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方進走到設在驛站不遠處的縣衙臨時駐蹕處時,獵奇心態逐漸靜了下來,。
太真不可能跟李琅有私情,雙方之間的鴻溝擺在那,李琅接近不到太真的真心。
魏方進並未見過太真本人,但他跟楊家過從甚密,隱約從楊家姐妹口中聽過,太真是個心氣兒非常之高的絕世美人,連尊貴無比的壽王李瑁,太真也不甚滿意……又怎會看上李琅。
太真身繫楊家榮辱興衰,絕不可能真正與皇帝以外的男人有牽連,。
事情應該是這樣的,太真是一個要求男人對她百依百順的嬌縱美人,太真要什麼,男人就必須給她什麼,皇帝一直不許太真打馬球,太真極為不滿,便想著利用李琅讓皇帝吃一些乾醋作為「報復」,軟性施壓。
太真非常意外地照拂李琅也是出於同一個心理。
只是如此一來,太真也許能成功贏到皇帝的醋意和妥協,可皇帝又豈會給李琅好果子吃……太真的嬌縱不就把李琅給坑了嘛。
李琅當局者迷,要不要將此事告知蒙在鼓裡的李琅?
若是李琅被太真給坑進去,楊家倒是出氣了,可楊家不會給他魏方進記功。
在聽了李琅跟袁孝一席話後,魏方進對李琅還是頗為欽佩的,視野這麼廣的人很不尋常,背著五楊跟李琅結個私下交情也不錯。
魏方進一咬牙,叫來隨行的親信家人魏丘續,吩咐道:
「你拿上我的名帖,去紫陽道觀知會住持張道長,告訴他,公主和仙子已至儻駱驛,午後就會出發前往山谷,請他早作接駕準備,另外順便給我辦一件要緊的私事……」
魏方進又吩咐魏丘續將太真此行真正可能的原委和個中厲害告知李琅。
「阿郎放心,老奴定會小心隱秘。」領命後,魏丘續即刻上馬,順著山嶺小道直奔無名山谷。
……
魏丘續趕到紫陽道觀時,時辰已過午後,道士們忙著準備迎接皇親的到來,村民們卻猶在田間勞作,李琅正跟張晉、薛騫在道觀正殿聚聊接待太真的事情。
李琅與薛騫,還有李芷若其實沒什麼實質性的利益衝突,也就是因為彼此不瞭解對方才發生一些誤會,完全屬於可以相逢一笑泯恩仇的那種,把話說開來,心裡敞亮了,不愉快的事兒也就揭過去了,。
張晉跟薛騫轉述了李琅昨日跟袁孝說過的那番話,薛騫聽後大為讚歎。只是,薛騫偶爾也會歎息一番李琅的貧苦家世,話裡話外透出惋惜之情。
李琅從中敏感地覺得,薛騫儘管表面上非常熱情,心裡卻並不是很瞧得上他。
好在這倒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原則問題,各人都有各人的世界觀,天行有常,一切應順意自然,何須糾結於心。
住在道觀日子長了,有時候,李琅發覺自己竟有些「入道」。
對於靜和公主的下落,薛騫似乎通過其他途徑得到了一些讓他心安的消息,看上去,薛騫已經不是很著急。
「師尊,門外有客具貼拜見,言稱是縣令派來的。」
山門當值的小道士明悟拿著魏方進的名帖走進來遞給張晉。明悟眼皮惺忪,定是昨晚玩木牌撲克玩得太晚,日間在山門偷懶打盹。
張晉忙道:「是不是公主和仙子已經到了儻駱驛……快快將人請進來。」
魏方進昨日已跟張晉商議好,玉真和太真入住儻駱驛後,魏方進就派人前來知會紫陽道觀預作準備。
魏丘續進入道觀正殿給李琅三人行禮,告知了兩位皇親下午會來山谷的消息,而後看向李琅輕聲道:
「李壯士能否移步僻靜之地,魏縣令特意讓某家跟你說兩句私話。」
李琅笑道:「就在這裡當堂說吧,兩位道長都不是外人。」
魏丘續覺得兩名紅塵世外的道士不會與張揚跋扈的五楊扯上關係,也就不加勉強,當下便將魏方進的料想當著張晉和薛騫的面轉告給李琅,。
張晉昨日便已對李琅和楊玉環之間不同尋常的關係有所察覺,薛騫則早就知道李琅對楊玉環心存覬覦,是故,聽完魏丘續的話後,兩人都不是特別驚訝。
但李琅卻像是挨上當頭一棒。
「……代我多謝魏縣令的好心提醒。」
魏方進是楊家的外圍,李琅不願相信事實真如魏方進所料想的那樣,楊玉環只是將他當成與皇帝鬥氣的工具。
可是,憑心而論,李琅自覺近幾日確實有點輕浮了,自己總是對楊玉環抱著一廂情願的美好念頭,卻從未靜下心來思考楊玉環是否真如他單方面所想的那般美好,魏方進的話無疑替他道出了楊玉環並不美好的一面。
美好的楊玉環完美無暇的**,楊玉環的心卻不一定美好。
楊玉環可以使他在獲取皇帝信任的道路上一帆風順,如同終南捷徑。
然成也楊玉環,敗也楊玉環。
如果楊玉環是在利用他向皇帝邀寵,則一個弄不好,他獲取皇帝信任的努力就會因楊玉環而功虧一簣。
張晉讓人拿了幾十文銅錢打發走前來送信的魏府家僕魏丘續之後,神色凝重地對李琅道:
「魏縣令說的恐怕是實情,趁這會兒太真還沒來,你趕緊外出躲躲吧,太真尋不到你,自然就不能為難你了。」
「躲……不是辦法。」
李琅苦笑,以楊玉環的火辣性格,躲著楊玉環的後果更嚴重,羞怒的楊玉環回到皇帝身邊輕輕鬆鬆一句讒言,就能置他於死地,。
李琅懷著一絲僥倖,向蹙眉肅容的薛騫問道:
「薛道長覺得此事是否真如魏縣令所言?」
「我認可師兄和魏縣令的想法。」
薛騫微微頷首,上齒缺了一顆門牙的嘴巴微張,又歎氣道,「但你似乎還不能有任何逃避的選擇,你說得對,你不能躲著太真。」
連「賽諸葛」薛騫也這麼想,李琅的身子一下從頭涼到腳,楊玉環不但在利用他跟皇帝玩吃醋固寵的小遊戲,還讓他沒有逃避的選擇。
楊玉環想要利用一個人,那個人就得心甘情願被她利用,這就是權勢的強橫。
難怪楊玉環的道觀無兵守衛,卻仍沒一個男人敢去。
李琅突然發現自己敢於向楊玉環示愛的勇敢其實很可笑,大唐千千萬萬不敢跟楊玉環接觸的男人才是真正聰明的成熟之人。
薛騫看著李琅痛苦的表情,出言安慰道:
「你跟芷若也算是認識過了,幾年以來,芷若一直跟太真保持著密切的關係,對太真頗多瞭解……不如這樣,你隨我同去問問芷若對此事是怎麼看的,或許芷若有辦法幫你。」
「這方便嗎……竹林深處不是禁地麼?」李琅對李芷若沒多大好感。
「呃,不需入內……天氣甚好,芷若正在望月亭作畫。」
薛騫說著就抬腿往外走,「太真就要駕臨,事不遲疑,我們現在就動身前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