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歸想,兩忘依舊笑著伸出胳膊,湊了過去
費了好大的力氣,「銀狐」文軍師才將這位少年抱起——被這纖瘦的骨架摟在懷中,兩忘感到了三分的咯得疼,三分的不習慣,三分的暖意和一分的戀戀不捨。
「有點兒沉……是伯伯力氣不夠。」文軍師喘氣道:
「少主,過去我總是有些看不起那群一身蠻力的武人——雖說他們很多都是與我生死與共的好兄弟——就連絕大人那出神入化的本領,在我眼中都略顯一點兒粗野,事到如今我才覺,所謂『百無一用是書生』……連抱你這麼美妙的一件事兒,我都做得有些吃力,拖泥帶水的,讓大家見笑了……」
「幸好你和其他的那些叔叔伯伯們學得一身本領,如今有了一個好身體,萬幸之至!」
文軍師就這麼抱著兩忘走了十餘步,身上見汗了,才笑著把兩忘放在地上,神情有些狼狽,但更多的確實心滿意足。
週遭的騎士們見到此情此景,若在平時必然會挖苦這位「銀狐」幾句,但此刻,他們卻只是苦笑——任他才智傾城與傾國,此刻難再得。
又走了幾步,文軍師今日不知是失血導致了話癆,還是平日裡的悶騷今天到了「爆週期」,再次的伸出手,搭在了兩忘的肩膀上,吞吐道:「少主,文某還有一事……」
「少爺沒事兒會看書的!真是的,少看兩眼又不會死……」
「少爺會注意衛生,不會像你一樣得痔瘡的。」
「少爺不能和飯粒兒學壞,還有兒媳……蜃小姐看著他呢……」文軍師沒等開口,其他的騎士就替文軍師把話嘮叨完了——這群螭虎騎士一來怕老文這種悶騷型的再開口,話匣子開了容易沒完沒了;二來他們也知道文軍師雖說處事練達,但讀書人有時候有股子擰勁,有些話反而只有他能說,而說了只會徒增離別之情。
「誤會了……」文軍師笑道:
「文某只是想再抱一抱少主……」
為何聖人之言乃是至理,世間之人還總是不喜歡遵照呢,只是因為做一些「俗事兒」很有快感……
抱兩忘對文軍師而言,不知道是不是此刻就像小媳婦兒偷人一樣——也是拿得起,放不下——此刻這位瘦削的銀狐又「技癢」了。
(註:關於小媳婦兒偷人之事,僅僅是筆者一個很低俗的修辭,由於過去筆者總是喜歡看一些不健康的小說——和「刀疤」李一樣——而其中關於這方面的描寫確實是美輪美奐,便不自覺的順手牽文……實際上浪兒是個很傳統的人,對這檔子事兒實際上打心眼裡反對,畢竟一個和睦互相信賴的家庭才是世間最可寶貴的。況且我也不是戴維·哈羅德·勞倫斯……)
文軍師落花有意,兩忘豈可流水無情,兩忘停下了腳步,又讓文軍師抱了一次。
「少主,所謂的軍師一來是為主將出謀劃策;二來……」文軍師自嘲道:
「也總是找點兒名目,讓不合理的事情名正言順——也就是所謂的『狗頭』——但第二次抱你這件事,我確實找不到什麼好的牌坊……只能說感覺很好,我也有力不從心的時候……」
不知文軍師的「力不從心」是說他的力氣不夠抱不動兩忘,還是說這種事足智多謀的銀狐也找不到了因頭……
「少主,我除了腹中稍微有些墨水,還有會一些法術——主要是水屬性的魔法——之所以沒有傳授於你,一來是時間太緊,你要學的太多,而魔法這種精細的技藝學得太囫圇未必是好事;二來我總是刻板的認為學藝先學禮,總想給你多講些為人之道……」
「我太迂腐了……讀這麼多年書卻忘了『是真名士自風流,唯大英雄能本色』——你本來就是個好孩子,這麼明顯的事情,我卻後知後覺,你不要怪文伯伯……」
「怎麼會呢!」兩忘笑道:
「文伯伯,你是為了我好,等我下次回來,你再教我吧。」
「法術,一個是要求想像力,少主你童心不泯,這方面確實沒有絲毫欠缺,只是有些太過隨性,無法循規蹈矩,要知規律二字,即是天道有常,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二來需要清靜無為,這一點雖說矛盾,本質上卻又統一,通過冥想……」
——文軍師話匣子一開,有點兒開始傷天害理了……
「老文,饒過少爺吧……他還小……」
「也順便饒過我們吧……我們老了……」
「餘音繞樑,三日不絕;廢話灌耳,三年不爽……」
要不是看在文軍師是一位讀書人,體格不那麼壯實,而且他對兩忘也是一腔真心,這群騎士怕是就要動手了……
「老文,你要是那麼想抱,就把飯粒兒也抱上吧,不是眾生平等麼……飯粒兒日後也不容易再見了……」「歪嘴」索羅斯一句話拯救了水深火熱的一眾人。
文軍師盯著那份量不比大象輕巧多少的大白狼,而此刻這大白畜生正在雙眼放光,大尾巴搖得好像風車一般,欲作虎撲之勢,一腔慇勤的要送文軍師個左擁右抱……
雖說文軍師平日閱讀聖人文章,總有那些慷慨激昂的「此身何輕」,同時卻也深知若是被飯粒兒一壓,肚裡的下水連同幾十年的墨水會盡數被擠出的,登時歇菜的……於是,放下兩忘,一聲長歎,回歸了送行隊伍。
送別的路再遠也會走完,更何況對螭虎騎士團而言,送走這位與他們相伴十多年的少年,根本就沒有遠路……
一行人終於到了黑龍巴卡斯的洞**。奇怪的是,洞中那黑龍巴卡斯以前如臨大敵般戒備的,放置財寶的和酒泉的地段,此刻卻冷冷清清,竟有點兒「花徑不曾緣客掃,蓬門今始為君開」的意境。
騎士團諸人無暇多想,整備一下裝備繼續前進。
看著那地上閃閃生光的珍寶,兩忘不自覺的摸了摸戴在頭頸上的項鏈——他的義父送他的生日禮物——心中一陣溫暖又一陣難過,這是他最貴重的禮物,但再貴重也換不回舊日那一絲光陰。
酒泉的酒香味主動的向兩忘投懷送抱,瀰漫的酒氣之中,兩忘有些微醺,過去那喝酒時的勝景如精靈般在他的腦海之中舞動,他好想再喝一口,不是想醉,也不是想澆愁,只是想停留,哪怕這停留不過是逗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