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驚惶,頓時亂成一團,只聽腳步急響,然後那道隱蔽的窄門便被猛捶起來:「蠻子開門--蠻子開門---」自然不會給他開,清兵連捶帶撞也推不開,於是執刀猛砍,只聽「喀嚓喀嚓」,屋裡的幾個婦人捂著嘴,拼了命的不叫出來,大哥和三弟嚇的臉色煞白,哆哆嗦嗦的幾乎要跪下了.只有王參謀還有些方寸,他先是手忙腳亂的抽出藏在屋角柴薪下的一把劍,然後回轉身,蹲下來猛搖盧耀陽的肩膀:「盧兄弟--盧兄弟?」
盧耀陽突然警醒,王參謀那蒼白驚慌的臉龐和耳邊劇烈的砍門聲,讓他馬上明白了事情的嚴重,他從地上挺起,眼光一掃,立刻有了主意,於是一步跨到破洞下,足尖點地,倏的從屋裡飛了出去。
窄門外,兩個清兵無知無覺,悶著頭,仍在猛砍窄門,盧耀陽從屋頂溜下來,一劍一個,「噗,噗--」鮮血飛起,戳了兩個透心涼。
「啊--」屋裡人這才緩過勁,哭出聲來,盧耀陽湊到門邊,對裡面道:「堵好門,千萬不要出來。」王參謀在門裡顫聲:「你要小心啊。」盧耀陽點點頭,然後抓起兩個清兵的死辮子,拖了就走。屍體倒在這,如果讓清兵看見了,這裡就危險了。
小巷很深,前後處各倒著一堆屍塊,盧耀陽咬著牙,把屍體拖到巷子的最深處,推入一道暗溝中,然後回轉身,向巷子外走去。一夜的休息,特別是傷口的包紮處理,讓他稍緩元氣,可巷子外的一切,卻讓他的心都縮成了一團。
揚州城已變成了一個屠宰場,到處鮮血,到處屍體,屍體手足相枕,橫七豎八的把整個街道都要塞滿,盧耀陽全身顫抖,像中了風一樣喘不過氣來,只覺的五臟六腑都痛的要裂了開來,就在這時,他聽到有人在乞求哭喊。
一間破宅中,兩個清兵從地窖裡搜出了隱藏的十幾個百姓,百姓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的像是一家人,清兵先是遍索金帛,把他們搜刮的一乾二淨,然後**著,從裡面挑了個年輕的女子,就往屋裡扯,女子哭泣掙扎,連踢帶咬,兩個清兵卻是肆意大笑,竟好像非常喜歡。
一家十幾人都是跪在院裡,面如土色,除了號啕大哭,還是號啕大哭,其中的男人,包括女子的丈夫、叔伯、都是戰戰兢兢,頭都不敢抬,女子性格倒是剛烈,知道不能免,突然一躍而脫,直撞牆壁,清兵長臂一伸,將她擋回,另一兵厲聲道:「好啊,若敢自殺,我們就殺了你全家!」女子呆一呆,頹然倒下,嘶聲悲哭,任由清兵拖到屋中。
二清兵哈哈大笑,那女子扔到床榻上,放下手中的長刀,伸手便去撕扯女子的衣裙,就在突然間,一個身影出現在他們身後,卡卡兩劍,將二人砍成了四段,鮮血像雨點飛濺時,身影已揀起清兵的長刀,飛身出了房間,「噹」的扔在院中的十幾人面前。
「拿著它,保護自己的家人-」說完,倏的就不見了,一家十幾人如在夢境,根本不知生了什麼事,直到女子哭泣著從屋裡奔出來,投入丈夫的懷抱,一家人才醒悟過來,「啊,跑吧-」不知誰說了一句,於是都爬起身,踉蹌的相攜而逃,只留下那兩把長刀,四段屍體。
這時已經是上午,雨雖然停了,可依然看不見太陽,只有無邊的陰霾籠罩著天空,盧耀陽出了小院,沿著民居的院牆跳躍,一間又一間,幾下,便到了大街邊的一個住戶,在那裡,他向揚州最繁華的一條街道望去。
這裡原本是南北商貨,交易聚集的大市場,南方的瓷器、絲綢,北方的皮貨、人參,五花八門的各種天下物產,在這裡都可以看到買到,平日裡,天剛濛濛亮,隨著大批商船在碼頭靠岸,這裡就開始是萬頭攢動,商販百姓人來人往的熙攘場面。史督師經常微服來這裡,他曾對盧耀陽說,莫小看,在這裡,喧囂熱鬧的不只是爭財逐利,還有天下民情,國家運數。
可自北方淪陷,運河不通後,這裡便乍然冷清許多,不過它仍是揚州商貨最聚集的地方,甚至在揚州被圍的前幾天,依然有大批的商家來交易,可現在,盧耀陽舉目望去,眼睛卻看不到一個活人。
看到的只有死亡和鮮血,枕屍相藉,血流如河,那光滑質地的青石街磚,現在也變成血紅血紅的顏色,原來清軍除了家戶屠殺,還有另一種的辦法,他們把搜索出來的百姓,五十或六十人分成一堆,用繩子捆連在一起,拉到寬敞的街道,然後三四個清兵就開始像刺稻草人一樣的用長矛猛刺,但有仆倒在地,偽裝假死者,早有經驗的清兵也不會放過,他們對屍體胡攪亂刺,直到每具屍體都完全沒了反應,這才罷手。
有的清兵逮著百姓,卻也不著急屠殺,就像貓戲老鼠,耍來耍去,耍的膩味了,這才一刀砍死。這時,街道上哀聲響起,三個清兵押解一隊百姓而過,百姓五六十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幼,被一根長繩貫珠般綁連在一起,他們大多神情木然,少數幾個扭頭向清兵哭泣哀求,清兵不理,像驅趕豬羊般驅趕他們,動作稍慢,便是皮鞭拳腳,甚至當街斬殺。
三個清兵一人提刀前導,一人橫槍後逐,一人居中,或左或右以防有人逃逸,這時,又有三個清兵押著一隊百姓而過,這隊更多,足有一百人,兩隊在街中相遇,六個清兵相顧大笑,然後各自押人離去。片刻,又有清兵押人而過,其中竟赫然有王參謀的全家,原來他們終被清兵現了,他們溫順的像待宰羔羊般的在隊伍中哭泣流淚,無人反抗,無人逃跑,即使是在軍中待過的王參謀,也是無神的企望著清兵能大慈悲,放自己一條生路。
盧耀陽大驚,看準方向,躡足追了上去。
三個清軍押著百姓,在街道轉了幾圈,最後進了一處大院,王參謀哀哀的抬頭看,認出來,這是西商喬承望之家。
進了大院,處處橫屍,從衣著打扮來看,像是喬承望的僕役,又連進三院,就到了喬家的後院,只見後院大廳已有一個清兵,那清兵坐在中間的大椅上,左擁右抱,正摟著兩個美婦人在喝酒。
廳中筐筐擔擔,綵緞金銀如山,堆滿了他們搶掠的財物,一個漢人美婦卻在其間徘徊,她眼波如流,掠淺笑,眉眼間竟洋溢著說不出的得意之色,看到筐中有珠寶美玉,立刻向那清兵乞要,曲盡媚態,毫不為恥。
王參謀吃了一驚,他認得,美婦人正是喬承望的正妻-李氏。喬承望是揚州的大商人,家底殷實,可生平卻只癡情於自己妻子,不但無妾,就是女婢,家中也沒有一個,在這奢靡繁華的揚州,是個大大的異類,其妻端莊素麗,不苟言笑,是個人人稱讚的貞節之婦,卻不料今日變了如此模樣,若不是親眼所見,王參謀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
清兵將隊中的年輕女子挑出來,然後把其餘人全部押逐到廳後,王參謀這才現,廳後竟早也圈著兩隊人,其中一隊竟然有喬承望,喬承望目光呆滯,口有涎水,望著地板,一動不動好像死人一般。
兩個服侍清兵的女子在廳中擺上酒來,清兵便一人擁數女,上下其手,嘩笑大飲,眾女子都是悲淒慘色,只那李氏喜笑嫣然,十分的自得,一清兵瞥著她,笑道:「我們東征朝鮮,擄獲婦女不知多少,卻沒一個像你這般高興得意的,何堂堂中國,竟無恥至此?」
李氏摟著他脖子,媚笑不已,沒有一點羞愧之色,四清兵飲酒肆意,突然性起,一清兵抓起桌上的長刀,大喊:「開始吧--」於是大步走到廳後,牽繩扯狗般的扯出一隊人來。王參謀看的清楚,這一隊人中正有喬承望,喬承望弓著腰,好像泛過些生機,只是那雙眼睛卻死死瞪著酒席間嬉笑歡顏的李氏。
清兵牽出這隊人,座中清兵道:「漢人都能說會道,你們誰能說個笑話,讓爺幾個高興,今日就免死,不然就殺了他餵狗!」廳前台階下,正栓著一隻老狗,老狗不知多少歲了,連毛都掉了好多,只是閉著眼,伏在那裡,無力的吞吐著舌頭。
幾人哆裡哆嗦,連話都說不出,又何談讓清兵大人高興?只有那喬承望一直不管不顧死瞪著李氏,李氏看也不看他,突然咐耳對清兵低聲說幾句,清兵呆一下,又仔細的打量她兩眼,突然沉下臉,「砰」的把長刀放到桌上,冷冷道:「這事別人怎麼能替你做,要做,自己去--」
李氏嬌嫩的臉色一下蒼白無比,清兵冷冷盯著她:「記住,一刀砍下頭,然後拿去餵狗--」李氏的嬌軀開始顫抖,清兵眼睛一瞪:「怎麼,我的話聽不見?」李氏臉色陣青陣白,突然咯咯一笑,竟是雙手抓起長刀,蓮步輕搖的走到了喬承望面前。
這下,連那清兵也是張著大嘴,吃驚不已,喝酒停止了,嬉笑停止了,所有的眼睛集中到李氏身上,誰都知道她可能要作出什麼事,可誰都也不大相信,望著她,和她手中的閃閃長刀,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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