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期從長安出發的劉東偽裝成契丹人,較為順利地行至呼倫貝爾大草原找到了清江村村民,但村民在返途中被契丹人扣押,。
小鶯說得沒錯,契丹汗帳確實驅趕著其控制區內的所有漢民向東而去。
當乙室活氏族殘部的使者抵達契丹汗帳後,戰略上的挾制,使得泥禮很快就在這群被驅趕的漢民中,將乙室活指明要找的清江村村民給一一找了出來,只除了幾個不堪長途跋涉而死於驅逐途中的老人。
這些最迫切落葉歸根,執著推動村民回歸中原種田的老人們,在回歸已經變成現實之時,自己卻永遠回不了故鄉,唐契大戰在即,村民們甚至沒有時間去尋找並帶回老人們被拋棄在驅逐途中的屍骨,這不得不算是一個很大的遺憾。
但大部分清江村村民,以及李琅和父母小妹,在離開中原三年,歷經不少波折後,終於在天寶元年的六月下旬回來了。
雖然家園沒有了,故國也不再那麼親切,但人總算是回來了,有悲有喜更有對未來生活的憧憬。
父親李福依舊是那麼沉默寡言,母親李唐氏依舊總是喜歡遇事流淚叨咕不休,只是兩老臉上的皺紋和手中的厚繭被歲月雕刻得更深更厚,沒名字不識字的小妹小辮子變化最大,三年後的她已經是十六歲的「大姑娘」了,性格不活潑,跟父親一樣不喜歡說話,只知道悶頭幹活,不怕髒也不怕累。
等生活穩定下來後,小辮子也該嫁人了,到時候希望能嫁到一個門當戶對老實本份的人家,。
父母小妹和清江村村民隨著被李琅順手從乙室活人「魔掌」中拉回來的胖道士到了紫陽道觀所在的無名山谷谷口,李琅自己則跟與他關係較鐵的村民劉東,劉子陵的長子劉中升兩人趕去宜壽縣城,辦理村民落戶建村事宜。
在歸途中,李琅已經瞭解到虛谷胖道的家世背景,胖道士名叫裴銑,是高宗朝名將裴行儉的孫子,開元名相裴光庭在四十不惑之年的妾生庶子,屬聞喜裴氏一脈。
李琅從這個世家子口中得知落戶其實很簡單,可以直接去州縣衙門,根本就不需要搭理戶部司,鳥都不用鳥戶部司那些兩眼不看地面的官員,他原來擔憂落戶陝縣被韋堅奴役完全是多餘的,虛驚一場:
雖然時代已經步入天寶,宇文融與他的括戶運動一起隨著歷史而湮沒了,但朝廷「勸農存撫」的制令卻一直沒有改變。
「巡按郡邑,安撫戶口」,人口賦稅歷來都是考核州縣官員政績的重要指標,「每一歲一造記賬,三年一造戶籍,縣以籍成於州,州成於省,戶部總而領焉」。
也就是說,只要該縣還有寬余的土地,便可以直接前去該縣縣衙找縣令或衙屬佐官辦理落籍即可,自有官衙逐級報備戶部。
原來清江村村民被皇帝降罪,地方州縣不敢接收造籍,但現在皇帝已經殿堂口諭恩准村民落戶,困難事實上已經不存在了。
……
一路雨絲紛紛,路上水流成溪,馬蹄踏過,濺起高高的水花,不時聽見身披蓑衣,頭戴斗笠匆匆而行的路人大罵著今夏連日雨霧的鬼天氣:
「這次連雨數十日,聽說洛陽城漲水淹死一千多人。」
「陰雨造孽啊,要再這樣下上幾天,咱們家家戶戶的麥子都要爛在地裡了,。」
「誰說不是呢,眼看就快到七月節,收麥以後還要耕墾再種麥,事情多著呢,可季節不等人啊。」
「小豆整日淹在水裡長不成,苴麻到現在還沒種,眼看就快到官府徵繳秋稅的時日了,村正說了,今年征討什麼契丹急需軍糧拖不得,必須盡快交納,咱們拿什麼交,這日子是一年比一年難熬了。」……
不好的消息讓李琅三人聽得直搖頭,催動馬匹越過行人往前趕,耳不聽心不煩。
轉過幾道山梁,忽見前面的山坡上紙幡飄動,圍了不少百姓和衙役,還傳出男女老少的哭泣聲,李琅攔住一位頭戴斗笠的莊稼漢,指著山坡問道:
「老鄉,那邊是怎麼回事?」
「鄭縣令故父的棺木剛剛下葬才兩天,就被人給盜了。」
劉中升冷笑道:「當官的墳墓活該被盜,棺材裡是不是裝了很多金銀珠寶,被人看到後惦記上了。」
「當然啦,用四馬拉轅的好大一口棺材,裡面肯定有很多金銀,這不招盜嘛,只是賊人剛進墓室就被人發現,什麼金銀也沒撈到就撒丫子逃了,可惜啊。」
劉東「嗤」的笑出了聲:「可惜什麼,當心這話被鄭縣令聽了去……不過,還真是可惜啊。」
莊稼漢當然能從劉中升和劉東的口氣中聽得出,這三個騎馬的年輕人對鄭縣令亡父墳墓被盜也頗為幸災樂禍,不免死鴨子嘴硬道:
「聽了去又怎樣,官吏喪父要守喪,鄭天南這個縣令能不能繼續做下去都是未知之數,我怕他何來,難不成怕他給我撓癢癢?」
「有點麻煩了,。」鄭縣令老爹墳墓被盜的消息,讓李琅比剛才聽到雨澇成災的消息還鬧心。
唐人重視父母之喪,朝庭官吏除有軍籍者,父母去世需守喪三年。
鄭天南該不會解官守喪吧,要是宜壽縣衙暫時沒一個主事的,落戶分地之事怕是要拖上一拖了。
剛才的行人說得很對,現在正是墾地種冬小麥的季節,時間最是拖不起,李琅焉能不鬧心。
「麻煩什麼。」莊稼漢不明就裡地插話道,「該麻煩的是鄭天南,他現在正在為防範盜墓抓瞎呢。」
「多謝了。」李琅聞言心念一動,謝過莊稼漢,招呼劉東和劉中升一起去鄭天南老爹墳墓邊瞧上一瞧:「我們過去看看。
……
李琅三人策馬奔上山坡,整個坡道上是一地被雨打濕的冥紙,還有冠蓋輿馬馳過的痕跡,圍觀者擠在墓前,只聽人群裡面哭泣連連,哀樂聲聲。
見李琅策馬而來,鞍掛橫刀,立時有衙役過來攔住了他:「站住,幹什麼的?」
「在下對陵寢防盜有點見識,或許鄭縣令有用得著在下的地方。」
衙役上下打量了李琅一眼:人太年輕,能對「陵寢防盜」有什麼見識,唬我的吧。
不過,因父墓入土沒兩天即被盜賊「光顧」,鄭縣令大動肝火,正在四處尋找防盜墓的民間隱才,把這大言不慚的小子帶去也沒什麼,想來縣令不會怪罪。
衙役當下不多加計較,伸手招呼另一個衙役過來替李琅三人照顧馬匹,自己則客氣地頭前領路:「先生請跟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