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親出事之後,李琅的聲名如颶風般再度勁吹長安城,其輻射之廣,聲勢之猛烈,較之前兩次有過之而無不及,。
因為這一次面臨的是戰爭,與很多人厲害相關,不同階層的人們懷著各自不同的心思,為著各自不同的利益,卻不約而同地把李琅給抬出來當作他們利益訴求的工具,。
如此,一旦朝廷怪罪下來,自有毫無根基的李琅擋在前面作為替罪羊……可歎李琅在他樂觀的未雨綢繆中,哪裡想得到事情會這麼複雜。
在這種時局之下,連累得李琅謝絕封賞,棄官為民的「荒謬」事兒都被翻出來「回爐熱炒」。近日,又突然毫無來由地滿城轟傳:
李琅棄官後,竟以樹下說書為生,時下最流行的西遊記正是由李琅首創。
西遊記裡的神妖故事新穎獨特,引人入勝,很多長安百姓都在相互流傳,是時下坊市間最受歡迎的說書故事,老少皆宜。
這下子,李琅的知名度又被西遊記「加分」不少,連孩童們都知道有一個講「豬八戒背媳婦」的李琅了。
這不,孩童們一聽到李琅兩字,立即就四處散播,引來了在街市內遊玩的人流。
……
壯漢一拳一掌,左右開弓,打得小二嘴角流血,頭腦有些神志不清,只是哀嚎求饒不止:
「好漢……饒命……」
壯漢又是飛起一腳把小二踹翻在地,神態傲據地冷笑道:
「你這廝蟲物,可知李琅犯下六殺死罪,竟膽敢隱瞞殺人犯的下落,等同其罪,罪當處斬。」
李琅什麼時候犯下六殺死罪?壯漢這話讓圍觀的人群倏然一驚,相視茫然。
倒地不起的小二被壯漢唬得渾身打顫,話也說不囫圇地叫起撞天屈來:
「哎喲……好漢明察……小的冤枉啊……」
見圍上來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壯漢悻悻然地呸了一聲,大手一探,揪住一名胡姬的長髮,在胡姬的痛呼驚叫聲中,將胡姬拉到身邊,。
「也罷,某不與你這廝奴材計較,胡姬尹某帶走,告訴你家阿郎,想要贖回,用李琅來換,否則尹某辦他一個窩藏殺人犯之罪。」
壯漢一邊咋呼,一邊像制住一條牲畜般緊扣著胡姬的頭轉身欲走,其他三名胡姬看到這幅場景,都哭了起來,卻還不敢大聲痛哭。
這些胡姬,大都十四五歲便遠離了故土與親人,通過絲綢之路被販賣到異國他鄉的土地上,用歌舞技藝,為人們佐酒助興。
「胡姬貌如花,當爐笑春風。笑春風,舞羅衣,君今不醉欲安歸。」
可是又有多少人能夠透過她們獻上的異域風情歌舞,讀出她們淚滴中包含的真實情感。
……
圍觀的人們看出點苗頭來了。
這壯漢分明是相中了那名美貌白皙的胡姬,又在胡姬身體上試了試手感,覺得很合意,便尋個借口,欲強搶別人家的奴婢。
夥計已入樓把外面的喧鬧告知酒樓的掌櫃,這時掌櫃正邁步從樓內走過來,瞧見壯漢揪著胡姬想要離開,便乾咳一聲,沉聲道:
「壯士且等等。」
掌櫃四旬上下,身材胖胖的,有著一張和氣的面孔,看上去十分討喜,他先吩咐夥計把小二扶起來,然後臉上帶了笑,走到壯漢跟前拱了拱手道:
「敝亭開門迎客,和氣當先,壯士有何不滿,可與某家直言無忌,若是敝亭招待不周,某家自會當眾賠罪,。」
說到此處,掌櫃目光落在被壯漢揪住的胡姬身上,眉頭皺了起來,目光一凝,也頗有幾分銳利,可語氣依然平平淡淡:
「若並非如此,少不得要壯士給個說法。」
胖掌櫃話雖平淡,但軟中帶硬的氣勢卻讓人為之一凜。
很多人都清楚,不少商舖酒肆真正的東家都是世家、豪強、甚至官宦勳貴,只是礙於商賈的低下地位和朝廷相關規制,他們不便親自行商,遂讓親信之人或自家忠僕擔任掌櫃出面經營。
說不得胖掌櫃正是一個有後台之人,壯漢雖然囂張,只怕也不一定討得了好去。
攝於掌櫃的無形氣勢,壯漢鬆開了揪拉胡姬的手,他身後的一名長隨悄然轉身,溜進後面的人群,消失不見。
圍觀的人群中有一些好事者見這情勢,怕壯漢臨陣怯場,好戲告吹,連忙煽風點火:
「掌櫃的,這位壯士要打碎李琅的腦袋,你去把李琅尋來,讓壯士當眾將李琅暴揍一頓,出了心中那口惡氣,不就沒事了嘛。」
「掌櫃的,要不你索性大方一點,以這名美貌胡姬為綵頭,讓壯士和李琅走上幾招,誰贏了比試,胡姬歸誰,你看如何?」……
這些人還算有點底線,沒跟著壯漢起哄說李琅是殺人犯,在沒見到官府發佈的佈告之前,那些話不能亂說。
還有唯恐場面不亂之人,七言八語地高聲慫恿壯漢與掌櫃硬碰硬:
「壯士,李琅說不得就在這家新開的酒肆裡說書呢,你進去尋上一遭便見分曉。」
「壯士虎背熊腰,氣宇軒昂,那李琅哪是對手,怕是躲進酒肆不敢露頭,掌櫃的,你就別護著李琅了,把李琅叫出來與壯士一決雌雄,。」……
長安城的百姓們之所以敢於隨意調侃李琅,是因為李琅不過一介流民,無權無勢,如今又不知所終,沒理由怕他;要是換做其他權貴子弟,只怕也不敢這般放肆。
當然,他們其實也沒多大惡意,純粹是好事的本性使然。
李琅盡可以被他們隨意調侃,但強搶胡姬的壯漢卻是平日裡囂張慣了主,那容得百姓言語不敬,他並不急於正面應答酒肆掌櫃,轉身對後面圍觀的百姓面目猙獰地一聲爆喝:
「爾等蟲物閉嘴。」
壯漢與他餘下的兩名長隨眼神一交,突然分別出手,將後面正在囉哩吧嗦的的三名好事者揪出人群,「砰砰砰……」,一頓拳腳相加,打得三人哭爹喊娘。
壯漢跟兩名長隨體型彪悍,孔武有力,片刻功夫就將三名好事者打得倒地不起,卻猶在用腳猛踩猛踢。
壯漢三人的這股狠勁把看客們震住了,眼見地上三人鼻青臉腫,嘴角溢血,呻吟聲漸弱,只嚇得紛紛驚叫:
「打死人了,打死人了。」
胖掌櫃眉頭皺得深了,對身邊一夥計吩咐道:
「速去西市署請張署丞帶人過來,只說有幾個無賴在新開的得月樓鬧事。」
夥計應聲走後,胖掌櫃從腰間掏出一塊牌子遞給另一名夥計,道:
「你帶著牌子,去市外把巡城的金吾衛軍士給招過來,說有歹徒強搶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