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神不寧、坐立不安,這兩個成語,用在一個半小時裡頻頻看表又時刻盯著手機的柴卓棣身上,最是恰當不過了。
「柴總?」
「嗯?」
今天來做專訪的財經版的記者,是一位看起來很有味道的職業女性,約莫二十七八歲左右,此刻正帶著很有味道的微笑仰望著神情恍惚的柴卓棣,禮貌的問道,「除去剛才那些限定的問題,我還能多問您一個私人的話題嗎?」
「當然不行的!」在旁邊一直幫著審稿的顧全,馬上幫柴卓棣一口回絕,以他對柴總的瞭解,他不是個會隨便改變計劃的人。
柴卓棣收回散漫的思緒,目光不經意的掃向女記者的側面,忽然心裡一動,淺笑道,「如果你問的不是太過分,我到可以考慮。」只因為不經意的一瞥,他忽然覺得這個女記者和駱煒馨的側面有一點點相像,愛屋及烏的念頭忽然就湧上了心頭,如果是他的她去問別人,他很希望,別人像他一樣的,給個方便。
「謝謝柴總。」女記者展露一個如花笑靨,微笑著問道,「最近,我一直在關注嘉泰基金的新聞,也知道嘉泰基金換帥了,請問,柴總明晚會出席嘉泰基金舉辦的慈善酒會嗎?」
「當然!」柴卓棣毫不猶豫的回答,腦子裡忽然浮上駱煒馨被駱老先生逼著接掌嘉泰基金的可愛模樣,他不由得唇角彎了彎,帶出招牌式的雋永淺笑,語氣也變得輕柔起來,「不但出席,我還有神秘禮物送給嘉泰基金的新掌門,如果你好奇,可以去看現場直播。」
「哎,看來外界傳聞是真的了……」女記者羨慕之餘,又問出自己心裡的另一個疑句,「請問,柴總和嘉泰新掌門駱煒馨小姐真的會三月三日舉行婚禮嗎?」
「你這是第二個問題。」柴卓棣低頭看了看手錶,彎唇淡笑,「雖然我稍後會開記者招待會發佈婚訊,但我可以先回答你,會的。」
「記者小姐,時間到了,我們柴總還有其他的日程安排,不好意思。」顧全看著排滿的日程安排,耐著性子提醒意猶未盡的女記者。
「哦,抱歉。」女記者在顧全的提示下,站了起來,笑著伸出手,「謝謝柴總的精彩回答,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不客氣。」柴卓棣雖站了起來,卻沒有伸出手去,他以略帶玩笑的口吻道,「不好意思,我除了我女朋友的手,從來不碰異性的手。」
「哎,您這樣講,讓我不由想起蕭氏集團的蕭總裁,記得當初我給他做專訪時,他和您的回答一樣,你們的語氣和措辭簡直是如出一轍。那麼我也在這裡提前祝您和您的女朋友愛情甜蜜,幸福美滿。」女記者臉上笑容不變,語氣真誠的送上祝福。
「阿卓,今天是s期交所的會員大會,作為卓越期貨幕後的老闆,他們可是等著你去露一下臉,做個封面呢。」自離開銀星就回到卓越期貨任職總經理的北堂墨越過自冷一心離開就兼著特別助理的顧全,微笑著提醒陷入不知名的思考中的人,「車子已經在公司樓下等著了,你看……?」
柴卓棣抓起桌上的手機,站了起來,漫不經心的「嗯」了一聲。
走出柴氏大樓,已是十點半,不知何時,外面飄起了細雨,早春空氣裡還帶著幾分逼人的寒氣,算是提醒著人們,冬日雖走,還有料峭春寒。
柴卓棣邊走邊掏出手機,看了看,上面的信息和電話實在不少,只是,並沒有他最想看到的那個,原有的不安上又添焦慮,他回頭沖跟著他的北堂墨道,「期交所那邊,自從你和盧奇並駕齊驅,我根本不用操心,我現在有急事需要去辦一下,那邊的事情你看著辦吧。」
「我?」北堂墨一愣,看著轉眼就消失在眼前的人,著急的叫道,「哎,這專訪哪能代替……」
怔怔的看著君子蘭和柳下惠拉門出去,緊緊捏著那張光碟的駱煒馨,一顆心一直懸在胸臆頂層,她很怕,有她不敢想的事情發生。
春雨瀟瀟,春風微寒,任長髮被微涼的風吹散,她只覺得好似踩在棉花上一樣的腳步虛浮,一步步的走到那暗色的辦公桌旁,看著辦公桌上她與柴卓寧有次出海看落霞的照片,心裡很是複雜而酸澀。
機械的坐到那個寬大的皮椅上,打開桌上的電腦,意外的,竟然有屏保,想到柴卓寧素日的習慣,她試著輸入自己的生日,毫無疑問的,密碼正確。
顫抖著放光碟入dvd的驅動,點了播放……入目的那些熟悉畫面,配上卓寧憂傷的嗓音,如潮水一波一波襲上她驚愕的心間——
「煒馨,還記得你這張照片嗎?唔,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時,我偷拍的,看,你坐在車裡,是不是哭得梨花帶雨?呵呵,我曾想著,這一生,我都不會再讓你流淚,可是,很遺憾,我食言了,原諒我……」
「煒馨,你個片段還記得嗎?是你第一次為我過生日,我當時曾對天祈求,不求功名震地,不求富貴向天,只求與對面的女子——執子之手,與之偕老。呵呵,看來,上帝當時在打瞌睡,嗯,一定的,他老人家忽略了,果真沒有聽到。」
「煒馨,我告訴我媽媽我戀愛了,我媽媽問我為什麼戀愛了還要逆雪登山,我說只是為了我喜歡的女子能在生日當天看到我從山頂採摘給她的雪蓮,很遺憾,那次登山遇上了雪崩,不過我真的採摘到了雪蓮,可惜被救援隊弄丟了。喔,沒想到那次竟害得我母親對著你說了很多過分的話,對不起,讓你無辜受過了。」
「煒馨,這個片段不陌生吧?是啊,一晃過去二十多個月了,這是我們去奧蘭多迪士尼樂園時候拍攝的,當時你說:柴卓寧,你是我這輩子最值得信賴的人!我當時站在迪士尼未來世界的地面上,很鄭重的告訴你說,這一生我只會和我愛的人去迪士尼未來世界!這一生我只想和我愛的人要三個小孩,兩男一女,帶著他們去迪士尼動物王國,一家人再重溫迪士尼的未來世界……那樣的話,我的人生是就十全十美。噢,遲鈍的你當時還好心的使勁向我保證,說我的願望一定會實現!呵呵,今天看來,這一世,是永無可能了。」
「煒馨,記得我每到一個地方,都會給你用拉丁語說一句hocmundo,solumamo-traditionalusers嗎?我的女孩,你好遲鈍喔,你從來都是迷迷糊糊的聽不懂,也從未問過我這句hocmundo,solumamo-traditionalusers的意思,好吧,我怕來不及,我想在這裡告訴你,那句hocmundo,solumamo-traditionalusers的意思就是——這個世界上,我唯一只愛你。」
……
「煒馨,最後說一句hocmundo,solumamo-traditionalusers!好了,這一世,忘了我吧,如果有來生,我希望是我先遇到你、是我先走進你的心裡!記住,我說過,如果我的愛讓你只想流淚,那麼我以後不會再眷戀你!煒馨,我走了,這一世,不會眷戀了!記住,我們約定,情待來生!煒馨,別了,我唯一愛過的女人……
那熟悉的聲音消失,屏幕上是一張放大的看落霞的照片,隨之是一把哀婉的歌聲在娓娓詮釋畫面上的人的心情——
所有結局早已注定
所有淚水也早已啟程
也許你我相逢的剎那
早就注定了沒有緣分
伸出手輕輕觸摸你的頭
想起他說還要等很久
昨夜你曾說很愛我
今夜卻要我傻傻地等候
告訴我怎樣才能夠把你擁有
沒開口你卻轉身不再回頭
如果那夜你回頭
受傷的心兒會感到些許的溫柔
如果那夜你回頭
我會用心和你苦苦相守
如果那夜你回頭
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孤獨地走
如果那夜你回頭
你會看到一個男孩淚為你流
她重重的緊上眼,任眼淚肆意流淌,恍惚又回到那個四年前的春日——
喂,藍色跑車中的女孩,我認得你,你是——駱煒馨?
你是誰?怎麼認得我?
我啊,我就是上帝派給你的愛心使者,你可以當做我是可以信賴的——好人!喂,別生氣,開個玩笑,好了,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柴卓寧。不過噢,我知道你哭的原因,因為我也是剛剛從陸家出來,所以嘛,我覺得你哭的原因在我看來根本就不是什麼值得哭的原因!女孩,你這樣想,如果選擇錯了方向,那麼止步就是最大的收穫,哇,恭喜你,你今天收穫不小噢,居然讓你發現了兩個背叛你的狗男女……
你——切!那有這樣恭喜人的?你,你,你就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wow,如此美麗的春日早晨,不要詮釋梨花帶雨嘛……駱煒馨,雖然我們還不太熟悉,但是,我想我們很快就會熟悉,吶,作為你未來的好朋友,我想告訴你——隨著早晨希望的太陽升起,那殘酷悲情的長夜已經結束。但我仍要提醒你,小心自己的優柔寡斷會引發他人內心中那個名為「藕斷絲連」的畸形種子。不管你遇到怎樣的困難與挫折……哭泣都是愚蠢的!沒有任何借口……有如對待失敗者的紅牌……你被罰下場了!愛情中被罰下場的人通常會有兩個字的直接選擇,生與死、留或走,如果你不愛他,你可以選擇瀟灑的走;如果你愛到骨子裡,那麼瀟灑的死也不失為解脫的選擇……哈哈,開個玩笑,不過我敢斷定,你不會愛陸亨到瀟灑的死那個程度的……
按照心理學的角度看——開玩笑通常都是一個人的性格折射……忽然間,一種不祥的預感攥緊她恐懼的心——巨額保單、遊艇會易主、錄像剪輯、情待來生、hocmundo,solumamo-traditionalusers……
喔,上帝!反應過來的駱煒馨猛地捶了自己的頭一下,她只想大罵自己是碩果僅存的笨蛋!柴卓寧如此的安排……會不會,會不會,恐懼緊攥她敏感的心頭,她立即抓起電話打了出去……
等柴卓棣驅車趕到遊艇會時,已是大雨滂沱的中午十一點。
因此事過大,毫無例外的驚動了沐婉晴與柴文軒,還有柴煜,接著是海警、海上搜救中心、空中救援隊。
愛孫心切的柴煜在看到搜救隊連續一個小時裡一直搜索不到寶貝孫子的海事衛星電話信號後,一個電話打了出去——
消息立即傳到了重要部門的耳中,柴家二少爺開著遊艇失蹤了?好麼,江南震驚。
於是乎,為了搜救柴家二少,連傳說中的陸地猛虎、海上蛟龍、空中獵鷹也在接到命令後,悉數出動……
雨後陽光雖燦爛卻不火辣,照在身上帶著一絲揮之不去的暖意,柴卓寧雙手枕在腦後,平躺在遊艇甲板上仰望悠悠浮雲,面上無波無痕,心內不嗔不喜……放下一切,隨波逐流,他做到了。
私人遊艇上,那個她曾坐著看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的位置上,彷彿她依舊握著紅酒懶洋洋的坐在那裡淺淺在笑,心頭一陣激盪……酸澀的眼角竟溢出一串清淚……他唇齒間發出呢喃,「煒馨,如果知道我會哭,你會心疼嗎……」
噫?遊艇怎麼突然劇烈地上下顛簸?空氣中漸漸傳來難聞的味道,柴卓寧平靜站起身來,抬頭看看異常平靜的天,低頭看看附近的淺海區,海面突然變成白色,前方出現一道長長的明亮的水牆……他張開懷抱帶著如釋重負的輕呼,「wow,**!好美的海嘯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