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師府門外的廣場按明朝規制有四畝見方,暗合「朝廷統領四方」之意。enxuemi。平時只在正中高矗一桿三丈長的帶斗旗桿,遙對著督師府門,以空闊見威嚴。
今日這裡卻黑壓壓地擠滿了揚州的百姓,他們淒涼惶恐,戰戰兢兢,卻不敢出一點聲音,即使有小孩剛哭一聲,便立刻會被母親死死的摀住嘴,風吹過,只有桿上的那面新旗獵獵作響。
周圍清軍警衛森嚴,如臨大敵,放眼望去,鐵甲兵士有數千之多,督師府門前的台階上,十幾個清將從府中擁出了兩員大將,左面的是滿將佟養甲,右面則是被親兵救出祠堂,喘息未定的降清大將-李成棟。
佟養甲橫眉冷眼,像屠夫看待宰羔羊一樣的注視著階下哀哀的百姓,冷笑一聲後,目光又徐徐掃過列在四下的李成棟的幾個部將,幾個部將都低下頭,惟有李成棟的義子李乘風,雖然臉上帶傷,卻也是冷冷看著場中的百姓。佟養甲心中有數,收回目光,對李成棟抱拳:「今日便看將軍神威,也好為全軍做個表率。」說完,向旁一側身,右手一揮,立刻,兩個清兵急急抬來一桿大刀,那大刀,刀桿有三尺長,刀身一尺八,全重二十八,正是李成棟的兵刃青龍刀。
另有兩個清兵,一前一後牽來一匹烏溜溜的高大戰馬,那戰馬極有靈性,哀哀嘶鳴的彷彿預感到了什麼不詳,前蹄還不停刨地,清兵使勁勒著韁繩,卻也不能使它安靜下來。
「請將軍上馬--」佟養甲一聲催促,李成棟一直是面無表情,眼睛空空的看著前方,這時,方抬起左右雙手機械的相互緊緊手上的護腕,然後舉步沉沉的走下台階。來到烏溜溜的戰馬前,他輕撫著它的頭,拍拍它的胸,戰馬無力的對主人哀鳴一聲,漸漸安靜下來.李成棟翻身上馬,接過兩個清兵扛來的大刀,撥馬轉身,立時便面對了一千哀哀的百姓。
百姓驚恐的看著李成棟,或許已經意識到了什麼,最前面的幾人開始哭泣,下跪,就像是多米諾牌,全場的百姓哀號跪倒,不停的頭,:「將軍饒命啊--」「我等是順民啊,順民啊!」「大清國皇帝萬萬歲啊--饒了我們吧。」
李成棟提著刀,左右來回走馬,望著那一張張驚恐萬分,啼哭不已的臉龐,他們中有八十顫微的老翁,也有襁褓吃奶的嬰孩,跪倒馬前,聲聲悲切,慘不忍聞,便是鐵石心腸也會為之落淚,只一瞬間,李成棟的額頭便見了汗,掌心也是**,彷徨回頭間,便看見佟養甲陰森森的面容,啊-他全身一震,眼角狂跳,突然一咬牙,沉重的舉起了手中的大刀---
馬前百姓一陣驚叫,推擁滾撲便要向後,李成棟閉著眼,縱馬向前,戰馬卻是不動,李成棟刀桿猛刺馬臀,直刺破血肉,戰馬痛的嘶鳴,猛的衝撞了出去---李成棟的大刀就像轉風輪,絞到誰,誰就血肉橫飛,百姓奔逃哭叫著,瞬間便倒下一大片,李成棟眉目皆赤,青筋暴凸,止不住的像瘋子一般的砍殺,鮮血噴面,模糊他眼睛,他閉起眼,狂嘶大喊,機械的揮舞著大刀,終於,他氣喘吁吁的垂下大刀。
睜開眼看,鮮血橫流,屍積如山,馬前馬後已沒有了活人,而他自己,血漉漉就像是剛從血海中撈出來,他瞪著哭叫呼喊,想退卻退不了,絕望崩潰的百姓,舉起刀,又要摧馬---
「哈哈--」一陣的仰天大笑,佟養甲走下台階,豎著大拇指,大聲讚歎:「好,將軍神威,佟養甲佩服了--」轉眼又看著四下李成棟的部下:「怎麼,你們想累死將軍嗎?」李乘風面無表情,聽到佟養甲的呼喊,猛地拔出腰間長劍,大喊:「殺---」周圍環列的,看的幾乎要窒息的部下,齊聲吶喊,向人叢衝去,舉起長刀,不分男女老幼的亂砍,只見四下裡血肉橫飛,哭叫之聲愈來愈是慘厲,卻也愈來愈弱,終於再無一活人。
所有兵卒渾身是血,白癡一般的立在當場,佟養甲卻是滿意的哈哈大笑,然後帶著數千滿兵,縱馬整齊而退。
李成棟僵在馬上,兩個親兵費了好大勁才把他扶了下來,卻依然邁不動腿,他抓住李乘風的手,使勁的搖著,附耳悲切的說道:「沒有人會相信我們,天下人不會饒了我們--啊,啊」
盧耀陽出了祠堂,心緒紛紜,一種孤獨憤懣籠罩在心頭,大明的官員千千萬,可如果像李成棟父子這樣自詡耿耿精忠的人,都能投降,那真不知道還有哪個官員可以相信,想到這,他的眼前突然幻化出督師那清瘦堅毅的臉龐,眼圈又紅了,他忍著淚,小心的在一個個的小巷街角中穿梭,雖也遇到幾個遊兵散勇,但都被他砍翻在地,便在一個小院中,他居然又救了早上剛救的那家人。
可十幾口的人,現在只有年輕女子一人活著了,她長披散,半身**,渾身是血的伏在家人的屍體血塊間,已經呆滯的哭不出來,只是抱著自己丈夫的頭顱,呵呵傻笑,盧耀陽眼睛通紅,轉身就走.他看不下去了,他的心,痛的都縮成了一團。
掩埋督師的小院還是那樣的狼籍,明兵的屍體依然在牆角,在院落倒臥著,依然保持著臨死前不屈的狀態,只是莊姓大將的頭顱被清兵砍去,邀功請賞了,盧耀陽跪在枯井旁,伏地大哭,良久,他站起身,把散落一院的同袍們的屍體聚在一起,找了些乾柴,從旁邊燃燒的房屋引了火種,把這些英勇忠貞的將士火葬了。
熊熊的烈火中,盧耀陽心潮起伏,耳邊仍可以清晰的聽見無數人的哭喊和慘叫,可清兵亂砍亂殺,他便是三頭六臂也無法一一阻止,他沒有了淚,只覺眼中心中都是空空的,殺敵無力的悲哀與憤懣,讓他想明白,一個人是無論如何也解救不了全城的百姓,要想解救,也許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找到滿清的統帥-多鐸,殺了他,清兵必退。
至於多鐸處定然防衛極嚴,身邊也定然有精兵猛將,要接近他難於上天,這一切已經不重要,拼的一死,能救全城,這也便足夠了。
夜色降臨,揚州人聲悲泣,慘呼震心,火光沖天處,仍然不停歇的在喊殺,躲藏的漢人為火所逼,只得奔竄四出,出則便被清兵追擊砍殺,不出,則為烈火活活燒死,從幾口人,到百口家,閉戶**者不知有多少,殘灰碎瓦間,又掩了多少積骨,火光熊熊,燒紅了夜空,從一個街道蔓延到另一個街道,百姓無處可避,亦不能避,無金死,有金亦死。唯有跪伏在道旁,被清兵老鼠一般的牽來玩耍,或在屍山血海輾轉呻吟,生死倒未必可知了。
黑暗的掩護下,盧耀陽從一跳小巷中閃出來,迅的摸到城牆下,左右看無人,施展爬牆功,沿牆而上。城頭旌旗飄飄,火把熊熊,守衛的清兵卻極少,大約都到城中燒殺**去了吧,抬頭向城外看,便見清營風燈連天,軍營重重疊疊,一眼看不到邊。
盧耀陽順利的從三丈高的城牆上溜下來,先捉了一名清營外守夜巡邏的清兵,剝他衣甲,把身上血淋淋的換了,然後便施展輕功,闖入敵營,他雖沒有經過什麼戰陣,但熟讀兵書,佈陣規則也是知曉,多鐸善兵,但一切的一切還都是跟漢人學的,所以清營的營帳佈置,跟漢人並沒有什麼區別,他闖起來,也是有跡可循。
清營營帳林立,一營又一營,外圍的都是漢營,中間的才是滿營,盧耀陽溜過漢營,進了滿營,守衛越來越密,卻始終尋不到多鐸的中軍大帳,焦急之中,好幾次還差點被覺,待要抓一個清兵盤問,可巡邏衛隊一列列密集而過,藏身已不易,若要捉人,幾乎不可能。
便在他躲在一座牛皮大帳後,進退不得時,遠遠的有隊巡邏的清兵走了過來,他們長矛森森,火把熊熊,直照的四下如白晝,如果讓他們走近,盧耀陽一定就藏不住了,情急之中,他搖起腳下一根固定大帳的木樁,掀起大帳一角,俯身鑽了進去。
帳中幽暗,有盞昏燈,一股似蘭似馨的香氣沁人心肺,水霧蒸騰間,便看見中間擺一個高大木盆,一個明艷美麗的少女長低垂,香肩玉露,正憂鬱的躺在水裡,看到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她驚惶詫異,一時竟呆住了,盧耀陽更是吃驚不小,臉色漲紅,轉身便要往外鑽,少女卻是一聲驚呼:「啊--是你!」聽的聲音,盧耀陽突然想起她是誰了,她竟然就是鐵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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