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局直屬刑警隊十個審訊室,人滿為患了………
犯罪有個定律,只要是罪犯都會下意識地否認自己的罪行,這是共同點,差異在於,越重的罪,嫌疑人多數會傾向於沉默,而越輕的罪,更多地就傾向於恬噪了。真話、假話、素話、葷話,五花八門的話從這群扒竊的毛賊嘴裡講出來,就見慣兇殺命案的刑警也有點受不了。
審訊室一,塌鼻樑的李雲昌在絞辨:「大哥,你們是不是抓錯人了,我什麼也沒幹……總不能去洗洗桑拿就犯事吧?要不街上開那麼多桑拿幹嘛呢?我鄭重聲明啊,我這人潔身自好,洗澡就洗澡,從來不找小姐……嫖.娼之類的事,您看我長得像壞人嗎?像我這樣的五好青年怎麼可能違法亂紀涅?那桑拿我們住的隔壁就一窩小姐,開洗浴中心的他老舅就是你們公安局的,為什麼不抓他們呢?」
審訊的刑警沒搭理這貨前後矛盾的胡扯,直接亮著毛大廣和喬小瑞的照片問:「認識嗎?」
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不得不承認扒手還是有一套的,很嚴肅,很鄭重、很無辜地搖搖頭:「喲,真不認識,面生得緊吶。」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恐怕會被這種表情騙過,現在呢,兩位預審看著毛賊笑,一直笑,笑得這貨心裡發毛,緊張兮兮地又道著:「要不……我再看看……」
審訊室二,剛從賭場上被逮回來的童大帥在低頭認罪:「對不起,賭博是不對滴,我認罰……警察叔叔放過我,我以後一定脫胎換骨,重新作人,不做鬼,特別是不作賭鬼…」
「說說其他事,認識這個人嗎?」預審員亮著毛大廣的照片。
「不認識,沒在一個場上玩過。」童大帥謊撒得更乾脆,還補充道:「真不認識,他要是個壞人,我一定檢舉立功。」
「不過他認識你,要不我們怎麼知道你叫老j?」預審繞著彎子反問。
「不可能,對了,絕對是老六那王八蛋咬老子……不,咬我的。」童大帥一下子火了。
「哦,老六啊,就左手長六根指頭那個,他可是賊啊。」預審員道。
「是啊,誰說不是呢。」童大帥接著話頭道。
「那好,說說他的事,包括你怎麼認識他的。」預審員轉回正題了。童大帥眼一凸,發現自己系的繩子,繞自己脖子上了………
審訊室三,老對手了,居然是上次三分局刑警抓過了扒手,不過抓錯了,他是望風的,身上根本沒有贓物,不得已關押四十八小時後放人了,這才過了兩天又進來了,小伙子有點不好意思,預審卻很大方,直問著:「甭客氣,熟人了,說說唄,監控裡可看到好幾次你和楊鐵挺熟的,今天又在一塊喝,關係這麼鐵呀,一塊幹過點什麼事?」
「沒什麼事,就喝酒了。」王峰道。
「你就一無業遊民,楊鐵可是大名鼎鼎,請你,你也配?」預審刺激道。
「怎麼不配了,兄弟無貴賤嘛。」王峰道。
「不過你好像有點賤啊,就幾個毛賊,犯得著因為他們和警察叫板麼?誰教你的?」另一預審問,話裡有刺,面前這位上次進來虎氣得很,要告警察呢。
「這還用教嘛,現在是法治時代、民主社會,保護自己人權理所應當的,你們這次說來說去還是亂抓人,我仍然要拿起法律的武器捍衛自己……我們你們沒仇啊,可你也不能老跟我過不去是不是?」王峰小嘴得啵上了,既大義凜然,又心虛犯事。
要擱以前,得墊個號碼薄敲打一頓,要不把小賊的腳銬上來段將軍令,非讓他一瘸一拐出去連傷也找不著才成,不過今天沒必要了,預審放著喬小瑞的錄音,調試好的,交待關於王峰參與童大帥、楊鐵組織的數次扒竊事實,時間、地點,扒了多少錢,清清楚楚。
可不料王峰不傻,愣著眼聽完馬上又道著:「一派胡言,沒證沒據瞎扯個毛呀,絕對是你們刑訊逼他指認我們的。」
「王峰,逼別人可能,逼你們我們還懶得逼呢,今天抓了你們團伙一共二十二個人,包括你們的老大跋哥,這功夫差不多就有爭取寬大的了,你抗著吧……下一個。」預審員支著脖子喊。這下王峰急了,趕緊地道著:「別別別,我想想……我好好想想,您得給我點時間是不是?我一慣擁護社會主義法制,嗨我還真不是扒手,我就一望風的,偶而客串一下走水的,相當於替身……這個賊是有實質性區別的……」
「就是嘛,你這頂多夠得上治安拘留,隨後再說吧,下一個……」預審員似乎懶得聽閒話。王峰急了,拍著審訊椅的隔板嚷著:「別呀,我交待其他人的罪行還不行呀?法律規定,有主動檢舉他人犯罪情節,是可以從輕處罰的。」
「那快點,後面排隊呢,等不及了。」預審壓抑著興奮,不耐煩地道。
另一位拿著筆,飛快的開始記錄了,這傢伙確實不是賊,不過他認識所有的賊,而且心甘情願給賊當望風的,當走水被捉的替身挨揍,以籍此來混點小錢,你想像不到,這種事也能成為一個人的生存之道。
審訊室四,楊鐵喝高了,這醉得有水平,除了真話,其他話都不說,直拍著自己胸脯道著:「條子都不在老子眼裡,你們算個鳥?我們兄弟幾十號,到醫學路這邊打聽打聽,誰不給幾分面子,就派出所老王和我們跋哥是哥們……他續絃娶小老婆,我們跋哥直接封了一萬紅包,我們兄弟進去,喝杯茶功夫就出來,該幹嘛幹嘛……哎你們誰呀?這什麼地方?怎麼淨是糙爺們,也不叫個小逼出來樂呵樂呵……」
「錄下來,讓他醒過來再聽聽。」預審員沒有問,放著錄音機,把這哥們的狂言全部複製下來了。
這哥們,說上癮了,讓人拉走,居然拉不走,還要和警察嘮會兒,嘮就嘮唄,警察問誰的扒竊手底功夫最高,楊鐵牛逼,又拍著胸脯道:「當然是哥哥我了……那幫鱉孫都是跟著我混的。」
審訊室五,是個可憐娃,才十六七歲,理論還未成年呢,不過根據喬小瑞的交待,這小傢伙居然也是毛大廣手下的一員幹將,人小個低,扒竊老手了,預審員有點不相信面前這位低眉順眼的孩子居然會是扒竊團伙的骨幹力量,開審時才有這種感覺了,可憐兮兮的樣子,差點就抽泣出來了,你問啥,他答啥,可用得最多一句話是:我真的不知道。
「想好啊,許克東,你年紀還小,以後的路還長著呢,什麼不能幹,干扒竊,你們團伙都被抓了,居然還抵賴著。」預審員意外地很同情的口吻道。
「能幹什麼呀?進富土康招工吧,很可能被逼跳樓;到街上的擺個攤吧,肯定要被城管痛毆;還能幹什麼?睡得好好的,都被你們給扣了,我那還有活路可走啊。」嫌疑人絞辨道。
這是典型的江湖少年,被拘捕兩個小時,審了兩次。連確切的籍貫地都沒審出來,也是預審員第一個放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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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審了幾個了?」余罪問剛推門而入的孫天鳴,他和林宇婧、馬鵬三人正吃著刑警隊提供的工作餐,方便面配火腿腸。
「九個,有幾個喝高的,還迷糊著呢,還有幾個嘴硬,淨胡扯,不好審。」孫天鳴隊長坐到了辦公桌前,一捋頭髮,有點頭疼的道著:「這些毛賊,還真不好對付啊,嚇唬一會兒,能交待一兩起,臉色稍一好,嗨,他們覺得沒事了,立馬就改口了。哎,我現在算是知道為什麼沒人去反扒隊了,就這些嫌疑人,有的案底足有十幾起,從少年開始偷,現在都成中年大叔了,還在偷。」
馬鵬和林宇婧笑了,余罪邊看著娛樂報紙,邊插嘴道著:「是你們工作效率太低,擱我們反扒隊,這二十個人,還不夠一個小時處理。」
「吹牛了啊,小余,一個小時處理二十個?你能處理兩個就不錯了,這些人的作案,長達兩年時間,案值等算出來,得是個天文數字了。」孫天鳴道,既有疲累,又有興奮。
「那倒是,這種團伙不好對付。」余罪邊吃邊道著。
「對了,老跋怎麼處理。」孫天鳴問,那個賊頭,是最棘手的,殘疾人,又是幕後策劃,別人互咬定罪有可能,可既便咬出這個賊頭,能是什麼罪,教唆?連扒竊都不是重罪,何況一個教唆。更何況,拿什麼東西定案,這種連勞動能力都喪失的滾刀肉,他根本不懼警察用什麼手段對付他,反正是爛命一條,恐怕就進了監獄也沒人敢對他下手。
余罪喝完了最後一口湯,放下面仔碗時,才發現眾人都看著他,他隨意地問著:「審了沒有?」
「審了,什麼都不說。就冷笑。」孫天鳴道,看看時間,已經審了兩個小時了。
「法子不對路。」余罪道。
「那你……有對路的法子?」孫天鳴有點被置疑的不悅。
「五分鐘,我幫你審下來。」余罪笑著道,有點不屑。這表情和大話把孫天鳴驚住了,臉上的肌肉抽了抽,就把市局的預審專家請來,他也不敢說這樣的大話,而且,老跋這種身體和年紀,就刑警也不敢上手段。
卻不料余罪更狠,又加著砝碼道:「凡審不下來的,我一律五分鐘解決,賭不賭?」
「賭?賭什麼?」孫天鳴愕然了,機械的應道。
「給我們隊裡拔輛像樣的警車,反正你們富餘。」余罪提無理要求了。
這要求讓孫天鳴愣了愣,在辦案上,除給重案隊保障,就是向刑警隊傾斜,至於抓毛賊的反扒隊,屬於那種不受重視的警種,理論上也屬於刑警編製,不過大部分時間是歸治安支隊調拔的,裡頭用得都是不怎麼像樣的人,當然也不可能配像樣的車了。
「兄弟單位,有必要這麼深的門戶之見嗎?」余罪笑著道,像在故意出難題,孫天鳴知道這小子鬼心機多,不過這次恐怕是故意擠兌他,他思忖片刻道著:「好,你要五分鐘審下老跋來,把我的開走,支隊長要問,我就明說,輸給你們了。」
「痛快,走。」余罪挾著桌上亂扔的一堆舊報紙,示意領路了。
林宇婧興趣也來了,跟著出來了,馬鵬追著余罪,悄悄捅了捅指著余罪挾著舊報紙道:「這辦法不能用啊,這個案子不是單個的嫌疑人,年紀又這麼大了,整出事來,你可吃不了兜著走。」
當警察不像當特勤,有些事可以黑著胡來,馬鵬怕余罪太過火,余罪卻像根本不懂一樣反問著:「什麼辦法?」
「難道不是墊這玩意上手段。」馬鵬小聲道,這手腕警察都懂,墊厚點,揍一頓出來,沒傷。
「瞧你那水平,你那叫知法犯法。一大把年紀了,真不知道你怎麼當的警察。」余罪不屑地道。一說即走,不理會他了。
馬鵬給說得糗臉了,林宇婧哧笑著,附耳小聲挖苦著道:「你是不是現在很後悔,親手把他送進監獄了。」
一笑而走,馬鵬尷尬一臉,搖了搖頭,還真覺得後悔。
幾人迤邐進了十號審訊室,進門的時候,預審員給了隊長一個愁緒萬結眼神,那樣子是沒審下來,孫天鳴揮著手,換人了,余罪大咧咧一坐,孫天鳴還真怕這貨對這個嫌疑人胡來,年紀大了,又是殘疾,整出事了,怕是不好交待。
「老跋……這意思就是瘸子吧?這個綽號挺形象的啊,老頭,是不是說你?」余罪問,像流氓碰到了小偷,一家人,不客氣。
老跋給氣著了,直了直脖子,沒吭聲,面前這個黃口小兒,他摸不準來路。
「叫什麼名字?」余罪一拍桌子,惡狠狠地問。
不管用,老頭輕蔑地看了眼,似乎嫌余罪嫩了。
沒辦法,發疏褶子深,一臉蒼桑的毛大廣,不管是形象還是性格,都是人渣中的極品,否則也不會想出在醫院組團行竊,而且做到那麼大規模了,余罪並不缺乏同情心,但老賊的蔑視把他最後一點同情心給消除了,他不耐煩擺擺手道著:「把椅子撤了……不他媽好好說話,可好意思坐著。撤了……」
下著命令,還沒走了兩個預審傻眼了,隊長一擺頭,兩人心裡也有氣,三下五除二,把椅子撤了,老跋瘸腿站不穩了,成金雞**了。余罪起身了,不懷好意地圍著這個糟老頭上上下下審視,冷不丁揪著他的領子,幾步把人靠到牆上,同伴要動,他示意一下,別上來,拍拍面朝牆的毛大廣道著:「老頭,都是江湖漂的,在我面前玩障眼法沒用,箱子裡什麼也沒有,你把棺材本藏那兒了?」
毛大廣肩聳了聳,很不自然,他看不到對方的表情,無從判斷了,而余罪摸著他的手,感覺到了微微的戰慄,他瞬間笑了,一招手叫著馬鵬,一指道:「搜!」
哇,居然有夾帶,似乎不太可能,進局子裡第一件事就是仔細搜過了,以防有違禁物。
孫天鳴愣神的功夫,馬鵬和余罪已經摸上了,從脖子裡摸到腳跟,余罪手快,一解把老頭的腰帶抽了,林宇婧眉頭一皺,覺得有點過了,馬鵬細細地搜完,搖了搖頭,要在特警眼皮下藏東西不那麼容易,衣服縫幾乎是摸過去的,余罪拿著皮帶,細細折過,一伸手,拿刀來,接過馬鵬遞的鑰匙刀,把皮帶割開內層,從裡找到一片薄薄的刀片。還不死心,把皮帶扣撬開,一下子馬鵬驚住了,皮帶扣裡,居然有一塊黃澄澄的東西。
「應急刀、救命錢。嘿嘿,老江湖的手法啊。」余罪笑著道。東西放在桌上,又回頭看毛大廣,毛大廣此時像是已經大勢已去,胸口起伏著,那是一股怒氣難平的景像。余罪更損,捏著老頭的嘴,把牙口瞧了瞧,生怕這傢伙在嘴裡藏東西似的。
其他人可驚訝,沒想到還能有這種法門,各自面面相覷著,誰可能料到,貌似風燭殘年的老人,身上居然藏著這麼多鬼域伎倆。
還沒完,余罪拉著馬鵬讓扶著人,自己躬下身,直接把老頭的皮鞋給扒了,一扒他揚著鞋,盯著老嫌疑人,這人眉毛顫了顫,余罪輕蔑一笑道:「棺材本吃不進肚子裡,應該在你身上吧。那點可不夠埋你這把老骨頭。」
哧哧拉拉把鞋子一劃,面上沒有,余罪費力了撬開了鞋底層,黑乎乎的鞋底鋼板,他在手裡墊了墊,又撬出來了另一塊,抬頭看著毛大廣,毛大廣一陣眩暈,差點一頭栽倒,馬鵬趕緊扶著,眾人面面相覷著,卻不料這是個什麼情況。
余罪知道找對了,這些老江湖的法門曾經在獄中聽說過,這些救命的東西在身上最不起眼的地方,他蹭蹭蹭在預審室水泥地上一磨,眾人眼睛齊齊往下掉了,黃澄澄地一片,另一塊一磨,也是黃澄澄一片,居然是黃金,這兩塊襯底,怕是值個一二十萬了。
「這個巨額財產你要說不清來源,有你受的了啊……真以為釘不住你?給你兩個選擇,老實交待,認罪伏法,去監獄裡養老去;第二種,不交待拉倒,出去你也成窮光蛋了,這麼大年紀,從頭創業,繼續扒竊。很難的啊,老頭。」余罪道。
此話極損,氣得毛大廣目眥俱裂,你……你說著就要拼老命,馬鵬手快,手托著嫌疑人瞪著眼:「老實點。」
沒治了,老嫌疑人氣得頭髮懵,眼冒星,無計可施了,此時才是真正的大勢已去,只憑著一股血氣支撐著,卻不料余罪歪眉斜眼,賤賤地笑著,拍拍老賊的肩膀道著:「送你一句吉言啊,社會主義好,政府來養老……我覺得您還是靠政府合適,要不這麼多財產都被沒收了,不讓政府管著,多冤吶。您說是不?」
毛大廣又是氣血上頭,一暈,腿一軟,就著馬鵬的手耷拉腦袋了,馬鵬趕緊扶著,把人放平了,探探了鼻息,回頭對眾人道著:「昏厥了,叫醫生。」
手忙腳亂地,有位預審去叫隊裡醫護了,余罪彎下腰,看著老頭飆著涼話道:「一點都不堅強,當什麼賊嗎?」
涼話一說,馬鵬也覺得這貨實在夠損,能把嫌疑人氣暈過去,卻不料還有更猛地,余罪猛地湊上去吼了聲:「嗨,誰的金子啦。」
「金子」出口,那老頭一下子又坐起身來了,渾身一顫,兩眼放光,不迭地喊了句:「我的金子。」
眾人嚇了一跳,愣神一下,跟著都憋不住了,哈哈大笑著,林宇婧在預審室撫著肚子,笑彎腰了。
「成了……審吧,他要不想去養老的地方,直接開車把他扔野外去。」余罪拍拍手,示意著椅子拿上來,預審員忍著笑坐回了原位,余罪幾人退出來了,孫天鳴悄悄看了眼裡面,預審開始記錄了,那耷拉著腦袋的嫌疑人,不冷笑了,開始一把鼻涕一把淚哭上了。
不用說,心理以及精神防線,全線崩潰了。
「你怎麼知道他有藏私?」馬鵬興奮地問。一把拽著出門的余罪。
「混江湖的誰能不想歸宿問題,不留點棺材本都不可能。我摸著他,一說棺材本他就緊張,都不用搜,我就知道有了。」余罪道。
「那你怎麼知道他藏在身上?」林宇婧也興奮地問。
「當賊的誰也不會相信,不藏自己身上藏哪兒?」余罪笑著道。
歎為觀止的孫天鳴湊上來了,問著:「我明白了,你故意趁他出逃的時間抓捕,就是期待在他身上找到這些能擊潰他心理防線的東西?這些東西如果讓他的徒子徒孫看,估計能激起點仇富心態,往下審容易多了。」
「而且來源肯定有問題。這麼多口供來回咬,那個都跑不了。」余罪笑著道。
「可你怎麼確定他一定會帶著棺材本走?」孫天鳴奇怪地問,在余罪力主無證據直接抓捕毛大廣時,他尚有疑慮,不過剛才所見之後才覺得,那時機選得恰到好處。
「屢遭打擊的慣犯,除了自己他們誰也信不過,咱們把聲勢搞得這麼大,要是普通嫌疑人肯定還會有僥倖心理,可這種不會,他絕對不會冒任何險,所以我推斷他只要嗅到風向不對,一定會馬上出逃……至於棺材本嘛,無家無業無親無故,只能隨身走了,像他這種,肯定信不過銀行。」余罪道,馬上又補充了一句:「不過銀行也確實信不過。」
眾人一想起剛剛的事,又笑了,余罪拽著孫天鳴道著:「孫隊,車啊,一會兒我開走。」
「這個不算你贏了吧?」孫天鳴笑著一拉臉,說胡話了:「你把人家氣昏厥,可不算審下來了。」
「啊,耍賴是不是?不帶這樣的啊。」余罪火大了。要馬鵬和林宇婧幫著說話,那倆人卻不幫他了,總不能真把孫隊長的車給開走吧,孫天鳴也就一說,旋即他攬著余罪道:「還有一個嫌疑人,你審下來,馬上兌現。」
「還有,那一個?」余罪道。
「年紀最小的,許克東。」孫天鳴道。
「多大了。」余罪問。
「不清楚,估計十六七吧,這小子連籍貫也說胡話,不過據喬小瑞交待,這小子是老跋的一員幹將,別看年紀不大,在團伙裡和童大帥、楊鐵、李雲昌是平起平坐的位置。」孫天鳴道,對這個江湖少年有點頭交,軟的不行,硬的更不行,又不是什麼大案要案,總不能真對個孩子上手段吧?
余罪眼珠轉悠著,孫天鳴故意刺激著:「你剛才可說了,審不下來的就算輸了,這個不勉強,我一會兒開車送你。車就不送你了。」
「審下來沒問題,我怕你又耍賴。」余罪道。
孫天鳴直接把車鑰匙掏出來了,遞給余罪道:「審下你開走,我和支隊長說去。」
余罪沒理會到馬鵬和林宇婧眼神的阻攔,直接拿起車鑰匙了,一下子驚得孫天鳴又是大眼瞪小眼了,真沒想到這小子有種,很有種,什麼爛事都敢接。
余罪返身回十號預審室拿走了那一摞報紙,此時已經沒有什麼生活希望的毛大廣在有氣無力的交待著,避重就輕地辨白著自己不是竊賊,至於鞋底的金子,他在囁喃著說不出來源來。余罪同情地看了眼,退出來了。
出門那三位卻是眼巴巴看著他,等著余罪的妙招呢,余罪卻是叫了林宇婧一句,私下裡說話的,還鑽進孫隊的辦公室說話,不一會兒他出來了,叫著馬鵬躲過一邊咬耳朵了,一會兒兩人進去了,不讓林宇婧看,孫天鳴覺得有點異樣,半晌才發現林宇婧成披肩發了,問著怎麼了,林宇婧也納悶地道:「他把我頭上的皮筋要走了。」
「皮筋?幹什麼?」孫天鳴也懵了。
「不知道,他說是刑具。」林宇婧哭笑不得地道,剛才是硬被余罪拽走的,又被輕薄地摸了一把,她現在還臉紅著呢。
「刑具?」孫天鳴懵了,這來來回回,顛覆他對處理警務的認識了,趕緊地湊到預審門的貓眼上往裡瞧著,看不清楚,他直接推門進去了,此時余罪正翻著報紙,又是那麼隨隨意意地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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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紀不大,滿臉瞎話,個子不高,水平不低……賊頭賊腦的許克東讓余罪能想到監獄裡遇到了瓜娃子,就這副爹不親娘不喜的得性,那是少小離家,缺少關愛的緣故,游離的眼神,時刻準備著防備的表情,都是缺乏安全感的環境造成的。
動機、誘因、心理傾向、犯罪目標選擇等等,這些曾經犯罪學上很深奧的理論,余罪經羊城一獄,彷彿是理論聯繫實踐一般,世事洞明瞭,畢竟那裡是全國人渣的聚集地,太有代表性了。他翻著報紙,在找著一則連他也不太相信的小道娛樂消息,不時地瞥眼瞧著這個小人渣,恍惚間似乎有一種親切感在內。他想起了那個傻乎乎的瓜娃。怎麼看也傻,可他狡黯的地方,你根本想像不到。
馬鵬被余罪叫進來了,扮著黑臉站著,兩位預審和隊長守著門,不一會兒,余罪攆人似的叫著:「出去,出去,我和小兄弟談談。」
孫天鳴開門讓預審員出去了,他沒走,實在好奇太甚。就見余罪笑吟吟地拿著一份報紙折著,露著那則花邊新聞,舉到嫌疑人眼前,客氣地道:「看看這則消息,你信不?」
嫌疑人愣了,看著那則短消息,說是某地有位男子醉酒,調皮的女友嫌他慢待自己了,於是幹了件啼笑皆非的事,把皮筋綁在男友的小jj上,結果酒醉醒後男友不適,去醫院檢查……出大事咧,小**血管壞死,要切除了。
嫌疑人噗聲笑了,笑了幾聲道著:「不是吧,還有這種傻逼?那男的慘了。」
「你不相信有這種事?」余罪問,這孩子真不大,一笑挺童真的。
「不信,瞎編的,所有報紙都是用來擦屁股,就不可能是真話。」嫌疑人不屑地道。
「呵呵,你今天就剛才這句是真話。」余罪笑了,不過驀地變臉了,翻臉道:「不信啊,那就好。老二,把他銬好,加上銬子。」
馬鵬要了孫隊個銬子,按余罪的指揮,臂反銬、腿銬在椅子上,動彈不得,那年紀尚輕的嫌疑人一陣哆嗦,不知道要上什麼手段,不住地哀求著:「大哥,別打我……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你們打我,我也不知道呀。」
「警察怎麼可能打人,滿嘴胡言,一看就天天說瞎話,你這是病,得治,對不對。」余罪背著手,教育的口吻道,嫌疑人聽傻了,眼巴巴地看著余罪,不知道這個惡警要怎麼治他。答案立見分曉,余罪手一亮,指圈上繞著東西,那嫌疑人一激靈,嚇壞了。
皮筋,這瞬間讓他聯繫到了剛才看到的新聞,一下子成了他最恐懼的想法。
「反正你也不說實話,我們拿你也沒辦法,這樣吧,我也把皮筋繃到你**上,明兒到天黑再放你。」余罪道,說著上來了。嫌疑人驚恐地往後躲,不過椅子動不了,銬子被拉得叮噹做響,他聲嘶力遏地喊著:「你們敢?我要告你們。」
「連你自己都不相信這事,你說出去誰信?」余罪奸笑著,湊得更近了。
「你敢?」嫌疑人急了。
「他馬滴,還有警察不敢幹的事,笑話。整死你老子都不用賠命。」余罪捋著袖子,要動手了。
「別別,大哥,你繞了我吧,那有這樣整人的?我服了您了,還不成。」嫌疑人換了口吻哀求著。
「服有個屁用,老子閒得蛋疼,就想整整你。」余罪惡相外露,拉扯上嫌疑人褲子了。
嫌疑人使勁掙扎,大嚷著救命,不料余罪更黑,大聲叫著關監控,關燈,馬鵬也在助紂為虐了,摁著嫌疑人。嫌疑人喘著大氣,看著余罪,硬的軟的哀求都不奏效,現在愈覺得眼前的人恐懼了,那人一點也不像嚇唬的樣子,反而很享受這事似的,拽了他的腰帶著,奸笑著道:「一會兒告訴我感覺啊,下回我再這招,好告訴其他人。」
說著,解開褲扣子了,那嫌疑人急得幾乎快哭了,在余罪撐開皮筋的一剎那,他高喊著:「關燈。」
馬鵬立馬關燈,一黑,嫌疑人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了,哭嚎著道:「大哥,別呀,我說還不行呀,我就偷了幾個錢包,你們別害我呀。」
彭聲,燈亮了,余罪壞壞地笑著,像曾經逗瓜娃子那樣,手裡繃著皮筋問著:「你確定要交待偷錢包的事?不過要說瞎話,小**還是不保啊。老子可是有點變態,就愛玩這個。」
余罪臉上的表情變幻著,一會壞笑、一會猙獰,把嫌疑人嚇得六神無主,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叫進來了預審員,余罪把皮筋就放在預審桌前,示意著開問,哎喲,這娃給嚇得,抹一把淚,交待一件;抹一把鼻涕,又交待一件;看看皮筋,又交待了好幾件;交待速度快得,連預審手寫也趕不上了。
很快,時間兩分零四十秒,不到一半,全線崩潰。
孫天鳴出來了,馬鵬也悄悄退出來了,兩人都看著站在預審桌邊上,無聲威脅著的余罪,孫天鳴凜然收回了眼神,想說句什麼,卻無語了,馬鵬接著他的話茬問:「你是不是想說,這人怎麼會是警察?」
「你確定,他是警校畢業的?」孫天鳴愕然地問,一般警校生出來,沒有三年兩年,根本適應不了刑警有時候很不人道的警務工作,像余罪這種直接就不像人的,當屬罕見。
「千真萬確,剛拿上畢業證幾個月。怎麼,孫隊有什麼想法?」馬鵬笑著道。孫天鳴愕然道著:「據我所知,警校的教育水平沒有這麼高吧?」
「確實沒有,不過他自身條件比較好一點。」馬鵬試圖嚴肅地說這句話,不過他說出口,又覺得是個笑話。
孫隊震驚了,無語了,這樣的人才,他還真想攬為己用,不過又覺得不太敢用。林宇婧卻是好奇地問,怎麼就問下來,馬鵬和孫天鳴誰也不好意思說,尷尬地道著:「你問他吧。」
孫隊走了,覺得輸得不冤。可人家這麼快審下來,又覺得有點冤,不管冤不冤,車是不好意思要回來了。
林宇婧和馬鵬在門口等著,馬鵬架不住林宇婧的逼問,把經過草草說了,聽得林宇婧面紅耳赤,紅著臉啐道:「這個壞種,這麼噁心的辦法也想得出來,你也不攔著。」
「我還沒來得及攔,嫌疑人就撂了。早知道這辦法這麼快,我都用了。這貨在監獄裡呆了幾天,本事長得真不少,你還別說,不比咱們禁毒上那些什麼審訊專家差呀。」馬鵬呲笑著道。林宇婧啐了句,不理會他了。
不多會,余罪出來了,得意洋洋地奸笑著對馬鵬道:「老二你服了吧,告訴你了,少年人好色、老年人守財,在這上面整他,絕對一整一個准,你都不信……呵呵,你猜這傢伙從多大上就開始偷了,十三,到現在工齡都快五年了。還未滿十八歲呢。」
馬鵬笑著,不過沒回話,抬頭示意著余罪的身後,另一側,林宇婧就那麼面無表情地看著,像在審視余罪,余罪一整臉色,不笑了,咳了聲,剛要說句場面話,不料馬鵬出壞了,小聲道:「你不用裝了,我告訴她了。」
「啊?」余罪氣壞了,回頭要揪馬鵬,不過以馬鵬有防備的身手可不容易抓住了,他一閃身,快步奔著去孫隊的辦公室了,留下余罪有點尷尬地看著林宇婧,像做了錯事一般,囁喃了幾次,笑著小聲道:「我…我就嚇唬嚇唬他,沒準備真幹那事。生打生他不瞭解情況,一下子被嚇住了。」
板著臉的林宇婧驀地笑了,燦爛笑容一現,余罪也嘿嘿笑了,卻不料林宇婧也來了個變臉,斥了句:「你咋這麼缺德?」
「也不是很缺吧,又沒真干。」余罪小心翼翼地道,林宇婧卻是給了一個不入眼的眼神,甩著長髮走了,下樓去了,哎喲,把余罪失落得呀,難道職場得意,情場就注定失意嗎,走到孫隊長辦公室前,看到馬鵬,他又怒氣沖沖揪著人要質問,馬鵬呲笑著,兩個閃避動作,滑如游魚地跑了。
余罪進了孫天鳴的辦公室,大孫這會兒心服口服了,擺著手道:「啥也甭說了,開走。有這本事,支隊長也得給你配輛專車。」
「那謝了啊孫隊,我先走了啊。」余罪告辭了句,奔著下樓來了,馬鵬駕著緝毒局的外勤車輛,林宇婧站在車前,余罪見人沒走,興喜地奔上來了,嗨嗨要說話,站到林宇婧跟前,卻嚥回去了,林宇婧淡淡地安置了句:「不早了,回去休息吧,一夜都沒睡了。」
余罪看林宇婧開了車門,他急了,不迭地挽留著:「林姐,我有車了,我送你,一塊回睡去。」
林宇婧眉頭一皺,啪聲摔上車門了,車裡爆出來了馬鵬的一陣大笑,余罪氣苦地直扇自己嘴巴,漏嘴了,也把真實想法說出來了,車冒了股黑煙,嗚聲走了。
媽的,馬鵬故意的,余罪恨恨地想著,林宇婧一走,就即便給隊裡贏回輛車去,都讓他好不失落………
次日,戰果持續擴大,又根據落網嫌疑人的交待,拘捕了在腫瘤醫院行竊的扒手七名,不但抓人,而且起贓,繳獲這個團伙用於作案的車輛三台,作案用的各類工具數十件,其中居然包括一台很先進的磁條掃瞄裝置,那玩意只要探測到人民幣上的防偽條就會閃爍,這些賊已經在利用高科技尋找下手目標了。
當然最惹人注目的還是毛大廣藏在鞋底的金板,重達七百餘克,別說組織扒竊,光這些金器的來源,就夠老賊喝一壺的了,多數是收購搶奪金項鏈嫌疑人賊贓,這一點被一號打手童大帥指認了。
又過數日,以毛大廣為首的扒竊團伙全體覆滅,上了內網頭條新聞,聞訊而來的記者來文經劉星星隊長介紹,專程到三分局採訪,也在這一日,腫瘤醫院敲鑼打鼓送來了一副「人民衛士」的錦旗,來文興奮地拍攝到了這一珍貴的場面,心裡已經擬好了「獵扒」報道第五輯的內容。
孫隊長熱情款待了市局宣傳部、醫院以及媒體方來人,他心裡老有點不自然的感覺,這些殊榮,對他來說實在受之有愧,那個真正「人民衛士」的本事,他可學不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