虢國夫人府坐落在宣陽坊坊門不遠處,出了坊門便是一條市區大街,。這邊打鬥半天,人喊馬嘶,早就驚動了街道上的路人和宣陽坊內的其他住戶。
不知道是誰熱心地一聲大喊:那邊有人干仗了。
呼啦啦,從四面八方湧出了眾多長安百姓,把坊門街角堵了個嚴嚴實實。放眼望去,黑壓壓的一片人頭。
國人看熱鬧的秉性數千年一脈相承。
而較之後世,這年代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由於生活枯燥乏味,除了夫妻在床第間你挺她迎,插進抽出,行雲布雨以外,其他娛樂活動著實匱乏。
今天能逮住一件新鮮事回去跟嬌妻愛子顯擺一下,或作為酒肆中的佐酒談資,與朋友們暢飲笑談,也不失為一件人生樂事。
李琅正好滿足了他們飢渴的娛樂需求。
……
虢國夫人府的家丁從府中搬來了多架梯子,府中護衛們如同架著雲梯攻城的士兵,源源不斷地從多處爬上圍牆,朝李琅逼近,府門外一地碎瓦,親衛騎兵還在努力操控蹦跳的戰馬,混亂不堪。
李琅撬下來的琉璃瓦片快用完了。
安祿山見形勢趨於明朗,李琅已經彈盡路絕,生死一線,便一把推開周邊保護著自己的田承嗣和虢國夫人府中護衛,喉間嗷嗷直叫地指揮親兵和護衛把圍牆兩面圍得水洩不通。
他隨即亮出寒芒耀眼的唐刀,只等李琅被護衛逼下外牆,就一刀下去,親手砍下李琅的頭顱,。
親兵和護衛是第一道包圍圈,熱情湧動的長安百姓是第二道包圍圈,李琅插翅難逃。
虢國夫人府的兩名護衛已經爬上圍牆,一左一右,快速欺身合擊,挺動長劍,面容猙獰地向李琅雙面突刺。
外牆的瓦頂狹窄,他們料定李琅無轉圜之地,且分身乏術,總有一人一劍刺進李琅的軀體。
但李琅沒有讓他們得逞。
他手中的匕首沿著一條簡單的直線朝左邊的護衛破空而出,匕首在電光火石間正中護衛前胸。
慘嚎遽然響起,強大的動能使匕首刀體幾乎完全沒入護衛的胸腔,紅艷艷的鮮血汩汩冒出,人隨即栽下圍牆。
見血光顯現,護衛墮地,牆下的家丁們頓時混亂一片,其他爬上牆頂的護衛膽氣一寒,行動也不免為之一滯。
而圍觀的長安百姓見狀卻愈加熱情高漲,嘩啦啦的叫好聲把這場後世好萊塢大片般的「娛樂」推向了**。
死道友莫死貧道。
自己死是慘禍,別人死是娛樂。
李琅在發出匕首後就不再顧及左面,而是掉頭專心料理右邊的持劍護衛。
牆頂雖窄,但撬掉琉璃瓦後,已經變得坑坑窪窪,摩擦係數劇增,再加上大戶人家的牆頂厚實,所以李琅立身還算平穩。
李琅身子猛然側晃,擺脫劍鋒,不退反進,猿臂一展,牢牢扣住右邊護衛拿劍的右手手腕,手臂肌肉兀然發力,結實肌肉收縮的強大力量拖動著護衛一拉一帶,。
剛爬上牆頂,腦細胞還沒建立好平衡映射的護衛立即一腿懸空,耳中又聽得同伴慘嚎,難免肝膽欲裂,神智恍惚,直至手中的長劍已被李琅搶奪,才堪堪回過神來。
但護衛剛剛回神,李琅又突然鬆開他的手腕。身體失去支撐。
護衛立馬搖搖欲墜,但很快又穩身下來。
因為一隻鐵鉗般的大手轉而抓住他的後頸,頸部皮膚肌肉被向後猛然拉扯,變得極度繃緊,勒得他的氣管喉結劇痛生疼。
他就像脖子被突然套上了一條無形的絞索,氣流阻塞,幾欲窒息,喉嚨根本發不出半點聲響。大腦缺氧,麻木的神經中樞幾乎發不出半點回擊的指令。
李琅左手勒住護衛的後頸,右手高舉長劍,朝在地面上靜等著收割他性命的安祿山大吼一聲:
「嘿……盜羊賊。」
李琅當眾喊罵安祿山為盜羊賊,圍觀的長安百姓聞言後,頓時議論紛紛:想不到原來安祿山盜過羊。
安祿山三十歲時,還是潑皮一個,跑去別人家裡偷羊,遭人圍捕暴打,眼看就要被人活活打死,他急中生智,煽情地大聲呼喊:
「大丈夫不去殺滅奚和契丹兩大土蕃,反而來殺吾赳赳壯士,是何道理?」
安祿山言辭大義凜然,形容激憤難平,把時任幽州節度使的張守珪給成功忽悠住了。
張守珪不但那免去安祿山的盜羊之罪,而且任命他和同鄉史思明為幽州前鋒軍中的捉生將。
安祿山因禍得福,從捉生將起步,加上作戰確實賣力,立下頗多軍功,馬屁功夫又十分厲害,所以不到四年,就做到平盧將軍,。此後幾年,他更是飛黃騰達,累遷營州都督、平盧軍使、平盧節度使,一路攀升。
不得不承認安祿山有超凡能耐:他只用了短短十年,就從一個遭人暴打的盜羊賊,搖身一變,成為裂土一方的「諸侯」。
這些內幕,大部分長安百姓不知道,但後世來的李琅知道。
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李琅顯然就是一個將死之人,百姓們這會兒倒是一邊倒地相信安大帥曾經是個盜羊賊。
盜羊本來也是平常事,市井潑皮還可以把它當成向人炫耀的資本,但對於安祿山這樣的朝廷大員來說,就有點丟面子了,百姓會熱情地四處傳播,壞他的名聲。
何況安祿山是一個有野心的人,有野心的人一般更在乎自己在民間的名聲好壞。
名聲好壞直接關係著「起事」後的「支持率」。
安祿山頓時七竅生煙,喉部被李琅刺傷,不能發聲,而名聲眼看又要被李琅搞臭,他如何不氣沖肺腑。
安祿山胸口長久鬱結的悶氣翻滾不息,幾乎就要炸響。
「盜羊賊……」
其他爬牆的護衛經過短暫的驚詫後,已經加速逼近李琅,形勢緊迫,李琅再次沖安祿山大喊一聲,拖動著受制護衛的後頸,把一百多斤的護衛徑直丟向安祿山。
同時,他手舉長劍作勢就要緊隨被丟下的護衛,朝安祿山方位跳下圍牆,劍刺安祿山。
田承嗣和護衛們慌忙未雨綢繆,立即再次擎刀舉劍團團圍住安祿山,防備李琅的臨死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