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段路程,蕭翎三人並沒有走那平整的官道,而是穿行在遍地雜草的野徑裡.據說這一帶是二狗子最愛打伏擊的區域,三人不願惹上麻煩,只能辛苦一下自己了。幸好出來的時候往身上抹了不少雄黃酒,也不必擔心草叢中的蟲蛇。
大半個時辰後,天也漸漸地亮了起來,算下路程,距離槐樹鎮也就不到二里路了。三人先是張望了一番,小心翼翼地從樹叢中閃到了官道上。
還真別說,官道上倒是可以看到稀稀落落的人影,要麼挑著擔子,要麼推著獨輪車,問都不用問就知道是同道中人。
這自然說明這一帶已經沒有二狗子了,否則這些人也不會這麼大膽。三人當下心情也是大好,第一趟做這買賣就如此順利,無論怎麼看都是一個好兆頭,沒有二狗子的稽查,這買賣只怕是越做越順利。
他們自然沒有想到,槐樹鎮的那些煤商早就孝敬好官府了。雙方約定,在槐樹鎮方圓兩里內不設卡查緝私煤,否則這些二狗子只要守在鎮上等著販運私煤的人出現,那些煤商也別做生意了。
即便如此,當晚還是有三個苦主落難,被二狗子要挾著推著私煤到槐樹鎮賣掉了不說,還被狠狠地敲了一頓。其中有一人拿不出那麼多錢來,家中的耕牛就被這些惡棍牽去了。
正所謂幾家歡樂幾家愁,有了那三個苦主的犧牲,當晚其他運煤的人全都涉險過關。二狗子們也有自己的小算盤,身上穿的嘴裡吃的全是從這些百姓身上刮來的,若是逼得他們太緊,將來沒人販運私煤的話,到那時吃誰的去啊?
這倒有些像草原上的規則,食肉動物並不會對食草動物趕盡殺絕,一次只捕食少量的獵物,以保證食草動物的群體穩定。
若是不想被吃掉,要麼盼望著自己的運氣好一點,要麼,就成為食肉動物!
其實,最大的肉食動物卻是那些煤販子,他們不須面對二狗子的逼迫,也不用整夜在野地裡勞累,只要等待槐樹鎮上收購運來的私煤。雖然收購價是三百文一擔,不過等他們運往別處一轉手,利潤恐怕就要翻番。
當然,普通的老百姓誰又會想到這個,他們只能安心地送到這兒來,在被商販們收割利潤的同時,還對他們抱有感激之情。
「上等煤塊一擔,作價三百五十文,下一個!」
「中等煤塊一擔,作價三百文,下一個!」
······
這些商販們的度還算不錯,先是看看煤塊的成色,再一過秤即可作價。轉眼間,原本擁擠著的人群也散去了不少,很快就輪到了蕭翎他們三個。
三擔散煤,中等成色,一共賣出九百文錢。九吊銅錢拿在手裡也是晃來晃去的,相互碰撞在一起乒乓作響。看著蕭翎手中這黃澄澄的一片,張山忍不住嚥了一口唾沫,這錢,來的也太容易了一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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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翎將五串銅錢放到了張山的手中,道:「鐵牛,你出力最多,這五百文錢是你的!剩下的我和小奇每人兩百文,小奇,你不會有意見吧!」
「當然不會!」陳奇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道:「大哥,說實在的我也沒出多少力,給我一百文錢就夠了,剩下的都給鐵牛哥得了,反正我也沒啥花錢的地方!」
「這咋行?」張山雙手捧著那沉甸甸的五串銅錢,激動地說道:「大哥,小奇,你們倆的心意鐵牛領了,只是大家出來前就已經說好了,這次所得的錢咱哥仨平分,再說那買路錢還是大哥你墊下來的······這錢,太多了!」
「你這頭笨牛,不要就不要,我還有很多東西要買呢!」陳奇沒好氣地說道,只見他將銅錢往懷裡一揣,頭一揚,朝著鎮子裡的商舖跑了過去。這小伙子家裡條件雖說還算寬裕,可也不容許他胡亂花錢。現在有了這筆小錢,他恐怕要去好好地犒勞自己一頓。
轉眼間天色就已經大亮,槐樹鎮上的商舖也6續掀開門板開始營業了,燒鹵鋪中傳出那燒雞燒鴨的香味也著實誘人。第一批客人自然是這些販運私煤的人們,大夥兒把冒著這麼大的風險勞累整晚,還不就是為了改善一下家中的生活。
張山盯著那店舖中掛著的烤成金黃色的燒雞,不由自主地嚥了一口唾沫。按照他的家庭條件,長這麼大恐怕都沒有吃過一會如此的美味。只見他低下頭看了看手中的銅錢,暗歎了一口氣,將銅錢揣進懷中,一轉身準備走開。
「拿著!」蕭翎將自己的那兩串銅錢往張山懷裡一送,若有所思地將目光投向遠處的幾輛牛車。張山一見,疑惑道:「大哥,這是······」
「給大娘買點好吃的吧,藥錢也不急在這一時半會的,先把身體給補好再說!」不等張山開口,蕭翎朝張山眨了眨眼睛:「你娘若是問起來,你就說你現在幫別人打零工,這錢是預付的工錢!」
「可是大哥,那你不是白跑了一趟,這······」
「哎,再說這個可就見外了!你到底認不認我這個大哥?」蕭翎臉色一黑,假意怒道。
「大哥,自從你捨身救下我們一家後,你就是我鐵牛的大哥了,永遠都是!」
「那大哥的話,你就可以不聽了?」
「不是的,大哥」張山連聲辯解道:「只是,這······」
「好了,這錢也不是我給你的,算我借你的,行了吧!」面對張山的執拗,蕭翎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剛要說話,就看見那幾輛牛車已經駛向了鎮外。蕭翎見狀,拍了拍張山的肩膀,道:「我還要去辦點事情,你買完了東西,就和小奇先回去吧,不用等我了!」
「大哥,那你記得晚上到我家吃飯啊!」看見蕭翎轉身就要走,張山連忙問道。
「再說吧,如果到黃昏我都沒回來的話,你們就先吃吧!」蕭翎一邊說一邊跑遠了,只留下握著銅錢呆在原地的張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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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翎一走,張山和陳奇也失去了閒逛的興致。張山原本還不願意花掉這辛苦賺來的錢,不過蕭翎的話仍然迴盪在耳邊,如果能三天兩頭運點私煤來賣,也不在乎這點錢。於是張山大手一揮,手中多出了一包燒雞加上一小袋白面。
等兩人回到村裡,正巧趕上吃午飯的時候。張山剛一進院門,就看見其母正費力地提著小半桶水邁過門檻,大病未癒的身子搖搖晃晃的。張山一見,急忙跑了上去,一把將水桶從張母的手中奪過,道:「娘,您怎麼就起來了?這事情怎麼能讓您來做?二妞呢?」
張母輕喘了一口氣,單手撐著門框,輕聲道:「村東周叔家不是正找人刺繡嗎?一天功夫可以拿三四十文呢!二妞橫豎無事,為娘就叫她去那幫忙了!」
「那也不行啊,您身體這麼虛弱,身邊怎麼能沒人照顧呢?」張山將水桶放進廚房後,立即走了過來,攙扶著母親朝著裡屋慢慢走去,一臉不悅地說道:「再說了,賺錢的事情也不能靠妹妹啊,她一個姑娘家的,整天就往一個喪偶的老頭家裡竄,這可不太好吧!」
「就你想的多!」張母笑道:「周家丫頭和二妞可是從小玩到大的,你周叔可是將二妞看成自己女兒痛愛,這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說了,周蓮那丫頭為娘也是打心底裡喜歡,模樣又俊俏,手腳又麻利······要不是我們家條件差點,為娘真想要了這個媳婦!」
張山一聽這話,老臉一紅,分辨道:「娘,您這是哪跟哪啊!我和蓮妹只是兄妹之情,哪有什麼······」
「呦,還蓮妹呢!都叫的這麼親熱了,感情早就有想法了是吧!」張母眉毛一挑,打趣道:「其實為娘早有這個想法了,只是你周叔家條件也不太好,要不也不會找到清溪鎮一大戶人家的活計來做。上次和人閒聊,聽說周叔有意把周蓮嫁進那戶人家為妾,只是周蓮一直沒答應,這事情也就一直拖在那兒······」
「對了娘,我昨晚到槐樹鎮的店舖幫忙,一晚上的功夫就賺到了兩百多文錢!」張山趕忙轉移話題,把那包燒雞從外屋拿了進來,道:「娘,您看我買的燒雞,給您和二妞開開胃口。還有一袋白面,晚上給您烙餅吃!」
聽到這話,張母的眼神變得有些疑惑,一晚上就可以賺兩百多文,這可是一份了不得的工了。於是她溫和地問道:「鐵牛啊,你說的那家店舖,究竟幹些什麼啊?」
「就是幫別人看看鋪子,然後···然後搬一下箱子啥的,安全的很。娘您放心,絕對沒干傷天害理的事情!」
「那為娘就放心了!」張母口上答道,不過臉上的表情卻一點也沒有放鬆。她忽然試探著問道:「你蕭大哥也在?」
張山一愣,他不知道母親為何會問上這麼一句。幸好蕭翎早就叮囑好了:「對,蕭大哥也在,還有小奇,我們三個一起去的。只不過那家掌櫃的今晚不需要人手,
否則今晚又可以賺點錢!」
「鐵牛啊,無論幹什麼事情,一定要記住,傷天害理的事情千萬不能做!」
「我知道了!」張山心裡大定,自己幹的這事情和傷天害理還真搭不上邊,於是說道:「娘,我去把這燒雞給打開,您先嘗嘗吧!」
「急什麼?」張母說道:「你去把你蕭大哥叫來,咱們一塊吃!」
「蕭大哥到清溪鎮有事去了,可能要下午才能回來!」
「那就下午等你蕭大哥回來了再吃,好了,為娘先休息你下,你也別太累了!」
等到張母睡下去後,張山又到地裡去了一趟,畢竟莊稼不能沒人照看。太陽快落山的時候,張山來到蕭翎家門口,可叫了半天門就是沒人答應。
房門是虛掩的,張山一推,木頭門吱呀一聲地敞開了。可是屋子裡空蕩蕩的,哪裡有蕭翎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