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在吃大螃蟹,一個個滿嘴油漬,像是剛從牢裡放出來的餓死鬼一樣,要多生猛有多生猛。吃完一盤,吳飛漢又向小二招手大呼:「再給我們一人來一盤——流花醉蟹!」
「好勒,客官,您稍等。」
小二熟練地應呼著。
旁邊一兄弟餘味未了地舔著一隻紅蟹鉗,瞄向吳飛漢,心神忐忑地問:「漢哥,少爺一走,我們就這樣敗家,等他回來,他要是賴賬怎麼辦?這帳單……足夠我們幾個傾家蕩產啊。」
「怕什麼,想當初,他坑害我和你嫂子的時候,可比這狠多了……哥今天是有仇報仇,有冤報冤,不吃白不吃,何況還這麼好吃。」
「嫂子?我怎麼不知道有嫂子?哪家姑娘啊,這麼有眼光。」
「嘿嘿,還能有誰,咱們家裡的家花,你韓姐姐……」吳飛漢話音未落,突然感覺耳朵火辣辣的疼,回頭一看,不知什麼時候韓紫青站在背後,正揪著自己的耳朵,她那副咬牙切齒的樣子,就像個受了千百年委屈的小怨婦。
吳飛漢果斷求饒:「韓……韓妹妹,快……快掉了……輕點……」
「混蛋!別說我沒警告你,再有下次,小心我宰了你!」韓紫青瞪他一眼,也懶得再理會他這傻笑樣,轉頭問莫江:「莫江,某人呢?他又死哪去了?」
「好像是尿急,找茅房去了……」莫江給她拖好板凳,又叫小二上一副碗筷,道:「坐下來吃點吧,這裡的流花醉蟹還真是名不虛傳,包你大飽口福。」
旁邊一兄弟回頭向外望,壞壞地笑道:「少爺去了這麼久都沒回來,你們說,他會不會掉茅坑裡了?」
吳飛漢:「哈哈~~以某人的人品,絕對有這種可能。」
「咳咳!」韓紫青裝模作樣地清咳兩聲,嚴肅地說:「你們這群混蛋,某人好心請你們吃流花醉蟹,你們居然在背後詛咒他,也太沒人性了。你們要記住,我們是有素質的人,在感恩的同時,我們今天的任務就是吃,都敞開肚皮吃……小二,把你們這最好的酒、最好的菜都給我擺上來,有多少上多少,快!」
掌聲一片。
吳飛漢左手翹起大拇指,右手端起大酒碗,讚道:「韓妹妹,你真是太有智慧了!這一刻,哥哥我深深地為你著迷,來,為了慶祝我對你的情深一片,咱交一杯……啊!!!!!!!」殺豬一樣的慘叫聲,響徹整個海台居。
華炎歷814年三月初八,在這個很三八的日子裡,吳飛漢嚴重內傷,誓以後再也不坐女人對面,以防桌下踢襲。
當這群傢伙準備吃窮溪千夜的時候,他們永遠也想不到,溪千夜的一泡尿,已經灑到了禁備森嚴的城主府。
臥峰城,赫赫有名的人物有兩位,一位是城主段正陽,另一位是金闕宮的宮主顏姬。段正陽是宮宿師,顏姬是魂宿師,階位在整個花武帝國都是排得上號的,他們的實力,跟他們的地位一樣,走到哪裡都綻放著耀眼的光芒。
顏姬深沉內斂,段正陽脾氣暴躁,他們不是同一路的人,但卻有相同的喜好——奢華。
段正陽身居要職,而且實力也不弱,是個很愛面子的人,平時做什麼事都習慣高調。他的城主府每年都要翻新一次,規模年年擴大。居說,他有個小妾在剛進門那幾天經常迷路,好幾次都摸到天黑還找不到自己的臥房位置。
論府邸的豪華程度,跟金鑾玉瓦的金闕宮有得一拼,被世人合稱為玉城金宮。
而城主府的戒備高度,更是令人乍舌無語,臥峰城幾乎人人都知道,貴庭門檻高。在城主府日夜巡視的軍力,是巡城軍力的十倍,平日裡,連只蒼蠅都休想飛進去。
但他戒備再嚴,也得看遇到什麼樣的對手。
現在,溪千夜就翹腿躺在城主府中宮的屋頂上。美麗的星空下,他一邊賞著月光,一邊舉壺慢飲,人生好不快活,一點也不擔心被別人現後會亂箭射死。
琉璃碧瓦的下面,是金碧輝煌的中宮大廳,一位乾瘦的青面老者和正在和一位錦衣玉服的少年交談。
「……碑叟,你確定那個拿弓的少女不是嵐武帝國的公主?」
「回大少爺,雖然她有《衍靈無界》那門心法,但從她當時的反應來看,她確實不是嵐武帝國的皇室子嗣。但她既然能拿到《衍靈無界》,想必也不是等閒之輩,屬下料想,她或許是衝著趙無禎來的。」
「那有沒有查過城門的通關文牒記錄?」
「屬下剛才已經派人查過,沒有查到相關記錄,想必是有宿修高手駕船,趁黑從黃花江入的城。」碑叟頓言片刻,又勸道:「少爺,趁著城主在京師水巢還沒回來,你還是趕緊把那個趙無禎趕出臥峰城算了,何必為了這樣一個小人物而捲入嵐武帝國的內部紛爭。」
少年劍眉緊鎖,背手而立,深沉地說:「他是我的結拜大哥,現在有求於我,我怎麼可能坐視不理。」
碑叟道:「恕屬下斗膽冒犯一句,他也不過是一個背信棄義的叛徒而已,以前能出賣嵐武帝國,以後一樣可以出賣少爺您。為這樣的一個結拜兄弟,實在是不值得犧牲太多……」
「不必多說了!」少年罷手禁言,肅言道:「不管他過去是個什麼樣的人,最少在這一刻,我不能背信棄義……」正說著,他突然轉身望著門口驚呼:「什麼人?!」
聲音落下時,只見人影一閃,廳裡突然就多了一個人。
「倆位不用緊張,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溪千夜,是個很專業的刺客。」一張萬年不變的笑臉,加上手裡那把明晃晃的青鋒劍,令少年情不自禁地退後兩步,驚道:「你怎麼進來的?!」
溪千夜並沒有回簽他,目光鎖定在他身上,慢悠悠地說:「嵐武帝國的家事,不是你可以插手的,說,那個混蛋在哪裡?」
少年大怒,想拔劍,卻被碑叟極時按住。
這個時候,碑叟比少年更驚懼,對方顯然早就在這,並且偷聽到了一切,而自己卻渾然不知。不論是斗宿師,宮宿師,還是魂宿師,在師級,都有九個階位,一重階位,便是一重天地,階位越高,實力越高。
少爺只是個一階的斗宿師,初入門檻,他感應不到什麼也說得過去,畢竟還達不到獨擋一面的實力。但自己三階的斗宿師身份,在這城主府也算是一號人物,現在居然也中了招,被人偷聽了都不知道。更無法想像的是,現在人家就站在自己面前,別說是看透對方的階位,甚至,連對方是斗宿師還是宮宿師都感應不出來,這是一種什麼樣的實力?
想想都心驚肉跳,哪怕是城主在這,也未必敢輕視這種可怕的對手啊。
「少爺,千萬別衝動……」碑叟挺身攔到少年的面前,對溪千夜恭敬作揖,道:「花武與嵐武兩國素無恩怨,閣下既然是為趙無禎而來,我們定當為閣下施以援手。」
溪千夜笑道:「你是個聰明人。」
少年大急,怒道:「碑叟,這還輪不到你作主!」他一手撥開碑叟,毅然決然地拔出長劍,指著溪千夜冷笑:「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夜闖我城主府!我今天就算宰了你,嵐武帝國也揪不出半點把柄!」
「少爺……」
「你給我閉嘴!」少年怒瞪碑叟,冷言道:「我段霄要是連個家都守不住,這話要是傳出去,還有什麼臉面活在這世上?」
聞言,碑叟無言以對,一向以戒備森嚴著稱的城門府被刺客夜襲,這事要是傳出去,確實會讓四言方恥笑。可現在,對手的實力決定了結果……少爺終歸還是血氣方剛啊,不知道輕重緩急。
「少爺,萬事有商量……」
「閉嘴!」段霄怒劍一橫,架在碑叟的脖子上,道:「你今天好多廢話!如果你還知道什麼叫忠心,就跟我守住城主府的尊嚴與榮耀,拿起你的劍,把對方給殺了!否則,你活在這世上也沒什麼意義!」
「哎呀,好大一個悲劇……老頭,你這回可真是跟錯了主子。」溪千夜將劍指向段霄,微笑道:「別耽誤我回去吃螃蟹,我最後再問你一遍,那個混蛋在哪裡?」
「你死了就我告訴你!」
段霄劍尖一抖,沒有絲毫的怠慢。
他一階斗宿師的實力還沒揮出來,劍也還沒來得及刺出去,噗哧一聲,鮮血從他喉嚨飆了出來,連哼一聲的機會都沒有,身子直挺挺地仰倒在地上。
碑叟面無表情地望著段霄喉嚨冒血的劍洞,情不自禁地握緊了拳頭,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剛才那一瞬間,他做好了沖足的防範準備。
可就在那一剎那,迅殺的劍光快得讓人來不及做出任何的反應。對方甚至連宿都沒有召喚出來,就是這麼簡單的一劍,瞬間在一個三階斗宿師的面前秒殺了一個一階斗宿師。
難怪這人能在城主府來去自如!
片刻,碑叟又抬頭望著溪千夜,對方依然定定地站在原地,彷彿一動都沒有動過,嘴角揚起淡淡的微笑。那一抹微笑,讓碑叟感到無盡的涼意,直襲心底,那並不是勝利之後的驕傲笑容,而是不屑一顧的譏笑。
「你確實很強大,但你不應該下手這麼絕情……今天,哪怕我不是你的對方,也必然要跟你一拼……」
噗哧!
在對方還沒召喚出宿的那一瞬間,溪千夜長劍一揮,又迅回鞘。前後僅是半個眨眼的瞬間,碑叟話都沒說完,直挺挺地仰倒在地上,喉嚨像噴泉一樣飆著鮮紅的熱血。
他睜大著眼睛,臨死也沒明白怎麼會結束得這麼快。
溪千夜蹲下來將碑叟睜大的眼睛抹合,惋惜地說:「跟我一拼……這實力差距不是一星半點啊……還有,你眼睛太不好使,居然跟了這麼一位草包主子,下輩子記得吸取血的教訓,千萬別再看走眼。」
「有刺客!抓住他!」
在溪千夜起身的時候,聽到動靜的幾隊金甲侍衛衝了過來,一個個揮刀舞劍,將中宮圍了個水洩不通,這裡三層、外三層的包圍陣勢,敢情是不打算放走一隻蒼蠅。
溪千夜不得不又拔出劍,輕歎道:「哎~~~你們這些混蛋,你們知不知道,見過我的人都是必需死的,一個個都跑過來湊什麼熱鬧啊,為什麼非要逼我大開殺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