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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卷 為情所困——情劫! 第二百八十九章 失憶 文 / 當愛情來敲門

    飄浮,三魂不知所歸,七魄無所憑居;沉湎,黑暗無邊,縹緲無盡……忽然,一陣營營汲汲的鑽心之痛,襲擊了深睡的靈魂,他終再無法飄浮沉湎,雙眼雖酸澀艱難,卻仍想傾力睜開,意識遭吞噬前的記憶,好似模糊成黑白電影一掠而過,飄飄渺渺的各種聲音在耳畔周圍的空氣裡交替迴旋……wow,誰的聲音再呼喚?

    很多,男的,女的,老的,少的——

    「柴少爺——」

    「卓寧——」

    「兒子——」

    「孫子——」

    好似跋涉過千山萬水已不知身在何方的他無意識地應道「哦……」,模糊中只覺似有精氣從四肢百骸往外遊走,腦袋暈旋不堪,魔影和魅聲變成了清晰的嘈雜,他抬眼,勉力接收從頭頂灌入的一絲清明,無焦距的目光好似看到一張熟悉的臉……他茫然不解——大哥的臉色為何那般驚惶?

    「大哥?」他似乎像小時候那樣的很想頑皮的笑,可是,好累,好睏,好想沉睡……頭一歪,柴卓寧復又陷入昏迷。

    「醒醒啊!快睜開眼睛看看媽媽!」沐婉晴驚恐又氣急敗壞的聲音鑽入他越來越模糊的意識,「醫生!兒子!兒子你醒醒!駱煒馨!你最好祈禱我兒子沒事!!」

    足足八天,八天之後柴卓寧才意識到自己在百年難得一遇的海嘯中經歷了一場驚心動魄的死裡逃生。

    從入院那刻起,他就深度昏迷高燒不退,就算一直吊著藥水,熱度依然不見退去,連續三天沒睜過眼,只是嘴裡不停地發出一句好似拉丁文的模糊囈語。

    愛子心切的沐婉晴被嚇得半死,只差沒動手抓牢醫院的院長也是她老同學的李明遠,要他二十四小時守在卓寧的病床前。

    第四天,卓寧才勉強睜開眼。

    第五天,卓寧才勉強能認出人來。

    第六天,卓寧稍微清醒了一點,但仍無法起床,只覺全身上下沒一處正常的地方,比如扁桃體、咽喉、上呼吸道和支氣管全部腫痛,連吞嚥口水都十分困難,聲帶幾乎失聲,要什麼不要什麼,只能用點頭yes搖頭no來表達。

    第七天,意識雖然清醒些,但因水米不進,以至於他只能靠輸液維生,是以,他虛弱得連抬手抹虛汗這樣的動作,都像足了電視裡的慢鏡頭,是一秒一秒,異常吃力遲緩,喘著氣完成。

    因無法離床,活動範圍只限於是躺著還是靠著床板稍微坐起,半躺的時間超不過三分鐘,就因精神無法支持而不得不躺下去,意識間歇性混沌,彷彿魂魄早已離體飛昇,徒余一身皮囊不肯腐壞,在人世間作最後抗爭。

    第八天,卓寧醒來已是清晨,見到每日無論多忙都一日三趟的卓棣推門進來,凝視大哥清減不少的面孔,在該剎那卓寧完全放下了往事。

    可能是心裡執著的念頭放下了很多,是以他的精神轉好,食慾大增,勉強可以進食些流質食物。

    第八日的晚上,他忽然從幽夢中醒來。

    午夜燈光朦朧,翻身間兩眼驟開剎那竟幻覺凝聚,似見一道人影立在他蓋著床單的腳邊,半透明的長身,幽然淡黯的眼眸,心裡想不可能的,復眨眼後也不知是幻影消失還是他又沉迷睡去,翌日清早醒來,只覺依稀一夢。

    仍然無法象平常一樣飲食,但已感覺精神好轉良多,晚飯後表妹沐淼淼用輪椅推著他出去散步,從前所熟悉的自己的身體,大病初癒後仿似已成陌生之軀,此時再見花草人木,恍覺隔世。

    輪椅上,他數次想站起來,奈何膝蓋卻酸軟無力,腿輕飄飄的似沒著體。

    櫻花樹下,晚風習習,右手指尖習慣性去耙頭髮,落空時才記起,因海嘯中頭部表皮大面積受傷而在入院時被醫生揮刀剃掉三千煩惱絲,忍不住微微失笑,不恨隨波逐流行役苦,只恨海嘯破夢成今古。

    原來,已成今古。

    經歷有生以來最大病劫,靈魂往他世轉過一趟後人似被點化,心胸豁然徹悟,只覺若愛長存心間,得不得到都不重要。

    明天就要出院了,卓寧心裡暗忖:今晚,如若不來,那個人,該是再也不來了吧?

    夜半時分,深靜悄暗,一把皎潔月光從窗外灑落進來,濺起一絲漣漪。

    吱呀一聲有人推門而入,柴卓寧被驚醒,迷茫中看向站在門口的暗影,有兩道似嗔似怪、似怨似恨、似關心又似彷徨的眸光落在他微微意外的臉。

    駱煒馨在原地站了良久,久到卓寧從意外中清醒,他臉上意外的神色慢慢褪去,她才緩步踱到床邊,拉過椅子坐下在他跟前。

    「喔,女孩,你是誰?」他語調輕鬆柔緩,右手從白色被子裡抽出,抬起向她,「來,認識一下,我叫柴卓寧。」

    駱煒馨一怔,以為他在開玩笑,就低歎「別玩了。」隨即伏下身來,握著他的手,好半響,她才歎息道,「可惡的柴卓寧,我真的恨你。」微微沙啞的聲線帶出複雜的情感,埋在心底已多少天。

    柴卓寧心內酸疼的厲害,面上卻無波無痕的謔笑道,「你恨我?喂,女孩,告訴我為什麼?」

    「因為你不夠朋友,因為你狠心,因為你自私。」駱煒馨幽幽歎息著薄責,頓了頓,又緩緩道,「雖然你死裡逃生,但我不會原諒你……若要我原諒你,你就要記住——作為我的朋友,想死沒那麼容易!還有,既然是唯一的朋友,那麼在有生之年,你不能死在我前頭,也不能偷偷溜走,更不能讓自己有事。」

    「wow,請問這位小姐,既然你深更半夜的跑到我的病房說了一堆我不明白的話,那麼我問你,我……認識你嗎?」柴卓寧胸口一陣悶疼,看著憂傷的駱煒馨狠下心裝作戲謔的詰問。

    駱煒馨驚惶,不安地看著他,「你……不認識我?」

    「是啊。」柴卓寧很認真的點頭,表情好似極為鄭重,半點也不像玩笑。

    所有的人都認得,唯獨不認得她?駱煒馨表情錯愕,眼圈一熱,淚水無聲無息的在臉上肆意流淌……

    「別哭。」柴卓寧明亮的眼眸沉了沉,劃過一抹心疼的黯然,控制不住的伸出手去,溫熱的指尖撫上她冰涼的臉頰,「wow,陌生的女孩,這第一次摸你的臉,竟然是摸到一把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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