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流逝,大家的心跳也在加快。
上擎九霄的雷霆巨柱傾紮在鎮天陣陣輪的中央,磅礡的紫電雷光籠罩著傲立於大陣中央的溪千夜,照亮了他煞白無血的臉色,他額頭上的冷汗正涔涔而下,硬撐到現在,已經疲憊到了極點。
他凌厲的目光,依然緊盯著長歌、織畫、臨墨三個人,除了冷然一笑,沒有其它感想。
通天府的弟子!
可惡的通天府!今天若能活下去,來日勢必將通天府踏為平地,以洩心頭之恨!
空間玉璧中,雖然還有個無色老妖可以當幫手,但是,就憑無色老妖的初階魂宿王境界,在帝級宿修者的面前,根本不堪一滅,放出來也是送死。至於封印界的那個神秘老頭,守護了琉璃玄雀族千年,雖然修為境界深不可測,但他根本就不可能出來幫自己。
想到從老妖那裡搜刮來的瘋宿九轉丹,溪千夜猶豫著要不要吞一枚。瘋宿九轉丹能夠在瞬間將戰鬥力提升一倍,但後果是散功之後,會降低一階修為!
帝級的一階修為,一旦降下來,要想重新升上去,比原來最少要艱難十倍。
以降低宿修境界的代價來短暫地提升一時的戰鬥力,對任何一個宿修者來說,這都是極其殘酷的選擇。很多宿修者雖然隨身攜帶著瘋宿九轉丹,但卻沒有幾個人願意服用。
溪千夜現在也是沒有了選擇。
眼看就要支撐不住,等鎮天陣一崩滅,到時自己就只有死路一條,看對方三人的樣子,明顯是在等這個機會。
「就算是降一階修為,今天也要把你們三個滅得連渣都沒有!」
傲立於大陣之上的溪千夜冷漠地笑著,長髮在雷光中飛舞,宣洩著不羈的命運,
拿出一枚瘋宿九轉丹正想吞下去。
玉壁中突然傳出無色老妖緊急的聲音:「主人!別吞!你的雙宿自從魂祭之後,宿靈跟你的命脈緊緊相連,你要是吞這丹藥,在瘋宿的同時,也會瘋減你一甲子的壽命,萬萬不能吞!」
無色老妖的提醒,讓溪千夜為之一愣。
瘋宿九轉丹會瘋減自己的壽命,這一點,之前還真的沒有想到。一甲子!那就是六十年啊,人生能有多少個六十年?在沒有突破宿修至尊、化武歸真的境界之前,不過一介凡夫,百年已經是長壽。
也正是這短暫的一個遲愣,令溪千夜喪失了吞食瘋宿九轉丹的機會。
「他想吞瘋宿九轉丹!絕不能給他這個機會!」長歌厲叫一聲,雙掌同時往前一推,一掌一個九宮破格陣,兩座毀滅性的大陣凶狠地撲向溪千夜。
轟轟兩聲巨響,兩座毀滅性的大陣雖然在碰到鎮天陣時就已經崩滅,根本傷不到溪千夜的身。但是,九宮破格陣在暴滅時產生的強烈震動,令鎮天陣一陣顫抖,也震落下溪千夜手中的瘋宿九轉丹。
「他已經是強弩之末,現在根本就不堪一擊,大家一起上,破了他的鎮天陣!」臨墨也沒有怠慢,雙手虛空一拉,兩手之間靈光鋪展,拉開一副金色畫卷,怒道:「畫卷塵生!收!」
金色畫捲飛離他的手掌後,瞬間暴漲千萬倍,像一條無限長的金腰帶一樣,纏向溪千夜的鎮天陣。
哧啦一聲。
萬劍鎮天陣,被畫捲纏了一個嚴嚴實實,原本璀璨的陣芒瞬間黯淡了許多。畫卷緊緊地包纏著鎮天陣的周邊,還在不停地收縮,緊縛,令鎮天陣力量大減。
臨墨的畫卷宿靈,殺傷力雖然沒法跟溪千夜的雷澤和劍宿相提並論,但他的修為境界不比溪千夜低,現在,更是趁著溪千夜精力耗盡,無力支撐鎮天陣的時候出手。
這一招畫卷塵生,也足以讓溪千夜掉一層皮。
鎮天陣被畫卷封住之後,頃刻間便喪失了大部分的力量,僅剩中央雷柱還屹立不倒,成了溪千夜唯一的支柱。
「天山壓頂!」
「天羅殘局陣!」
「畫卷塵生!緊!」
……
織畫和長歌配合著臨墨,統統使出最終極的滅殺大招。
一座座大山從天而降。
一座座滅殺陣呼嘯而出。
毀滅性的力量鋪天蓋地地砸向溪千夜,一時間,半空中昏天黑地,轟隆不斷。被畫卷束縛的溪千夜,就像一個沙包一樣,無力抗拒,硬生生地承受從天而降的大山,以及當面撲來的天羅殘局陣。
當頭上壓著十座大山,一身傲骨的溪千夜終於屈膝,左腿不支,吐血跪了下來,身上衣衫早已經被天羅殘局陣轟滅,一身血肉模糊。
三人聯手,都發揮出一生最終極的力量。
暴轟一輪之後,三人發現溪千夜身上的那一股雷柱依然不滅,無不驚得面色慘淡,沒想到溪千夜還沒有死。雖然他腳下的萬劍鎮天陣的陣輪已經被畫卷束縛得支離破碎,沒有半點光彩,但中央那一柱雷光,穿透壓在他頭上的十座大山,依然直衝九霄,紫色雷光,耀眼奪目。
「這就是你們最終極的力量?!」
溪千夜發出一聲陰沉的獰笑,咬著血牙慢慢站了起來,硬生生地扛起頭上交疊的十座大山。一身精力已經耗盡,沒有了選擇,哪怕是冒著宿亡的危險,也只能這麼做。
「劍——靈——劫——變!」
溪千夜冷冷地喊出這四個字時,龍兒從他體內飛了出來,龍吟破空,響徹寰宇,飛快地潛入青霄劍中。
劍靈傾盡畢生之力,將劍的力量催至巔峰,頃刻間,青霄劍所綻放出來的青色劍芒暴漲千丈,劍身上那些烙印著靈魂的圖騰刻紋,彷彿都復活了一樣,一陣陣憤怒的咆哮聲從劍中傳出來,令劍身震顫不停。
劍靈劫變,是《誅天訣》劍宿篇中的最後一招,也是最殘酷的一招,在油盡燈枯的時候施展出來,可以將劍的力量催到巔峰境界,但同時,劍靈也會受到嚴重的傷害。
龍兒即是青霄劍的劍靈,也是劍宿的宿靈。
自從跟宿靈魂祭之後,溪千夜的命運便跟雷澤和龍兒捆綁在一起,它們中的任何一個隕落,溪千夜同樣難逃一死。
當初修練參悟這一招劍靈劫變的時候,溪千夜曾一度認為,自己一輩子都不會使出這一招。誰料懷璧其罪,天意弄人,青霄劍給自己帶來了力量,也帶著來災難。
通天府!
這三個字深深在紮在溪千夜的痛骨上,此後若有命在,不踏平通天府,誓不為人!
十座大山交疊,壓在溪千夜的頭頂上,此刻,他緊握劫變中青光流轉的青霄劍,腰身直挺,緩緩地閉起了眼睛,喃喃道:「雷澤,破天山!」既然龍兒接受了劫變的命運,傷一個宿靈與傷兩個宿靈已經沒什麼區別。
在溪千夜的召喚下,雷澤從他頭頂飛竄而出,帶著一身紫色雷芒,穿裂十座大山,直上雲霄。
轟隆震天,十座大山,裂為漫天碎石墜入西麓城。
「不好!他想拚命!」
臨墨第一個反應過來,正準備聯手織畫和長歌抵擋最後的生死一劍,可已經慢了。雷澤裂山穿雲的時候,也是龍兒化劍破空的時候,只見溪千夜猛然睜開眼睛,手中劍化為遠古天龍,騰空一聲怒吟,向三人飛襲而去。
劫變之後,龍兒有血有肉的天龍真身,背脊骨生出一排龍鰭劍刺,三尺長的背刺寒光閃閃,凌厲無比,這種異狀,能維持一個時辰。
轟!轟!轟!
一連三聲暴響,龍兒勇往直前,連破三人的防禦,從三人的胸膛穿體而過。臨墨、長歌、織畫,三人怔立於半空,到死也沒明白遠古天龍的速度和力量為什麼會強到了這種境界,更不會明白,已經油盡燈枯的溪千夜為什麼還能發揮出這麼強大的殺傷力。
天龍穿體,僅是一眼,無從留戀。緊隨著肉身崩毀,靈魂俱滅,化為星塵消散在茫茫雲天之中,從此再無輪迴。
龍兒功成身退的時候,也是她命運應劫的時候,遠空,龍血滴落凡間。彌留之際,龍兒回首望著溪千夜,無力再飛回他的身邊,遠遠地發出一聲低沉無力的龍吟,青眸中留連不捨的眼神,讓溪千夜為之心碎。
這就是劍靈劫變的代價,催動劍的終極力量發動毀滅性的一擊,劍靈的命脈必然會受損。
眼睜睜地看著龍兒墜下去,溪千夜無能為力。
就在這時,腳下破碎的鎮天陣,徹底地崩滅,溪千夜也無力支撐自己的身子立於虛空之中。即將墜入地面的一刻,雷澤突然衝出雲霄,紫色獸影像閃電一樣飛射而來,極時駝住了主人。
溪千夜只感覺好累,好想睡一覺。
閉眼之前,想追尋一眼寂落的龍兒,望穿千山不見影,悲無淚。絕望回首,卻見雲霧背後,一座金光大陣正護著龍兒向這邊飛過來,看到這一幕,溪千夜含笑無悔,有氣無力地說:「紫青,你來得真是時候……」
話才說到一半,溪千夜再也撐不住,趴倒在雷澤的背上失去了一切知覺,跟龍兒一起,陷入了沉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