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隊騎兵約有50多人,個個身強體壯,高鼻深目,滿臉風霜,。他們縱馬奔至中年女道面前,便齊齊吁聲勒馬,動作整齊劃一。
騎士們身上的鎧甲,前胸和後背各有兩塊圓形護鏡,並配有兩重護肩,盔甲在春日下耀眼生輝,一看便知是後世知名的明光鎧。
而且,這隊騎兵的戰馬俱都四肢肌腱發達,體高約近一米半,馬的前胸也覆有馬鎧。
初唐是中國重甲全盛的時代,果然名不虛傳。
騎兵們的馬鞍上一邊掛有刀身筆直的橫刀和一桿一丈多長的馬槊,另一邊掛有長弓、箭囊和圓形盾,。
這群騎兵勒馬矗立不動,一股蕭殺之氣卻立即瀰漫開來,打破了初春暖陽的祥和氛圍。
明光鎧造價昂貴,並不是普通唐兵所能擁有的,這些軍士顯然是訓練有素,久經戰陣的邊軍精騎。
騎兵隊伍當先兩人,一人四旬上下,著黑色大氅,身材高大,魁梧壯實,滿臉鬍鬚,稀疏的眉毛下,也是鼻高目深,一對小眼珠一時閃出狡黠毒辣的精光,一時又蕩起溫順憨厚的柔光。
另一人膀闊腰圓,濃眉闊口,臉面溝壑叢生,右頰還有一道斜劃刀疤,看樣子是個刀頭喋血的勇悍邊將。
兩人一見到中年女道,立即躍下馬來,分別躬身拱手行禮:「平盧軍節度使安祿山……平盧軍武衛將軍田承嗣,拜見玉真仙人。」
施禮之時,身披大氅的安祿山小眼珠裡如鷹似狼的眼光順勢緩緩掃過中年女道豐腴嫵媚的身子,眼神中並不掩飾他對中年女道嬌軀玉體強烈的佔有渴望。
中年女道正是當今玄宗皇帝李隆基一母所生的至親妹妹,玉真公主李持盈。
傳言玉真公主姿容美艷,閱男無數,欲求無度。可就是脾氣太壞,容易動怒,不好相處,看來傳言非虛。
李琅剛才是在當著小姑子的面勾引兄媳,難怪楊玉環自始至終一言不發,進而飄然離去。楊玉環還沒有膽子當著玉真公主的面回應一個野漢子的勾搭。
玉真見安祿山報名行禮,也連忙盈盈還禮:「兩位將軍毋須多禮。」
玉真對這位肥壯胡人將軍印象頗深,知道他是皇帝器重的邊關悍將,雖然她喜好結交文人雅士,對武將們一向不太感冒,但對聖眷正隆的安祿山,她也不敢稍加怠慢,。
「請將軍將這無禮狂徒拿下。」玉真跟安祿山見完禮,立即指著李琅對安祿山道。
「拿下。」安祿山未作考慮,當即下令。
安祿山此番是入京進獻契丹俘虜,今日赴驪山華清宮覲見李隆基,聽聞玉真公主和楊玉環在不遠處的桃花園道觀裡,便連忙疾馳而來,給二位大美人敬送厚禮。
他身後所帶的是帳下那支軍威奔瀉,戰無不勝的「曳洛河」精兵。
「曳洛河」是突厥語「壯士」的意思,這是一支由北方契丹,突厥,同羅等各族降眾中的驍勇死士組成的精銳之師,軍士俱都身經百戰,是他最為依仗的力量。
……
剛才李琅不過吟了幾句酸腐的爛詩,詩句並不算下流,玉真就給他扣上一個輕薄楊玉環的「罪名」,指使安祿山當場捕人,皇家果然一如既往地蠻橫霸道,沒有絲毫道理、律法可講。
皇家濫用強權,想抓人,就抓人,眼中何曾有大唐律的存在?
為了順利完成回歸計劃,李琅理當盡力避免節外生枝,他不應該去跟一切與回歸計劃不相干的人發生衝突。
但玉真公主盛氣凌人的面目,激起了李琅心中某些最深沉的東西。
社會最底層的灰暗生活,使李琅感到痛苦;被皇家強佔土地,使李琅感到羞辱。
在痛苦和羞辱的雙重折磨下,李琅產生了強烈的反抗意識……或者說,他對自由隨性有著強烈的嚮往。
這裡本就是李琅祖輩賴以生存的土地,這些皇家強盜們不但霸佔了屬於他的土地,現在還要在他的土地上拿捕他,欺人太甚,。
李琅無法抑制內心騰起的憤怒。
而憤怒,就很難使李琅再保持正常的理智。
而且,回歸計劃尚未起步,李琅絕不能在道觀前任人拿捕入獄。
……
面對安祿山的喝令,李琅沒有驚慌,他甚至還有點心情去納悶安祿山怎會在此時出現。
歷史上,安祿山是在天寶二載正月入朝的,並一直呆在京城玩到天寶三年三月。臨行時,李隆基還把范陽節度使,也就是原來的幽州節度使的要職賞給他。
而且,安祿山居然敢隨行帶著50名鐵甲騎士,可見皇帝對他的恩寵已經非同尋常。
要知道,唐時,連宰相的隨扈甲士一般也不會超過50人,否則就會被御史言官彈劾為逾制,背上謀反嫌疑。
以安祿山目前的的官爵,在京畿地區行走,能帶上十名甲士就算不錯了。
當然,李琅眼下沒有時間考慮更多,想來這一切可能是跟提前四年進行的唐契和親有關。
時間就是生命。
李琅從玉真呼叫安祿山拿下他,到安祿山對「曳洛河」發令完畢這段極短的時間裡,早已快速做出反應。
李琅將馬鞍上的黑漆長槍操在手中,先發制人。
李琅槍基盤在兩足,身隨足,臂隨身,腕隨臂,合而為一,週身一整勁,槍花一抖,蛟龍出水,鋒利槍尖就電光火石間抵在剛剛行禮後直身的安祿山喉頭上,。
安祿山實在想不到李琅居然敢於反抗,他沒有絲毫應戰的心理準備。
李琅出槍速度很快,安祿山躲避不及,騎兵們倏然發出聲聲驚呼。
槍尖尚未觸及皮膚,安祿山就覺寒氣逼人,呼吸為之一窒,臉色隨即轉白,但他驍勇善戰,豈能甘心受制於人。
安祿山大吼一聲,頸脖陡然一偏,企圖避開李琅的槍刺。
但李琅槍花抖動似蓮花綻放,一招得勢,槍頭便如附骨之癰,如影隨形,在空中劃出數條奇異的軌跡,卻始終沒有偏離安祿山的咽喉。
同時槍尖突進半寸,入肉,安祿山喉部立即有鮮血流出。
李琅這桿槍的槍桿製作工藝非常複雜。
先用上等韌木的主幹,剝成粗細均勻的細蔑,然後把細蔑用油反覆浸泡,耗時將近一年,直到泡得不再變形,不再開裂,再將蔑條取出,放於蔭涼處風乾數月。
然後用上等的膠漆膠合成桿,桿的外層再纏繞麻繩,待麻繩乾透,還要塗以生漆,裹以葛布。干一層裹一層,直到用刀砍上去,槍桿發出金屬之聲,卻不斷不裂,才算初步成型。
故而槍桿的硬度、韌性和彈性極好,不但抖起槍花來隨心所欲,更可以把敵人通過槍桿傳過來的力道儲藏為彈性勢能。
這樣既可以防止震裂虎口,槍桿脫手;又可以借力打力,順勢把力道反彈給對方。
……
安祿山氣息受迫,痛苦不堪,野熊般怒吼聲立即就像突然繃斷的琴弦一樣戛然而止,。耳中只聽得反應過來的田承嗣喝令包圍李琅和「曳洛河」策馬奔動合圍,鐵蹄錘擊大地的悶雷聲。
「立即下令騎兵退後里許,否則,你死。」
李琅對騎兵的動作恍若未聞,他眼珠定在安祿山臉上,一字一句沈聲道,眼神和聲音都很平靜。
風暴到來之前總是平靜的,在生死關頭依舊古井無波的人是可怕的。
這種人往往不但漠視別人的生命,同樣也漠視自己的生命。
也就是說,這種人一般會說到做到,不多考慮後果。
安祿山立即體會到了冷靜的可怕,李琅說話的同時,遽然把槍尖往上一挑,在安祿山喉部劃出一道口子,血痕擴展,鮮血加速噴出。
安祿山痛徹心扉,背脊冷汗涔涔而下,他無力的朝田承嗣擺了擺手。
「收兵。」
田承嗣趕緊喝住奔騰前撲的騎兵,並整隊緩緩後退到桃林後方,使李琅脫離了騎兵們弓箭的射程。
玉真公主早已驚得花容失色,此時卻不忘顫聲呵斥李琅:
「不得傷害安將軍……狂徒,好大的膽子,你逃不掉的。」
「那好,看在神仙姐姐的面子上,在下就暫且饒他一命。」
李琅側頭對皇家美艷熟女笑笑,然後收回緊鎖安祿山喉頭的帶血槍頭,翻身上馬,策馬順著來路奔馳而去。
年過四旬的玉真公主被李琅一聲「神仙姐姐」叫得恍然一愣,還在惱怒的芳心中竟有一絲難以言喻的興奮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