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微微一笑,他緩緩坐下,目不轉睛地望著蘇淺語作。
「有要緊的事麼?」
說實話,蘇淺語早就耐不住了。
入夜已深,蘇員外充耳不聞窗外的蟲鳴聲,他兩隻小眼睛瞇了很久,視線在兩張宣紙間徘徊不定。
手裡的筆不知什麼時候掉到了地上,他挪動了僵硬的身軀,準備彎腰去撿,可巧一陣清風吹來,把案上的紙吹到了地上。
那張紙不偏不,就輕輕地壓在毛筆上,墨漬在宣紙的背面散開淺淺的墨痕,從正面看,就點在那個『嫁』字上。
天意啊!蘇員外恍然大悟,顫巍巍的撿起紙筆,並且將這『神物』裝進了自己的百寶箱。隨後,他立即將這個消息告訴了自己的妻妾,四處攀關係,買通了在祠堂管理宗法的人,讓他們把蘇蔓菁選妃的記載從玄虛帝國改成了天合帝國,這才免了十大酷刑、五十大板伺候的宗法教訓。
這一來一往費周折,花費了蘇員外五百兩銀子,足足三年的地租,全都被祠堂那群『拿著宗法當飯吃』的廢物收進了腰包。蘇員外心裡不甘,但面上還是滿心歡喜的,寶貝女兒蘇蔓菁樣樣出眾,說不定哪天就能飛上枝頭做鳳凰;到時候,莫說耀月鎮了,整個天合帝國的人都想來巴結他蘇某人,黃金白銀還不是自己囊中之物?一番精心打算後,蘇員外親自打點了一切行李,又派出了兩個心腹做護送隨從;直到進京前一夜,蘇員外才滿心歡喜地將這個消息告訴了蘇蔓菁。
蘇蔓菁知道自己要去選妃。從前說玄虛皇帝是個四五十歲的老頭確實極不情願;現在,蘇員外又要將他送到另一個皇帝枕邊,她心裡更是惱火了。
蘇蔓菁琴棋書畫樣通話不假,但是她的脾氣卻是普通小家碧玉所不及的,那個脾氣叫『牛』啊!蘇蔓菁心平氣和時個大家閨秀,舉止大方;另外,凡是耀月鎮的本地人都知道蘇蔓菁是唯一一個敢和蘇員外抬槓的人,拉著蘇員外的耳朵臭罵『爹爹沒良心!娘娘死得早,就把我當成牲口,賣來賣去!我若是牲口又是什麼?』。堪稱絕罵……
蘇員外被這句話罵得狗血頭。寶貝女兒地親娘早年病逝。這對他來說本來就是一個心結。現在被女兒這麼狠狠一戳。心裡彷彿突然破了一個洞。疼死了。
燒燒燒……
早早準備妥當地行囊都在紅通通地焰中化為灰燼當著女兒地面。蘇員外親自燒了滿滿一車地綾羅綢緞以示決心。這重重火焰後。隱隱約約乎可以看見蘇員外咬牙切齒地滑稽表情。
誰捨得呢?上好地蘇繡。雲羅布料這麼燒了……不咬牙切齒才怪。
蘇蔓菁終於出嫁了。蘇員外攜妻妾送出了十來步就停下來了。因為鮮紅地花轎裡邊傳來蘇蔓菁誓死不回娘家地尖叫。一干人等都收回了邁出去地腳步。蘇員外地額頭頓時劃過三條黑線。
「老爺該安心了。姑娘又不是入狼**。您尋地這門好親事。可是蔓蔓前世修來地福啊……」剛納地小妾非常明白蘇員外地心思。她慇勤地從懷中掏出地一方香帕。慢慢擦著蘇員外地額頭。不時拋來幾個媚眼。這景象全看在蘇員外其餘幾個女眷地眼中。她們仍強顏歡笑。雖然嘴裡不說。但心裡早就將這隻狐狸精地皮扒了好幾層。
終於嫁了。蘇蔓菁合掌在胸前,緩緩閉上雙眼。
「娘,女兒不孝,連您葬身何處都不知道,從未祭拜過您;昨夜爹爹忽然說,只要我嫁做人婦,就會讓我去您墳前祭拜,那我便嫁了。反正夫家的人也一定受不了蔓蔓的脾氣,早早休了,我也好早點回家,為您守一輩子的墳。」蘇蔓菁嚥了嚥口水,停了片刻,繼續自言自語,「我跪在這裡,就當時跪在您面前了,保佑女兒吧!」
頭頂的烈日照在蘇蔓菁的身上,不多久,在一層層的紅色嫁衣包裹下,她燥熱難忍,伸手兩下就扒掉了最外頭那一件華麗的雀金霞帔,扔到一邊再管它。
蘇蔓菁又在石碑前叩拜了三下,就像真的在祭拜母親一樣,神情莊重。
保佑我吧!
她平常彈慣了琴弦的手指碰上看似骯髒的苔蘚,眸子裡閃爍著堅定的光芒,她手上加大力度,瞬間突破苔蘚的包裹,右邊的那塊石碑上的字跡頓時呈現在眼前!
癡情湖中癡情人,癡情人笑看癡情事。
石碑上的刻字深深映在蘇蔓菁的心頭,看來當初刻字
佩劍的練武人,否則很難將字刺得這麼深刻。這幾蔓菁的另一個感覺是:澀澀的痛楚。在閨中的待嫁女子往往會寫些春心蕩漾的文章,她蘇蔓菁的文采更是十分出彩,所以對字畫很有研究,在字裡行間透露出的情感自然逃不出她的法眼。
可是再度揣測,又覺得有不對勁的地方,刻字的明明是個男子,而且石碑題字的內容所指向的應該也是男子……蘇蔓菁腦中驚雷閃過斷袖?!
見過石碑上的題字,蘇蔓菁並沒有太強烈的反應,她自己也驚訝於自己的平靜和坦然。凝視著『斷袖』石碑,她忽然覺得很好笑:原來父輩口中的魔咒石碑,上面的字竟然是寫斷袖之情的。
視線轉移到石碑右下角的題字上,蘇蔓菁眼前忽然一亮。
蕭梧!
蕭天子?!
墨寶啊!竟然是帝的親筆刻字?是不是可以說,天合帝國的當朝天子,是斷袖呢?
蘇蔓菁被這個響噹噹的字震懾在原地,在一剎那之間,她呆滯了。
轉身撥開左的石碑,她得了教訓,小心翼翼地流著右下角的苔,生怕又冒出一個嚇死人的名字來。
此生不醉。|
到了第四個字,筆勢越來越是無,幾乎已經分辨不出,最後一筆帶過,就此斷了。看來寫到『醉』字,所寫的人也無力再寫下去了。蘇蔓菁隱隱的感覺到,在四個字中,怕有一段傷心情事。那麼,這兩塊石碑就是一對情侶的殉情詩文了……
蘇蔓菁捻了捻懷中香帕,眉頭緊皺,眼睛直看著那四個狂草的字,嘴裡念叨著:「此生不醉,此生不醉,不醉……醉?」
她審視著石碑的右下角,思了良久,終於決定不去扒開苔蘚。題字的女子是誰,好像並不關她的事,何必勞動筋骨去揭那噁心的苔蘚?
蘇蔓菁哼了一聲,起身帶好鳳冠,遂又了理鬢,接著大步朝花轎的停靠處走去。
日頭開始傾斜了,漸漸地,蘇蔓菁忽然感覺身上有些冷意,猛然想起自己雀金鳳凰霞帔落在了石碑前,她怪叫一聲:「不好了啦!」回頭折騰了一個小廝陪她回到了醉落湖畔。
湖,依舊是那個湖;山,也依舊是鎖龍山脈中的黎峰。
只是,蘇蔓菁看見她的霞帔時,不免驚訝了。
沉重的雀金鳳凰霞帔不知怎麼的,竟被吹到了石碑之上。兩眼掃向石碑上的題字時,蘇蔓菁的瞳孔忽然為之一縮。
此生不醉。
又是這四個字!蘇蔓菁穿戴完畢,忍不住回頭看了兩塊石碑一眼,恍惚間她的腦海中閃過一幅陌生的景象:一個人拖著瘦弱的背影,追逐著天邊的孤星,而他(她)身後是一條盤旋飛昇的巨龍。
無緣無故的,會有這麼大的風?會把霞帔吹到這麼高的石碑上?真是,邪了門兒了……
蘇蔓菁甩了甩混亂堪的思緒,右手輕輕地搖著羽扇。
「走吧!」花轎的紅簾放下了,一行人浩浩湯湯地趕往北面的國都。
殘陽斜,夏風烈,似乎流金滿地的那一剎那,醉落湖畔飛過一隻將死的知了。它停在那塊裸露在天地之間的石碑上,舔了舔綠油油的,最後出一聲淒厲的蟲鳴,死了。
大概是曬死了。
烈日下的暖風狠狠刮過湖面,捲起枯枝敗葉……好久不見這樣的大風了!
掃過三排整齊的石碑,吹落知了的軀殼……狠狠的,不留餘地的掃過醉落湖邊的一切;在黎峰腳下,炎夏之風似乎都很猛烈,刮得萬物心灰意冷。
石碑殘餘的苔蘚,不知什麼時候被吹開了右下角,露出兩個幼稚的字體:公孫。
生硬的筆法簡直就是石碑的敗筆。
然而偏偏又附在『此生不醉』這四個瀟灑的大字下面,不過幼稚歸幼稚,寫法上還是很有講究的,一筆一劃,刻得很深。
酒裡下了迷藥和魅香……
床上的人掙扎了兩下。蘇蔓菁的雙手猛然間扯開了身上的浴袍,但是很快就瞇起眼睛睡了。古影冷眼掃視著窗外聽牆根的黑影,右手婉轉,瞬間向外打出三顆圓潤的珍珠,『啪啪啪』三顆都打中了屋外偷聽的人。他斜了來人三個白眼,悶聲道:「解,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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