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氣用事,簡直是在胡鬧,。」
呼延豹聽得陳滄竟無視比試規則,與應募者實兵對戰,勃然大怒,向親信長史下令道:
「傳我將令,叫停兩人比試,陳滄當眾杖責四十,以儆傚尤。」
軍營規則就是軍令,軍令如山巋然不移,縱使是龍武大將軍的親侄,也不能有抗令行事的特權。
「左將軍有令,你們住手。」
長史得令後帶著幾名執法親衛來到馬槊場地,高呼住手時,陳滄和劉鑾鏖斗正酣,全神投入的兩人渾似沒聽到長史的命令,。
此時,李琅已經看上半刻鐘,對兩人的武技有點摸底了。
陳滄技法了得,但應是沒經歷過血雨腥風的實兵戰場,心中忐忑生死,放不開手腳纏進搶攻,打亂劉鑾的節奏佔據主動,很多招式硬生生地被劉鑾中途逼退無功而返。
劉鑾滿臉肅殺,朴刀攜帶著比馬槊更強大的勁力,猛烈劈砍,但失之迅捷,屢屢被陳滄倏忽縱橫的馬槊化解。
戰場上,不是你殺我,就是我殺你,快准狠,殺伐斷然是必須的,一招一式間就要殺敵……場上兩人經過戰場磨礪後,有機會成為虎將,但現在這樣打下去,卻一時半會分不出輸贏。
對付兩人,李琅已有把握,有心當眾顯威,當即將長槍一抖,縱馬衝入場地,橫槍架開兩人纏鬥在一起的兵器,喝道:
「且住,讓我與你們比試一番,誰來……」
「陳某前來討教。」陳滄本意正是要跟李琅過招,當然不會放過機會,他大吼一聲,撥轉馬頭,馬槊沖李琅直扎過來。
李琅雙目炯炯,腕隨其臂,長槍徒支虛架。實則,李琅不用槍桿架擋,而是策馬前衝,利用身形快速逼近躲避馬槊的長距離攻擊,槍頭騰出來反撩絞進,槍尖直插陳滄咽喉。
李琅逼近錯身,一招制敵。
「啊……不好……」
場邊看景的青壯大都沒見過這種搏命的搶攻,紛紛驚叫起來,擔心陳滄的喉嚨被李琅衝擊前突的槍頭刺上一個穿心洞。
李琅的槍尖如毒蛇吐信,瞬間便迎面而至,陳滄臉色劇變,連忙中途撤槊防守,身子在馬背上向後仰倒躲閃,。
李琅用上尉遲恭那一個經典招式,從槍桿上鬆開左手,右手單手持槍側移,左臂探出抓牢陳滄暫時失控的馬槊,將馬槊挾於腋下,猛然加力,就將陳滄的馬槊搶奪過來。
「好啊,太精彩了。」
「李將軍殺虎英雄,敢拚無畏,真勇士也。」場地上興奮的叫好聲響成一片。
陳滄馬槊被奪,面色漲紅,卻還是很坦率地拱手道:「李壯士技高一籌,陳某有所不如。」
李琅倒轉槊桿,將馬槊遞還給陳滄,笑道:
「臨陣對敵之時,要習慣於用身子的靈活性配合兵器格擋躲避敵人的攻擊,不需總是依賴兵器招架,兵器的威力在於攻擊而不是防守,若是太過顧慮萬全,反而失了先機。
也不要著重於變換招式,沙場上,躲避,躍進,殺敵,簡簡單單毫不遲疑一氣呵成……這些是我從沙場實戰中總結出來的經驗……所以,並非你的馬槊技法不好,你最需要的只是實戰……」
李琅的話很好地照顧了陳滄的面子,陳滄心生感激,再次真切道:
「陳某受益匪淺。」
打鬥停止,長史和執法親衛迅速奔上場來,向陳滄喝道:
「左司階無視比試規則,擅自與人實兵對戰,左將軍有令,當場責罰四十軍棍。」
劉鑾見狀,連忙自己包攬道:「實兵對戰是劉某提出來的,論罪也該由劉某受罰,與陳司階無干。」
長史立即斥道:「你彼時並非龍武軍軍士,不在軍法之列,退到一邊去。」
「劉壯士好意,陳某心領,。如今既已違令,陳某無怨,甘領責罰。」
陳滄慨然昂首,心裡卻是一片哀歎,兄長陳清兵敗契丹辱及禁軍威名,皇帝對陳家空前不滿,呼延豹借題發揮,再辦他一個違抗軍令之罪……此事被皇帝獲悉後,對陳家的印象只會愈加糟糕。
李琅在雲州見識過袁孝只用二十軍棍就要打死人的狠狀,龍武軍行刑當然遠沒有袁孝那麼狠毒,但陳滄四十軍棍熬下來,臥床旬月是極有可能的。
李琅不知呼延豹為何如此動怒,不給陳玄禮面子,不禁蹙眉道:
「違令受罰自是沒錯,但四十軍棍是否過重……聽說龍武軍可能會出征遼東,陳司階若是挨上這四十軍棍臥床旬月,豈非耽誤了他的征程和前程……可否代為向左將軍通融一二,暫免責罰,改為他日軍中戴罪立功。」
說著,李琅又轉向場邊眾青壯,大聲道:「還有誰願意同我一樣,為陳司階求情。」
「我等俱都願為陳司階求情。」
李琅發話,場面齊刷刷地一邊倒……這就是名望的威力,一言既出,別人不過多考慮就給予支持。
李琅提到陳滄的前程,又鼓動應募的青壯哄抬,長史便不好輕率拒絕,返身回去稟明呼延豹。
呼延豹沉吟道:「李琅……」
呼延豹祖上與鄭天南一樣,都屬在天後朝劫後餘生的太原原從,深受皇帝信任,皇帝將他放進龍武軍,有制衡陳玄禮專權的暗中意圖,所以他並不怕陳玄禮,他也必須做出點制衡陳玄禮的表面樣子給皇帝看看。
但呼延豹也明白,皇帝其實是非常寵信陳玄禮的,寵信程度遠大過他,只是最近,皇帝因陳玄禮舉薦侄兒陳清的事情而對陳玄禮用人唯親有點不滿,他便想雷聲大雨點小地配合皇帝的情緒顯示自己的存在,倒也不是有意針對陳家,。
明白他心意的親信長史自然知道把握軍棍高揚輕打的火候,四十軍棍下來,在床上躺上一二十天也就痊癒了,至於陳滄的個人前程,就不在呼延豹考慮之列了,反正陳玄禮也沒跟他提過照顧陳滄的要求。
李琅領著一眾應募青壯替陳滄求情卻給了呼延豹壓力,如果不答應,以李琅的名聲,無疑會將他與陳玄禮之間的不和諧放大,並公開顯露出來……這不是他的初衷,也不是皇帝願意看到的。
名聲有時候是一把最讓人難以招架的刀,呼延豹思慮過後,揮手對長史道:
「……陳滄暫免責罰,允許他戴罪立功,下不為例。」
李琅一招擊破御前第一的陳滄,風頭強勁,人群再次擠過來團團圍住李琅,有人疑惑發問,有人讚歎勸說,有人報名結識……還有向李琅訴苦求助的:
「我家剛買的一個貌美胡姬被那尹子琦帶人強搶,市值六十匹絹的薩吉就這樣沒了,報官官不問,這事只有你能管呀。」
李琅正想著如何聚集人手,有人無意中遞了話頭過來當然得抓住,立即斬釘截鐵地應道:
「此事我管定了,一定幫你將胡姬要回來。」
「好。」青壯們轟然喝彩起來,有一些人還進一步透露內情道,
「尹子琦有一癖好,喜歡虐奸胡姬,仗著京兆府有楊家人做後台,前後搶了不知多少個胡姬,光虐奸致死的就有好幾個,屍體都抬出城扔了……有人看見女屍上偏體鱗傷的。」
「雖說胡姬等同牲畜,打死無罪,但也不能這麼虐奸致死,尹子琦簡直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