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婦看到了兩忘的這幅戚容,隨即換了個話題,「色,你喜歡看我哪個樣子啊?」說罷又是一變,這次變化為兩個人形——一個是現在的少婦,一個是之前的小女孩——並立在兩忘的面前.
「你……你是妖怪……」兩忘結結巴巴的道,他如今才反應過來,他從縛妖陣之中所解救的,原來不是人。
「你才看出來麼……我變來變去的,還是透明的,難道還能是人麼……」雖說這個聲音是少婦和小女孩一起說出來的,但兩忘聽在耳中,一點也不覺得繁絮,反而有一種別樣的優美。
「我以為那是女人的善變呢……」
……
妖怪覺的兩忘面露難色,笑道:「怎麼,你害怕了麼,色?」
「黑龍巴卡斯……我都和它過過招,我怕什麼……」儘管兩忘說的話內容十分的囂張,但語音上明顯有些氣短……
「……是麼,有趣……和巴卡斯作戰過的勇士,請你來選一選吧。」
兩忘向這妖怪化成的兩位看去,雖說眼前的不是人類,但卻依舊是都美不勝收……
這個小女孩,肌膚盈透,與地上未融的積雪交相輝映;大大的眼睛,宛若雪地上奪目的兩泓泉眼,黑白分明,光彩奪目;長長的睫毛,柔軟捲曲的頭,一身華麗的,不染纖塵的連衣裙,穿在身上,卻也不掩純真,如一個精雕細琢的洋娃娃……
而這個少婦,風姿款款,身材修長勻稱,駐留在眼角眉梢上的那微嗔薄愁,讓人不禁怦然心動;那麼的自然而然的立在那兒,端凝之中,卻流動著一絲甜膩;週遭的空氣、積雪似乎一動不動,又似乎在圍繞著她翩翩起舞……
兩忘涉世未深,於男女之事上還是懵懵懂懂,卻也禁不住一陣臉紅,一時期期艾艾,不知如何出口。
「飯粒兒,你來決定吧……」兩忘端詳了半天,越看越有些不知所措,不得已搬來了飯粒兒這位救兵。
飯粒兒「臨危」受命,卻頗有些大將風範,渾然無懼,搖頭晃腦的繞著少婦和小女孩走上了好幾圈,一副「讓大爺我好好的品一品」的神態。
飯粒兒先望了一望,在他眼中,都差不多……
又聞了一聞,也聞不出個所以然……
再接下來是問,汪汪的衝著這二位叫了數聲,覺少婦和小女孩只是微微的向著自己輕笑,對自己的「回應」並無多大分別……
最後一招——切,伸出爪子向二位撓去,奈何「爪去人空」,這少婦和小女孩都是透明的……
……望、聞、問、切「四大皆空」之後,飯粒兒也稍微感到有些躊躇,但又怎麼能次出馬,就鎩羽而歸,有辱使命呢?
飯粒兒齜牙咧嘴,使出了殺手鑭——四條羅圈腿飛的狂蹬,原地打起轉來……
這位小白狼的小腦確實遠勝過人類……當飯粒兒轉了四十餘圈,帶得四周的雪花起起落落,才感到有些眩暈,哇的一口,將早上那些把它的小肚子撐得溜圓的送別飯,吐了一地。
旋轉中帶起的雪花,漸漸的又回歸了大地,飯粒兒的身子也跟著停了下來,頭昏腦脹,眼前的景物不知為何,有點兒失真……
飯粒兒趴在地上,白色的大頭正對著那個小女孩。
「汪汪!」飯粒兒歡聲的向著那位小女孩吠叫,就是她了,我選擇,你喜歡!
——原來,這位兩忘忠實的小兄弟,小跟班,小白那狼最後的、決定性的選擇,只是依靠了一個字,蒙!
但是飯粒兒卻對那累得自己頭昏眼花,早飯吐了一地的艱難選擇,甚感欣慰:至少,在體格上,小女孩雖然也比飯粒兒要大,但是飯粒兒還是頗有信心,它能打過這個小女孩——比較好欺負——它卻沒想過,它要怎麼打這位虛幻的妖怪。
那女妖似乎也看透了飯粒兒的心思,微微一笑:「堂堂……哦,堂堂的飯粒兒,竟然還要考慮這欺軟怕硬……」
悠悠消失的笑聲之中,那女妖化成的兩個人,而合為一,又變成了一個,那個純純的、嫩嫩的小女孩,立於兩忘的眼前,柔聲道:「你好,我叫蜃。」
「腰子麼?」兩忘問道。
「……蜃,海市蜃樓的蜃。」
聽到海市蜃樓,兩忘想起了文伯伯給他講的故事:
「一隊商旅,有一次,在穿越一座大沙漠的途中,由於受到了沙暴的襲擊,在沙漠之中迷了路。正當他們飢渴交加,無比絕望之時,看到了在他們眼前的不遠處,聳立著一座綠洲,水波流淌,煙氣繚繞,花樹繁茂。商旅們又打起了精神,用盡最後的力氣,向綠洲奔去……這群商旅走了好長時間,卻現無論他們怎麼走,綠洲都在他們的眼前;卻無論他們怎麼走,也都到達不了眼前的綠洲……最後,這群商旅們在那奔向那近在眼前,卻又遠在天邊的綠洲的途中,力竭而死,與一般的沙漠中的死者不同,這群商旅在死的時候嘴角含笑,面上沒有一絲痛苦……」
在其他的沙漠、大海、古代遺跡等容易迷失之處,這種怪事也曾生過。根據各種古代典籍的記載,這些事情皆為一個叫做蜃的幻妖所為。蜃本身並沒有什麼攻擊力,也並不是那種食人或吸血的魔物,但她卻能扭曲光線,或者刺激人的神經,令人產生幻覺,在幻覺中迷失,在迷失中走向死亡。
「那些……幻術害人,都是真的麼?」兩忘開始重新打量著眼前的蜃,覺這位嬌小可愛的小女孩,恐怕不僅僅是飯粒兒的小便「尿不濕」那麼簡單。
「我只是讓那些將死之人,看到他們最渴望見到的事物而已。」蜃淡淡的道,那天真無邪的少女面孔,露出了與之不相稱的冷漠與無奈。
「所謂的真與假,誰也不能確切的分辨明白,人們只能看到他們想看的事物……」說罷,蜃輕輕的走向兩忘,伸出小手,輕觸兩忘的額頭,動作輕盈安靜,宛若一縷微風悄悄帶起來的雪片。
雖說蜃無形無質,但不知為何,當她那雪白的小手觸及到兩忘的額頭之際,兩忘的心中仍生起一絲異樣的感覺。
恍然之間,兩忘眼前的景物似乎晃動了一下,只見絕再一次的站在了他的眼前——那冷峻的面孔,刀鋒一般的雙眼,不可一世的孤傲——與兩忘的義父別無二致。雖然兩忘之前也看到過蜃的變幻手段,明知道眼前所見的,只是幻象,但他的眼淚卻依然情不自禁的落了下來。
淚水模糊之際,絕忽的消失了,兩忘的面前依舊是那個可人的小女孩。蜃淡淡的道:「色,你恨我麼?剛才我騙了你。」
兩忘搖了搖頭。
「明知道那是假的,但是你卻哭了,虛假的東西,有的時候反而更美……哦,能和我說一下麼,剛才的那個人?」
雖有千言萬語,當兩忘卻不知該如何開口,怔怔的回想著剛才那一閃即逝的絕的影子,一時無言。
「和我說的話,我就讓你再看一會兒……」短短的一句話間,蜃的外形變化了三次,由小女孩變作了絕,又由絕變回了那個小女孩。
「利誘」之下,兩忘終於開了口,絮絮的說出了他和絕一起生活的日子。話一出口,就變得如解凍的溪水般,漸漸的停不下來,一講就是大半天,但蜃托著下巴,卻是一點也不覺得厭煩,反而仔細的詢問了絕在黑龍巴卡斯的身子底下,救出兩忘的細節,和在那之後,這二人之間的種種詳情。
思索了一陣子之後,蜃肅然——這幻妖確實有過人之處,這種本應出現在久經風霜的老臉上的表情,顯現在這小女孩稚嫩的臉上,就也沒有讓人覺得不妥。不知是不是妖魔都有這種天分,那位可能是傳說中的滅世之狼芬裡爾的,幾百世孫飯粒兒,無論怎麼說,它最起碼也是一隻孤高的狼,但一直以來飯粒兒卻也大模大樣的混吃混喝,然而包括絕在內,竟然沒有一位騎士認為這不是天經地義的……——道:
「……我可以幫助你重見你的義父,你相信我麼……」
雖然兩忘的義父絕,在離開之時,最後所留下的一句話就是「不要相信別人」,但事關再次與絕相見,況且雖然絕關於他臉上的黑紋和那一頭白什麼也沒說,但兩忘卻也隱約感到了他的義父,恐怕是情形不妙……
微微的一點兒遲疑,兩忘點了點頭,心中為自己開脫道:「蜃她是妖怪,不是人……」
「你義父如今的情形,確是不太好……但是你現在什麼都不要問,只聽我的,可以麼?」
雖然兩忘心中充滿了疑問,但既然蜃已如此說了,兩忘也只好強行忍住,又點了點頭。
「色,你義父的狀況……目前恐怕只有你能夠幫得了他……但此事對你來說,卻又是極為危險,怕是有五成以上,你會送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