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明初立時,有四鎮大軍,統帥分別為:高傑、劉良佐、劉澤清、黃得功,可短短一年時間,先是高傑被小人所害,其部四分五裂,後來全部降清,接著劉澤清率六萬大軍,整齊的在淮安不戰而降,幾天前,劉良佐也投降了,三鎮將近三十萬的大明軍隊,瞬息之間便都成了清軍的馬前卒,更令人難堪的是,換旗之後,為表忠心,他們馬不停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隨著清軍攻殺黃得功而來。enxuemi。
愴然和憤懣,已使黃得功一夜夜的失眠,他的臉上滿是疲倦,這時見到李成棟想反正,一時,關於揚州的許多記憶突又湧上心來。
那是半年前,在揚州,史督師召集四鎮將近四十萬人馬,商議大計,圖復中原,那時,清軍剛入中原,仍追著與李自成的殘軍展開殊死搏鬥,北直隸地區的人民紛紛揭竿而起,河南,山東也都是十分的混亂空虛,明軍若北上,一定能逐次收拾舊山河,史督師意氣風,慷慨的激勵眾將,那真是旌旗如海,兵強馬壯,人人感奮,立誓收復中原,可不料左逆突起,所有大軍都被朝廷調回江南,臨行前,史督師是那樣的憔悴,握著黃得功的手,望著漫江的過江船隻,竟是久久說不出話,那時,黃得功還不大明白事情的重要,不明白時機一去永不再返,他慨然道:「督師放心,擊退左逆,黃得功立刻揮軍渡江,再聽督師的號令!」
史督師悲傷的歎口氣,到最後也沒說一句話,黃得功清楚的記得,自己登上戰船,向督師揮手告別時,督師孤獨的立在岸邊,風吹起他的衣襟,在黃昏日落中,竟有無盡的蒼涼感----
想到這裡,他鼻間一酸,隨即又輕輕一歎,收回心思,開始盤算明日大戰的佈陣。
到現在,他對李成棟的反正,雖仍有些不確定,但基本上卻已經相信。清軍如此勢大,自己的人馬卻在三月前,與左逆激戰中耗盡了大半的主力,雖在安徽休整了三個月,但遠遠沒有恢復元氣。要是與清軍血戰,顯然是處在下風的。這幾日,他也一直為此在竭思。
現在李乘風送上門來,真是再好不過,而且李乘風的獻策,也是頗為妥當,看不出有什麼詐降的破綻。黃得功早下了決心,就照這樣執行。不過遲疑的是,那支直突清軍的鐵騎,由誰來帶領?
岳之其和田雄是黃得功的左膀右臂,二人也都是勇將,任誰擔任沖軍的先鋒,都是絕對勝任的。但田雄比岳之其勇猛,岳之其比田雄穩重。黃得功想了許久,決定把這個重任叫給田雄,而岳之其則擔任另一個重任,就是在後軍保護皇上的安全。
皇上留在軍中,黃得功是半激奮,半不安,時時得為皇上擔心。但現在江南危急,好像也沒有什麼地方是絕對安全。也許更遠一些的雲貴是個好選擇。明日大戰一了,無論如何也把送皇上走。
想到這裡,他掀開帳簾,走了出去。
年輕將佐已經送李乘風出營,返了回來,見到大帥出帳,連忙迎上來。黃得功問道:「人走了嗎?」年輕將佐回道:「走了,我親自送他出營的。」
黃得功點點頭,抬眼望向前方。只見火把點點,在一座座的白色營帳間點綴著,一隊隊巡夜的軍士挺著長槍,鏘鏘的走過。耳邊聽的夜風陣陣,大旗飄飄,還隱隱有無邊的鼾睡聲。
黃得功在帳門前站立著,凝望著軍營鏗鏘之像,凝聽熟悉的軍營之聲,沉思了一會,舉步向右邊走去,年輕將佐連忙帶著一隊軍士跟了上去。
黃得功雖左臂受傷,但步伐仍是極快,走起來風風火火的,只一會,便繞過一處大營,眼前不遠處就出現了一座大帳。
只見那大帳的前後左右,一排排的錦衣衛挎刀肅立,火把的照耀下,一個個顯的英武精悍。看到黃得功向這裡走來,一個滿臉濃須的中年錦衣衛大步迎了出來,卻是馬士英之子-錦衣衛指揮使-馬鑾。僅僅半個多月的時間,馬鑾已經完全沒有了以前的趾高氣昂,一向養尊處優,泛著光亮的臉也消瘦暗淡下來,一種遮不住的身心疲憊從臉上透了出來。
現在南京投降的消息已經傳了開來。自皇上離開南京,馬士英也離了南京,接著南京的二十萬大兵便不戰而降。消息傳來,馬鑾和所有的錦衣衛都忍不住的痛哭失聲,憤懣和不滿迅的在軍中蔓延開來,人人都在痛罵誤國的馬士英,兼連到馬鑾,也都是頗多不滿。
內外交困之中,馬鑾幾乎不能承受。多虧有皇上和黃得功的立挺,馬鑾才能繼續擔任錦衣衛的指揮使。
遠遠的望見黃得功走來,馬鑾三步兩步的迎上,一抱拳:「老黃。」
黃得功單手回禮:「馬公子。」
黃得功本是一個車伕,但天生臂力絕倫,有萬夫不當之勇,後來被馬士英所知遇。馬士英派人教他識字、讀兵法,並一路提拔於他。在馬士英擔任鳳陽總督的時候,黃得功屢立戰功,才力得施,在與農民軍的血戰中,立功不少,聲達御座,崇禎帝都曾親賜其藥,以彰其勳。當今皇上繼位後,也察覺黃得功忠心耿耿,非常看重他。
這也是皇上為什麼要到黃得功軍中的一個重要原因。
黃得功知遇與馬士英,與馬士英關係非淺,與馬家上下也是常常來往,和馬鑾更是熟悉,所以馬鑾親熱的稱他為老黃,但他卻不敢忘了知遇之恩,因此尊稱他為馬公子。
黃得功望著馬鑾:「皇上安寢了嗎?」
馬鑾:「剛剛安寢。」
黃得功點點頭:「明日就將大戰,我將親臨陣前,皇上的安危就交給你,岳之其將軍會幫助你。」
馬鑾:「老黃放心,我會護衛皇上在陣後為你擂鼓助威。」
黃得功笑一笑,說道:「好,我就不打攪了,你也早點休息吧。」單手作一禮,轉身去了。馬鑾望著他的背影,卻是久久不動。
就在黃得功返回大帳時,他的親信大將田雄和另兩個總兵將軍正聚在一間小帳中,商議著什麼。這小帳之外,早已實行了戒嚴,百步之內不許任何人走動。而在小帳中,幾個總兵將軍的對面,也有一個全身罩著黑斗篷的人。
田雄望著那黑斗篷,說道:「貴使的意思,我們都明白,可是,怕是不好辦」
黑斗篷全身罩在陰影中,嘿嘿的冷笑:「哦,這麼說,你們是不接受了?」聲音陰冷,令人寒森森。
田雄搖頭,為難的道:「不是我們不接受,只是,我們雖是統兵的將軍,但只要大帥不點頭同意,軍士們未必會聽從我們的。」
「哦--」黑斗篷點點頭:「你這就是推脫了,明知道黃得功不會同意的。」
田雄默默然。
黑斗篷望向其他幾個將軍:「你們也是這意思?」
幾個將軍互相望一眼,有一人說道:「田將軍說的是實情,我們有心無力啊。」
黑斗篷立刻接口道:「如果黃得功要是不在了,你們能控制住自己的部隊嗎?」
田雄抬眼望向他,遲疑道:「貴使的意思是……?」
黑斗篷嘿嘿一笑:「這你就不用多問,我只問你們能控制住自己的部隊嗎?」
田雄沉吟道:「如果大帥能夠不在,部隊自然能控制住的。」
黑斗篷:「那好,黃得功的事就交給我了。田雄,你給我一套盔甲,從現在起,我就是你的帳前一兵。」
田雄的幾個將軍顯然都意識到了黑斗篷想要做什麼,不過並不作聲。田雄走出小帳,不一會,捧進一套小將佐的盔甲,放到了黑斗篷面前的小案上。
黑斗篷雙手摘下頭上的風帽,露出了光潔的前額和腦後的辮子,一雙眼睛閃爍著伶俐的光芒,臉色更是蒼白如紙,竟是路青峰!
夜色依然漆黑。
週遭聽不到任何聲音,只有夜風陣陣吹過,盧耀陽蜷在山坡下,小睡了一會。直到聽的遠方傳來陣陣的擾攘聲,盧耀陽立刻跳起來,站到山坡上,向清營的方向望去。
暗夜之中,清軍大營已經全部動了起來。顯是要拔營起行。
盧耀陽抓了寶劍,奔下山坡,直衝清營而去。離清營一里地,緩緩放慢腳步。看那清營旗幟招展,一隊隊騎士在火光中,依次的向南而去,陣陣吆喝傳令之聲,馬嘶之聲,伴隨著,漸漸遠去。
待得一隊隊的清軍忽忽的遠去,盧耀陽立刻向前急奔,緊隨他們而去。此時東方剛現出一絲曙光。
過了清軍留下的營地。盧耀陽辨的方向,向北繞去,因為清軍浩浩蕩蕩,已將前路全部堵死。盧耀陽要想通過,只能從更遠的地方繞過。
奔出了三四里地,盧耀陽再折而向南,力狂奔。一邊奔一邊聽得不遠處,和自己並行的清軍馬蹄滾滾如雷,踏破1e漆黑的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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