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食心狐狸
他將酒桶放在肩頭,另一隻手握著鳴豫,白鼠狼一躍跳到他的肩膀,齊劍峰心想:「這樣也好——正不知該如何帶著他呢。」誰知白鼠狼又是一跳趴在酒桶,牢牢的抓住酒桶便不再動彈。
齊劍峰暗笑道:「死性不改。」
他輕輕掠起,竟升起一丈多高,在樹枝一點又極輕快的向前滑去,這一滑就是幾十丈遠,幾個起落已翻過一座山頭,他心頭暢快無比,盲目的向前疾馳,一個時辰後已來到群山之外,但見夜色朦朧,一弦月斜掛樹梢。他停下來辨辨方向才現只顧狂奔,卻是離破道觀越來越遠了。只得轉過身來向另一方向躍去,忽見前方一個紅影忽隱忽現,他悄悄的跟了去,來到近處,不禁暗喜:「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火狐狸的屬下全軍覆沒,它更是膽顫心驚,偷偷溜出山來,向一座大宅院奔去。
這座宅院座落在一片荒野中,四野寂靜無聲,院內更是死氣沉沉。火狐狸從門縫鑽了進去。齊劍峰將酒桶和黃鼠狼放在院牆外,低聲叮囑道:「不許亂跑,一會我就回來。」白鼠狼瞇著眼睛不置可否的趴在桶。
他落到院內,幾十間房舍胡亂排列著,中間一大屋中有燈光閃爍,他躡足潛蹤來到窗外,點破一塊窗紙,向屋內望去,只見火狐狸正倨傲的蹲在屋中央的一座太師椅,幾十名黃衣人整齊的跪在它的對面。當先一人正大聲說道:「屬下迎接聖仙來遲,還望恕罪。」齊劍峰這些天一直在和一些獸類周旋,驟一看到有人,竟有說不出的親切感,卻見他們竟對一隻狐狸恭敬無比,心裡頗為不解。那人又說道:「不知聖仙此行可否順利?」齊劍峰覺得好笑,這人真是愚蠢之極,狐狸怎會回答你的問題?驀地一遊絲般的聲音說道:「唉,此行頗為不順,不僅沒有打聽到烏冥刀的下落,還讓勾魂引逃掉了。」
齊劍峰脊背涼,心想:「這到底是什麼怪物,竟能口吐人言。」它所說的勾魂引想必是白鼠狼了。窗紙洞口甚小,望出去十分不便,他又將紙洞摳大些,方現太師椅後有一白衣女子,面色蒼白,渾如傳說中的女鬼一般,那些話語都是從她口中說出,使用的應該是通靈之類的法術。
當先的黃衣人又說道:「聖仙法力無邊,定會找到勾魂引,並打探到烏冥刀的下落的。」
突然他身體一陣顫抖,似乎十分痛苦,慢慢的趴在地,半晌才重新直起身來。齊劍峰心裡明白一定是他拍馬屁拍到馬蹄子,被教訓一頓。在火狐狸聽來這翻話分明是在諷刺它的無能。
他又說道:「都怪屬下胡說八道,聖仙教訓得很是。只是只是」齊劍峰心想天下還有這樣賤的人,挨了打,還說打得好。
那個聲音又說道:」其它事我會親自和教主稟告的,不用你管了。我腹內飢餓,快弄些吃的來。」
黃衣人如遇大赦,回過頭來吩咐道:「快把聖仙的食物帶進來,聖仙喜歡新鮮的。」
齊劍峰見到他的面孔有些熟悉,忽然想起正是在花家莊見到的那個賞善使者,想不到在眾人面前尊貴無比的使者在一隻狐狸面前卻連一狗都不如。
幾名教眾抬著一個長長的口袋進來,七手八腳的打開,一個年輕人軟軟的倒在地。兩名教眾將他綁在一根柱子,撕開他胸口的衣服,另一名教眾托出一托盤來,盤內放著一盆涼水,還有一柄牛耳尖刀。
一教眾將涼水緩緩的彈在那人的胸口處,那人突然醒了過來,一見面前的情景就知大事不妙,大喊道:『你們要幹什麼?」那名教眾兀自拿過尖刀,在那人胸口比量幾下。齊劍峰想起有人說食取人心可以增加道行,看來火狐狸所說的食物就是人心了。
那人帶著哭腔求道:「求求大仙饒過我,我還有老母在堂,如果我死了,留下老母一人怎麼辦?」說罷淚水脫眶而出。
齊劍峰剛想破窗而入,忽然「轟」的一聲房頂塌落下來,一人大叫道:「他娘的,老子受不了了,你們這些傷天害理的傢伙。」話音未落,那名持刀教眾遠遠的飛了出去,眼看是不活了。沒人看清他到底是如何出手的。這人一落地便忙個不停,教眾不斷的或被從窗子扔出,或被從屋頂的破洞擲出,落到地均是一動不動,顯是出手之前就已被他弄死。教眾無論如何躲避都難逃他的手掌,屋內人影漸稀。
賞善使者忽的一掌向他拍來,他一掌迎向賞善使者,另一手仍抓住一名教眾,隨手扔到窗外。一聲劇響,塵土飛揚,賞善使者被震得倒退七八步才站住腳。這人飛起一腳將最後一名教眾踢了出去,才站定身形,他身高將近六尺,膀大腰圓,大腹翩翩,低下頭來絕不會看到自己腳尖,竟是一個大紫胖子。大胖子對賞善使者說:「他娘的侯得山在江湖你大小也是個人物,為了一個賞善使者的狗屁頭銜卻對一隻畜生卑躬屈膝,老子都替你不值。」
賞善使者被數落得一言不,尷尬的站在那裡進退不得。大胖子又走到火狐狸跟前說道:「你他娘的吃什麼不好,非要吃什麼人心,真是天做孽猶可恕,自做孽不可活。「說罷,舉掌便向它拍去,黃影一閃,賞善使者已擋在他的面前,說道:」雷兄,手下留人。」
大胖子道:「你還執迷不悟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賞善使者訕訕說道:「誰都知道,想當年雷兄也喜歡這一口。」
大胖子道:「他娘的怎麼能拿我和它相提並論?我吃的是都是罪大惡極之人的心臟,人家說天堂地獄皆由心生,我吃了他們的野心噁心,說不定他們就會棄惡從善,那我豈不是救了他們一命?」
心都被吃掉了,誰還有機會改過從善,賞善使者明知他在強詞奪理,卻又不敢辯駁,說道:「雷兄只要能饒它一命,不管有何吩咐兄弟都會照辦不誤。」
大胖子道:「嘿嘿,它是你老子不成?你幹嘛如此維護他?我這人也沒什麼奢望,今天就是看它不順眼,它的皮毛不錯,我剛好缺少一個坐墊,就是它了。」
賞善使者臉一沉,說道:「雷大壯,你今天無論如何也是不給我這個面子了?」
雷大壯哈哈一笑道:「老子愛給面子就給,想不給就不給,你能怎樣?聽說你小子也是壞事做絕,我已好久沒有吃心了,今天就嘗嘗你的。」
說罷,五隻短胖的手指蜷成鷹爪狀向他抓來,頓時勁風撲面,賞善使者不敢怠慢,身形一閃,反掌向他頭頂拍去,雷大壯一矮身,轉眼間,兩人已交手十幾個回合。
火狐狸見有機可乘,跳下椅子就逃,雷大壯一掌虛拍過去,砰的一聲椅子被擊得粉碎,白衣女子忙伸手去擋,卻如斷了線的風箏一般,鮮血狂噴,連同火狐狸一起重重的摔在地。
忽的一個聲音傳了過來,「他娘的雷老怪,你藏到哪裡去了?爺爺看到你了,還不出來。」話音未落一個灰影已來到屋外。
雷大壯道:「他娘的,老乞丐追來了,今天先饒你一命,改天再找你算帳。」雙掌猛揮,賞善使者的眼中都是掌影,實難分辨哪是虛,哪是實,一個不小心,前心已中了一掌,倒了下去。
雷大壯翻身從窗口躍出,大笑道:「老子在這裡,老乞丐有本事就來追老子。」
蓋世神乞叫道:「雷老怪,有本事別跑,跑來跑去算什麼英雄?」
雷大壯道:「老子就是狗熊,就是喜歡牽著老乞丐的鼻子跑著玩兒。你有本事就捉住我!」
兩人鬥嘴的聲音倏然消失,已去得遠了。
齊劍峰見綁在柱子的那人又嚇得暈了過去。心想:「他留在這裡也難逃一死,不如將他放掉算了。」
只見屋內兩人一狐都是倒在地一動不動,看來也無生望。
他的手剛碰到那人的繩索,忽覺眼皮一沉,心想:「不好,著道了!」幾天前被白鼠狼迷惑是就是這種感覺。四肢已不聽支配,只見火狐狸正目光炯炯的望著自己,心頭只有一個聲音,將他的心臟挖出來。
他迷迷糊糊的拿起牛角刀就要向那人的胸口刺去。
忽覺心境一清,連忙將刀扔在一旁。卻見火狐狸正狠狠的向牆撞去,頓時鮮血崩流,它回過身又撞了過去,如此這般直撞了七八次才翻身倒地,頭蓋骨塌陷,死於非命。
齊劍峰好奇不已,火狐狸好端端的為何撞牆自盡?忽見一道白影向自己走來,他頓時明白原來是白鼠狼以彼之道還施彼身,趁火狐狸一心施法之時,迷惑它的心志,救了齊劍峰,也為自己出了口惡氣。
齊劍峰撫模著它的頭說道:「我救過你,你又救了我,我們扯平了。」
白鼠狼竟似十分興奮跳他的肩膀,又跳到地。定是強敵已除,今後不必再有所顧忌了。
驀地白衣女子勉強爬起來,將火狐狸抱在懷中,嚶嚶痛哭,在這陰森大宅中聽起來更是無比瘮人。
忽地賞善使者站起身來,緩緩走過來,雷大壯並未想取他性命,所以掌只用了三分力氣,他昏迷一會就醒了過來。
齊劍峰將鳴豫橫亙胸前,剛才見他出手,自己萬萬不是他的對手,但在他重傷之下或許還有一絲勝算。
賞善使者呼的縱身而起,齊劍峰凝神接招,賞善使者卻一掌重重的拍在白衣女子背心。
驟變突起,齊劍峰有些不明所以。白衣女子艱難的說道:歪靠在牆壁,火狐狸的屍體從她懷中滑落下去。
賞善使者卻如一隻大鳥般從屋頂的破洞中飛掠而去。
齊劍峰突然明白,火狐狸死在賞善使者面前,他難免落個保護不周之名,教內懲罰也必定十分狠毒,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來他個斬草除根。使得沒人知道此事與他有所關聯,這傢伙的心機實在深不可測。
他將那人的繩索解開,用涼水澆醒,那人不住的磕頭求饒,齊劍峰說道:「你回家好好服侍母親。」
又想到自己縱有這份孝心也是無處施展,不禁心頭一酸,取出一片金葉來說道:「拿去給你母親買些好吃的。」他不知道這片金葉足夠母子倆買幾畝地過衣食無憂的生活。那人接過金葉,又說道:「多謝大仙。」齊劍峰心想:「我哪裡是什麼大仙,只是一個落魄無依的小乞丐罷了。」說道:「你快走,這裡危險得很。」
那人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回到村裡將這件事添油加醋的宣講出去,並拿出金葉給大伙看,人們對狐仙之說更是深信不疑,人們將大宅扒掉,一座廟宇拔地而起,所供奉的狐仙竟是一位衣衫襤褸的小乞丐。人們四時祭百拜,說來也怪竟然祈風得風祈雨得雨。更有時祭品會無緣無故的消失,大家都說是狐仙賞臉來享用祭品了。州官也常來祭拜,祈求狐仙爺爺保佑自己陞官財,以便能搜刮到更多油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