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冷靜一點,這是嵐清宮,不是嵐天府。」滿朝文武,一雙雙眼睛都盯著,高高在上的嵐宮文,更是一臉不屑之姿,似乎正盼著下一刻的暴發。韓章顏緊緊按住溪千夜的肩膀,嚴肅地勸道:「你這樣衝動是解決不了問題的,跟我回去。」
「你讓我怎麼冷靜?!」
溪千夜猛地暴出一團蕭殺的雷靈之氣,強勢震開肩膀上的手,憤怒的目光,逕直盯著高高在上的嵐宮文,直言不諱地說:「先主有令,誰是嵐武宿修第一人,公主就嫁給誰,既然國主要阻止,還請國主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放肆!」
嵐宮文怒拍龍椅,厲聲道:「溪千夜,你這是在威脅我?權令牌只能行使一次先主的皇權,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褻瀆君威,休怨國法無情!來人啦!給我拖下去,天杖三百!」
君威在上,滿朝文武,不敢作聲。
「放開他,你們快放開他!」嵐非夢衝出來推開羈押溪千夜的侍衛,末了,撲通一聲跪在嵐宮文的面前,眼紅紅地哀求道:「求國主開恩,千夜只是一時氣氛,沒有要褻瀆的意思,要罰就罰我吧,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
看到嵐非夢不停地叩頭,溪千夜心裡一陣心酸,這國主之位,本來應該是她的,而她現在,卻站在殿前叩爛額頭。
嵐宮文一方面不好無視嵐非夢的求情,一方面察覺到以韓章顏為首的軍權黨人物好像都想站出來助威。現在嵐天宇下落不明,幽州十萬護城禁軍群龍無首,若是在這個時候激化皇權、軍權兩黨之間的矛盾,恐怕對朝局十分不利。
深思熟慮之後,嵐宮文緩言道:「非夢,你先起來……溪千夜,這次念你一時衝動,估且不治罪於你……來人了,傳大祭師上殿,揭開不能結親的真相。」
聞言,眾人翹首以盼。
不一會兒,琴樂走了進來。
她先向國主行了一禮,隨後拿出一個紅色的鏡盤,走到溪千夜與嵐非夢的面前,正色道:「並非國主有意要為難你們,只是你們倆個,命中注定不可能在一起,若不信,可以試試。這是通天府的輪迴之鏡,它的妙用,想必不用我多說倆位也很清楚,你們一起把鮮血混入鏡中,即可以看到結合之後的命運。」
大祭師的話,不管真假,足以震驚在場的每一個人。
溪千夜與嵐非夢也是暗暗吃驚,這輪迴之鏡的神力,自然不容懷疑,只是,真的都是天命?
看著這輪迴之鏡猶豫片刻,溪千夜不甘心,毅然咬破手指滴了一滴血進去,嵐非夢也跟著滴入鮮血。當兩滴血融合在一起,輪迴之鏡金光閃爍,鏡中浮現出一個詭異的金氣漩渦。
「不妨先看看公主跟你在一起之後,未來會有什麼樣的命運。」琴樂指尖神力千變萬化,將鏡中射出來的金光接引到半空之中,頃刻間,就在那虛空之中,浮現出一副清晰的畫面。
畫面中,是赤火騰騰的涅槃台,這環境,令溪千夜暗自吃驚,居然會是天鸞星鳳凰一族的涅槃台。然而,更令他沒有想到的是,鏡中的未來,嵐非夢含淚跳入焚寂之火中,香消玉殞。
鳳凰浴火可重生,可嵐非夢跳入那生生不息的火中之後,卻再也無處覓芳蹤。
看到這一幕,嵐非夢同樣被當場震住,心中忐忑不安,暗叫著:「這怎麼可能!我跟千夜在一起,怎麼可能會是這樣的命運……」她試圖找理由來推翻這個結果,可是絞盡腦汁之後,沒有任何辦法可以反駁輪迴之鏡的神力。
無數的不甘心湧上心頭,她急問琴樂:「大祭師,我為什麼會跳入火中?這究竟是為什麼?」
「想要知道為什麼,恐怕需要看了溪千夜未來的命運才知道。」琴樂轉頭望著溪千夜,莊重地說:「你可以選擇看,也可以選擇不看,但結果還是一樣,為了公主的安全,國主不可能會讓你們在一起。」
溪千夜怔立當場,黯然無語。
當一顆心沉到谷底,也無所謂結局,他揮手一掌法力,將虛空中的畫面擊碎,轉身便向殿外走去,沒有留下隻言片語。
「千夜!千夜……」嵐非夢快步追了出去,卻被門口的幾個侍衛攔住,任由她淚如雨下,沒有任何人會同情她。
嵐宮文語重心長地勸道:「非夢,你是我嵐武帝國皇家唯一的嫡系血脈,你的未來,又怎麼可以悲劇收場?我百般阻止你與溪千夜在一起,也是無可奈何,希望你能明白。」
嵐非夢雙腿一軟,癱坐在嵐清殿前,夢碎時,心也跟著一起碎,兩行清淚斷紅塵,再無回天之力。
蒼天似乎也有感,毫無徵兆地下起了雨,淅淅瀝瀝地洗劫著紅塵大地。
遠方山野,寂寥的羊腸小徑。
身受重傷的嵐天宇牽著寒夙的小手走在雨中,時不時地咳幾聲,打濕的手帕上血漬越來越鮮艷。寒夙拉著他走到一處崖穴下避雨,道:「宇哥哥,你的傷好重,我去找魂宿師來幫你療傷。」
寒夙剛跑兩步,被嵐天宇拉了回來。
看到她緊張的樣子,嵐天宇露出了一絲苦笑,問道:「你不恨我嗎?」
寒夙搖頭,目光卻謹慎地打量著嵐天宇,似乎想看透他的心事。
相反,她小小心機,又怎麼瞞得過嵐天宇的眼睛。
縱然看穿,嵐天宇的臉上也沒有絲毫的生氣,道:「你是花武帝國的人,父親叫段正陽,他原本是臥峰城的城主對不對?其實,我早就知道,你來嵐天府,並不是偶然,是有人送你來的,而且,還有人告訴你,我是你的滅門仇人……哥哥只是想告訴你,真相不是那樣。」
寒夙臉色微變,戰戰兢兢地後退了兩步,問道:「你既然知道,為什麼還要收留我?」
「因為我小時候跟你一樣,也是家破人亡,我們都是被上蒼拋棄的遺孤……」嵐天宇關切地摸撫著她濕漉漉的頭髮,道:「在你骨子裡,也許認定我就是你的仇人,但我確實不是,現在是我最虛弱的時候,你要是真想殺我,你也可以做得到。」
聞言,寒夙亮出了劍,直接頂到嵐天宇的胸口,劍尖迅速見紅。
然而,嵐天宇一動不動。
寒夙又遲疑著沒有把劍刺進去,哭泣著問道:「那你告訴我,是誰殺了我父母?」
當她把劍收回去,嵐天宇欣慰地抹去她臉上的淚痕,搖頭勸道:「你全家之所以會被滅門,那是因為你父親之前先殺了別人,命中注定會有此一劫。一報還一報,你又何必再將仇恨延續下去?」
「不!我要知道!宇哥哥,你快告訴我。」
「他已經死了。」
「你騙我!」
「哥哥什麼時候騙過你?他真的死了,忘了吧。」嵐天宇回頭望著遠去的幽州,天空還在下雨,心中不禁感慨萬千,暗歎道:「溪千夜,其實,你真正的對手並不是我,好好保重……希望你能照顧好非夢,也希望你真的能幫她恢復皇權,給她幸福……」
「哥哥,你在看什麼?」
寒夙尋著嵐天宇的目光遠眺,灰濛濛的天空中,只有朦朦細雨。
被她驚擾了思緒,嵐天宇微笑道:「沒什麼,我們走吧。」說著,他拉起寒夙的小手繼續上路,邊走邊道:「哥哥以前一直以為,只要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就可以不擇手段,現在才發現,人生如棋局,但我卻不是下棋的人……這愚昧的一生,我也不過是別人手中的一顆棋子,等到沒有利用價值的時候,就會被人拋棄……寒夙,你要記住,不要做任何人的棋子。」
「嗯,哥哥,那我們現在要去哪裡?」
「聽說,遙遠的月霞山有一種叫靈鷲萱的仙草,吃下去之後,可以助人洗筋伐髓、脫胎換骨。你的宿修天賦比哥哥還要高出許多,我想帶你去碰碰運氣,如果能找到,將來你有很大的機會脫離**凡胎。」
「哥哥,那我們就這樣離開幽州,你不後悔嗎?」
「都過去了,也許有一天,我們還會再回來,到那時,我們不會再有羈絆……」
尋真路上,雨中漸行漸遠的背影,阡陌中不留半點殘影,獨剩輕哼的歌謠在山嵐古道中縈蕩,青玉案疊尋真曲,了斷一生塵緣,只尋澄澈之心…
情長夢短凝冰露,君自醉,笑悲楚。秋鎖寂梧行徑處,東風搖臂,老枝難語,靜沐空明雨。
逍遙遠上雲天路,孤膽尋真萬山度。且問紅塵歌半曲,往昔緣契,落花題序,繾綣東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