠狠地吸了口煙,將煙蒂往地一扔,用腳尖使勁的碾了幾碾,眼睛中一片落寞。易濤心裡沒來由的一痛,伸出手去輕輕地攬住了小紅的肩膀,小紅身子一軟,無助地靠在了易濤的懷裡,只有在這裡,她才會覺得安全,才會覺得那顆涼透了的心又熱了起來。
兩人都不再說話,就是這麼靜靜地靠在了一起,體會著那一份溫暖和依靠。
良久,易濤長吁了口氣,柔聲說道:「好妹子,我看你也別在夜總會裡干了,我給你找份活兒。」
用雙手箍住了易濤的熊腰,小紅在易濤懷裡搖了搖頭,輕輕說道:「不用了大哥,我還想再干段時間。」
易濤一怔,問道:「為什麼?」
「我想把媽媽接來,我跑了,她在那兒不知道要受多少罪,夜總會掙錢多,來得又快,再幹一年,我就能把媽媽接來了。」小紅低低地說道,聲音中有著濃濃的思念。
「要不我找找朋,先給你湊點錢?」易濤又問道,這個可憐的姑娘他一定要幫。
「不用。」小紅從易濤懷裡坐了起來,看著易濤堅定地搖了搖頭,「大哥,我不想再靠別人了,我要靠自己掙錢,只有這樣才能有自由。」
「好樣的!」有些意外又有些佩服地看著小紅,易濤誇獎道,接著忽地愣了一下,問道:「那你為什麼一直跟著我啊?」
小紅臉一紅,低聲說道:「你把我從地扶起來時,握住我胳膊的手是那麼的輕柔,跟你把那個人踢飛的樣子差得好遠,我當時就有點喜歡你了,後來又看你把那幫人治得服服帖帖的,我就想問問你的名字,等那些人以後再欺負我的時候,就說你是我男朋。」
看著小紅嬌羞可愛的樣子,易濤心裡卻是一股無名火竄起,媽的,把一個女孩子逼成這樣子,這他媽的是什麼世道,他臉一陣抖動,暴喝了一聲:「媽的,我明天就去大富豪立塊牌子,誰要是欺負你,我他媽的剁了他喂王八!」
小紅被他嚇了一跳,但聽清了他的話後,一陣感動,撲到易濤懷裡緊緊地摟住了他。
過了一會兒,小紅在易濤的懷裡輕聲說道:「大哥,咱們進屋。」
「嗯,嗯?進屋幹嗎?」易濤沒反應過來。
小紅微抬起頭來,嘴唇在易濤裸露的脖子親了下,然後往移動直向易濤的嘴唇而來。
易濤趕緊把住小紅的肩膀往後推了推,搖了搖頭說道:「小紅,別這樣。」
「大哥,你不喜歡我?」小紅臉紅雲滿佈,嬌羞地看著易濤問道。
「喜歡,大哥怎麼不喜歡你呢。」易濤點頭說道,臉一片真誠。
「喜歡我,喜歡我怎麼不和……?」小紅眨了眨眼睛疑惑地問道,說到最後禁不住羞澀低下了頭去。
「傻瓜,這是兩碼事,也許我們倆以後處久了我會和你……,但現在不行。」易濤知道小紅雖然經歷坎坷,但卻還是涉世未深,很多成年人應該懂得的東西她還沒接觸到。
「為什麼現在不行?」小紅的臉紅雲稍褪,抬頭歪著腦袋問道。
「你和這個社會接觸多了,認識的人多了後,自然會明白的。好了,你去屋裡睡,我就在沙睡了。」易濤把小紅拽了起來,扳過她的肩膀,輕輕地推到了臥室的門口。
「真的?」小紅轉過頭來看著易濤。
「真的,我不騙你。」易濤笑著將她推進門去,然後關了房門。
伸了個懶腰,易濤脫掉了鞋襪仰面躺在沙,對於他的身材來說,沙是小了點,使勁地左右活動活動,總算是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易濤將夾克蓋在身,閉眼睛準備睡覺。
正在這時,只聽臥室門響,易濤睜眼看去,只見小紅抱著個小被子走了出來。來到沙前,小紅將易濤的夾克拿開,再將小被子蓋到他的身,用手輕輕撫摸了兩下易濤的臉龐,突然低下頭來,在易濤的嘴吻了一下,然後嘻嘻一笑,跑回了臥室。
「這個丫頭!」看著關的臥室門易濤笑道,他擦了下嘴唇,那一點點濕潤、甜絲絲的味道不易察覺地滲進了他的心裡。
抬手拉熄了電燈,易濤閉眼睛沉沉地睡去。外面,一輛輛警車在蘭陵的街道往返穿梭,一個個疲憊的身影在車裡強睜著通紅的眼睛盲目地四處探察著,唉,人比人氣死人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