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你怎麼來了?」
看到來者是陳平,蕭翎倒是有些意外。隨著蕭翎和劉老闆之間的生意越做越大,陳平的收入理應是水漲船高,三分利的抽成若是以千兩白銀為基數可不是一個小數目,如此算下來,陳平七月份的收入理應比張山陳奇還要高。
按說,陳平的小日子過的應該不錯,可他眼下的樣子卻顯得有些狼狽。原本戴在頭上的小二帽子已經不見,一頭長只是隨意地用簪紮了起來,幾縷頭略顯凌亂地散落在腦後,臉色顯得有些蒼白,一身淺藍色的粗布衣服也是歪歪扭扭的。這模樣,就像剛被人揍了一頓似的。
「你這是怎麼了?」蕭翎饒有興趣地打量著陳平這造型,說他是逃難過來的一點兒也不為過。就看見陳平忽然衝到了蕭翎面前,朝地上跪了下去,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蕭大爺,您老可要為小的做主啊?」
這到底唱的是哪一出?蕭翎臉上的微笑消失不見,只見他朝著陳奇點頭道:「怎麼回事兒?」
「大哥!」陳奇笑著站在了蕭翎身邊,指著正跪在地上的陳平,道:「我帶著周波他們幾個剛從清溪鎮出來,就在鎮口不遠處遇見這小子了。他那時只是喊著要見你,至於是什麼事情,這小子死活也不肯說。我也沒辦法,就把這小子帶回來了。」
「蕭大爺,小的······小的真的是有事情要請您老幫忙!」陳平哭喪著臉斷斷續續地說著,那模樣煞是可憐。
幫忙?蕭翎一聽這話,腦海中飛快地閃過幾個念頭。陳平一進門先是要自己為其做主,現在有口口聲聲地請自己幫忙,所為的究竟是何事?
二狗子出現在清溪鎮,抄了劉家鋪子?若是這樣倒是個大問題。可陳奇剛才不是匯報了嗎,清溪鎮一切正常,幾家鋪子也都照常經營,沒有現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也沒有見到二狗子的蹤影。
陳平被人追殺?這就奇怪了,你陳平不過是一個小二,幫著你表舅劉老闆與煤販子牽線搭橋,看你平日裡為人處事倒也圓滑,如何會有仇家追殺?若說是被其他幾家煤鋪的人追殺,那些商家還不至於幹這種壞了規矩的事,說出來我也不信。
「說吧,你到底遇到了什麼事?」蕭翎拿起茶杯輕輕地抿了起來,淡淡地回答道。眼下的蕭翎正在慢慢地培養一種上位者的氣質,不會再像創業伊始那般對待任何人都是客客氣氣的做派。
畢竟,蕭翎手底下已經有近百人跟著自己混飯吃,隨著時間的推移,隊伍的規模只會越來越龐大,蕭翎也需要慢慢地改變自己。眼下對待自己的手下,蕭翎倒還是沒有架子,可到了面對外人的時候,該矜持時必須矜持,否則別人很可能不會將你當成一個人物。想想看,咱這麼做也不容易那!
綿羊只會任人宰割,老虎才能嚇人!
而在陳平看來,蕭翎這模樣倒也是理所應當的,那些老爺們不也是這樣的做派嗎?蕭翎現在手底下近百號人的盤子鋪開,沒有一點架子是不可能的。就算陳平心有不滿,此時也只能壓下去,自己有求於對方,些須委屈又算得了什麼?他就這麼跪在地上,將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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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在清溪鎮幫劉老闆暗地裡招攬私煤生意,每單生意可從中抽成三分,這可是劉老闆和陳平兩人早就約定好的,蕭翎對這事兒也是知道的。
可這個「抽成三分」裡面卻是有著極大的貓膩,並沒有說明究竟是煤貨售價的三分,還是利潤的三分。可別小看這售價和利潤之間的差別,數量一大起來後,這可是動輒幾十兩的差距。
陳平自從做上這類似中介的工作之後,倒也是勤勤懇懇地賣著力,畢竟談成每一單生意都有屬於自己的一份。不過以前清溪鎮的私煤多數都是由上游商家提供的,劉家鋪子那時候每日的收貨量也不小,不需要冒著壞了規矩的風險收購小煤販子的私煤,或者說,那每次二三十擔的少量私煤他們還看不上眼。陳平一個月也難得拉上一單生意,也就幾百文錢一兩銀子之類的進項,只是混個溫飽。
可自從田四給清溪鎮煤商定下新規矩後,不願意服從規矩的劉家鋪子算是被徹底孤立了起來,收不到煤只能等著關門,這時候,那些平日裡不得待見的小煤販子就顯得是那樣的重要了,原本還挺愛擺譜的劉老闆登時也沒了架子,生怕一單生意從手底下溜走---自己可耗不起!
小私煤販子漸漸地多了起來,陳平每月的收入也跟著多了起來,一個月少則二三兩,多則五六兩,劉老闆那時倒也爽快,統統是按照四百五十文每擔的基數放提成給陳平的。一點兒也不含糊。
事情的轉折是隨著蕭翎的出現而誕生的······
「······自從幾位大爺和小的那表舅達成協議後,小的表舅就把小的叫到了他的書房,跟我說由於這段時間他的生意每況愈下,資金有些周轉不開,所以希望小的能體諒一下他的難處。那個三分利的抽成還是給小的,不過是以他的利潤為基數······」
「我們以七百文每擔的價格賣給你表舅,他轉手到明州城後,一擔究竟能賺到多少?」蕭翎盯著陳平的雙眼,沉聲道。
「···大概···」陳平的眼睛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慌,略微猶豫了一下,道:「大概是兩百文不到吧,由此一來,小的每月的抽成少了大半,一擔銀子的抽成由原來的二十一文,降到後來的六文錢!」
「那你答應了?」一邊的陳奇開了腔,他似乎對陳平有些不放心,緊緊地盯著陳平,一絲也沒有疏忽。
「不答應?不答應有能怎麼辦?」陳平苦笑道:「他畢竟是小的表舅,少了這麼多銀子是不假,可多少還是有點賺頭。」
若說陳平心裡沒有芥蒂,那是不可能的。自己幹的不比平時少,收入卻被剝削了這麼多,任誰都會惱怒。
只是這個,似乎還不足以成為陳平前來的理由。
「······誰知道小的表舅前天夜裡把小的再次叫到書房,他說他和蕭大爺您的生意已經上了正軌,以後不需要小的再費心了,至於這提成,今後也就沒有小的的份兒了!不瞞幾位大爺,小的每月所賺的錢還要給鄉下的母親養老,小的還有兩個弟弟,現在還在讀私塾,也需要一筆錢。小的不能沒有這份錢,當時就和表舅據理力爭,可表舅他始終無動於衷。」
過河拆橋!
陳平的表舅是商人,重的當然是利益,該花的錢自然是眼睛都不眨一下,不該花的,只怕是連一個銅板都不願意付。眼下,蕭翎提供給劉老闆的私煤數量只會越來越多,陳平就有些多餘了,那份提成雖說不多,可劉老闆捨棄他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小的見表舅他死活不肯,當下就說了句氣話:『我可以把蕭大爺帶到你這店舖來,也同樣可以把他們介紹到其他店舖去!』······」
「那你真的還能把我們介紹到其他鋪子裡去嗎?」蕭翎看著陳平,臉上帶著玩味的笑容,這小子如此做,只怕會惹禍上身。
「······嗨,哪能啊?」陳平臉色微微一變,旋即歎氣道:「小的不過是說了句氣話,表舅他當時很是驚慌,還好生地安慰了小的幾句,說一切都好商量。小的當時也是信以為真,還以為表舅他真的顧念親情,誰知道······」
接下來的事情就比較俗套了,陳平正在睡覺的時候被幾名大漢闖進屋子,把他給捆了起來,關在了柴房裡,不過沒有人看守,也就給了陳平逃出來的機會。陳平眼下走投無路,於是想到了蕭翎,不過卻不知道蕭翎住在何方,只得是守在鎮子口不遠處等待機會,之後就碰見了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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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吧,你準備讓我怎麼幫你?」
蕭翎淡淡地說道,他也不明白陳平如何會想到找自己幫忙,再說了,自己能幫他什麼忙?幫他把錢給要回來?這自然是不行,那麼,幫他把劉老闆給綁起來,讓他陳平接替這檔子生意?若是這樣那就是天大的笑話,說起做生意來,陳平無論如何都不是劉老闆的對手,蕭翎眼下還需要依靠劉老闆的渠道,自己可不會做這種自毀長城的事情。
見到蕭翎開口,陳平面帶喜悅地說道:「只求蕭大爺能為小的做主,和小的那表舅說說,讓小的繼續做這份中人的活計,小的感激不盡!」
這事兒倒是不難辦,眼下自己幾乎是把持著劉家鋪子的命脈,自己的話劉老闆不可能不聽,劉老闆也會礙著自己的面子而讓陳平繼續幹下去。
只是,這樣做究竟能給自己帶來什麼?
蕭翎眼下已經有點商人的做派,沒有好處的事情自己可是不願意做,雖說陳平對自己私煤生意起步起了不小的作用,可眼下為了他而和劉老闆產生些須芥蒂的話,倒也是不值得。
更重要的一點,蕭翎看出陳平這小子對自己有所隱瞞,當下淡淡地說道:「起來吧,這是你們的家事,我一個外人無權干涉,這個忙,我可幫不了!」
一聽這話,陳平頓時有些急了,竟然朝蕭翎磕起頭來,哭道:「蕭大爺,您若是不幫小的這次,只怕小的再也沒有容身之地。請您老人家念在小的為您的生意效勞的份上,幫小的一把!」
見到這架勢,一直沒有做聲的張山忍不住了,他想要將跪地磕頭的陳平扶起來,卻看見蕭翎依舊是無動於衷,只好為其向蕭翎求情道:「大哥,這陳平也算是幫過我們的人,這麼做······」
「鐵牛!」蕭翎依舊是坐的穩穩的,微笑道:「這件事情是他們的家事,我們若是插手了反而是不妥!」
蕭翎如此一說,張山也不說話了,畢竟,運煤隊的領頭人是蕭翎,沒有之一。平日裡蕭翎所說的話就是命令,任何人包括張山和陳奇在內,只會毫不猶豫地執行命令而不會懷疑。
見到蕭翎始終不為自己所動,就看見陳平忽然抬起了頭,臉上的表情就像下了莫大的決心一般,道:「蕭大爺,您老人家想不想把生意做大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