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一個人坐在「大斧」加斯的墳前喝了一宿,待天色微明,最後的看了一眼,插在加斯墳上的那柄巨斧,仰天長嘯,轉身離去,在附近的山上採摘了一些野果,捆成一束,奔向大本營。
奔行路上,絕低頭看向手中的「龍桔」,微微苦笑,心中感慨:
「色兒,好大的面子……這類花花草草的——絕認為水果蔬菜也屬於『花花草草』——我這一生之中,唯獨單單的送給過若離……當年在神聖帝國效命之時,唯一送過的禮物,只有敵將的級……還有送予那群帝國的官僚們的四字真言——『去你媽的』。」
過去之事,零零散散的浮現在腦海中,絕的臉上一時歡喜,一時傷感,一時愕然。
「怎麼開始想起了那些當年的瑣事,難道我這一生的路,終究快走完了麼……」想著想著,絕來到了騎士們平時訓練兩忘的地方。
剛一到達,絕就見到眾騎士們圍著一個似曾相識的紅少年,品頭評足,議論紛紛。
「少爺,你這頭型太帶勁了,可以算是烽火連天,你就像兩忘谷中的一把火……」
「這才叫做氣質!少爺,左邊看你像普羅米修斯;右邊看好像沙羅曼蛇;正面看,就像東方帝國那個祝融!這是相看……對了相看兩不厭哪!」(註:普羅米修斯,希臘神話中的盜火者,幫人類從奧林匹斯偷取了火,給世界帶來了光明與溫暖,也堪稱是人類的火神;沙羅曼蛇,火元素的精靈,形似蜥蜴,身上有五彩的斑點,散火焰,產於高溫的火山口之中,皮膚可以再生,當法師施展火屬性魔法時,需要對其進行召喚;祝融,本名重黎,中國上古神話人物,號赤帝,後人尊為火神。有人說祝融是古時三皇五帝三皇之一。據山海經記載,祝融的居所是南方的盡頭,是他傳下火種,教人類使用火的方法。另一說祝融為顓頊帝孫重黎,高辛氏火正之官,黃帝賜他姓「祝融氏」。在日常用語中,祝融是火的代名詞;一些報紙的新聞標題經常把祝融作為火災的代稱,儘管這是一種誤解——祝融所司的是有利於原始初民生產活動的火,而古神話中火災往往被歸結為特定的怪鳥和怪獸,如畢方——若是一個人,真的是按此騎士所說的,左、中、右的外觀各像以上三者,可以肯定的是,他長得絕對不是人形……)
「可歎老夫我還一直杞人憂天,怕少爺長大後,長得會像文軍師那般腐儒的酸樣呢!少爺,哪天伯伯給你弄一對半斤重的大耳環,掛在耳朵上;再把絕大人給你的金鏈子,多加點兒金子,找個金匠改一改,變成兩根手指頭粗細的……不,兩根大腳趾並在一起粗細的;頭再整的潦草點,就像那付之一炬的火焰;眼神再叛逆點,就像絕大人那樣;再用你那盤古之歎息變做一根一丈八尺長,雙頭、八角、帶倒刺的狼牙棒……嘖,那造型,天神下凡哪!活像……」
「像古斯塔夫他親爹!」——古斯塔夫年輕時(14歲以前),尚未謝頂,但那頭型有些像聖都(神聖帝國的都)淪陷……古斯塔夫的親老子的尊容……估摸也是「癩蛤蟆沒毛——隨根」。
絕起先還以為自己喝酒喝多了,眼睛花了,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那紅少年正是兩忘,只是不知為何,一夜之間,青絲變作了紅,宛如血紅色的火焰。
「這是為什麼呢?難不成是某位神仙,遛彎到了兩忘谷來,聽到了老子聖潔的祈禱——『讓少爺的外形來得更猛烈些吧!』神哪,有生之年,你終於顯了一回靈,干了次正經事兒,凱在此叩謝你十八代祖宗啦!」
「神個屁,我常說老爺們身上三把火,少爺身子初長成,火力旺盛,血氣沖頂,自然有這一頭赤紅色頭,這是純爺們的象徵!」
「我說我怎麼頭掉得這麼快,看來是我老聽『刀疤』李講的那些狗爛兒,身子聽虛了……」
「你那虛是先天的,你就聽最熱血的評書《春哥傳》也一樣禿頂!」(春哥,再次抱歉……)
文軍師這時看到了絕也來到此處,說道:「你們都別吵了,少爺的頭變紅是因為,他的頭和頭皮被黑龍巴卡斯……」
絕偷偷的擺了擺手,示意文軍師先不要說話,走到了紅的兩忘旁邊,對兩忘說道:「色兒……你的加斯伯伯……已經順利的到了天堂……他把他那頭紅留給了你……是希望你能好好的活著……用他的紅陪伴著你,開開心心的,自由自在的渡過每一天……」
「絕,我會好好活著的!」
兩忘仰天大喊道:「加斯伯伯,你放心的去吧!我會快快樂樂的活著的!」
但兩忘的眼淚,卻不由自主的,順著他的臉頰滑落下來……(註:巨魔族的色為紅色,身為半人半巨魔混血兒的「大斧」加斯的頭中,也是紅色居於大多數。)
自古相傳,龍血——特別是古龍之血——乃是世間最好的染色材料,據說被其漂染之物,其紅色永久不褪。但由於這種染料在世間極為少有,故騎士們的旗幟與頭冠上的紅纓所用的染料,多以猩猩之血來代替——故而世間的大紅色,也常常被稱之為猩紅色。
兩忘此生的第一記無雙斬,摧毀了黑龍巴卡斯的眼睛的同時,也割破了黑龍的眼角,血淌在他的頭與頭皮上……他這頭血紅色的頭,怕是一輩子也揮之不去了。所幸黑龍巴卡斯的血,流的不是太多,僅僅的只是覆蓋了兩忘的頭與頭皮——若是再多一些,將兩忘的身子浸泡了,兩忘豈不是成了紅孩兒。
絕自從與兩忘相識以來,半推半就的踏入了撒謊者這個行列——若是絕再早些年整這口兒,怕也會有個外號「大白話兒」(在我們這邊,大白話兒有些類似於貧嘴張大民)——但是多年已來,絕在撒謊這個領域可算得上是毫無建樹。他所說的謊話可以用「假、爛、差、恆」四個字來形容,即內容上出奇的離譜,方式上完全的千篇一律,可欣賞性上基本沒有,而且從來不要求進步。可謂「不鳴則已,一鳴噁心人」。但絕剛才說的這個謊話,卻實屬畫龍點睛,乃是神來之筆,對他自己來說也是空前絕後,應該是他這一生最得意的力作,遠遠出了他正常的水平……
或許,那些死去的人,那些去了另外一個世界,卻依舊靈魂有所牽掛的人,他們真的是在天有靈吧。
死後的「大斧」加斯,雖然怕也是不能改變自然的規律,讓兩忘的色改變,但或許就是加斯的靈魂,藉著絕之口,讓這個他生前最牽掛的孩子,好好的活下去。
上天堂也好,下地獄也罷,對加斯而言,都不及那個深埋於他靈魂之中的那個小身影,那個他永難忘懷的兩忘……
「少主,你這一頭紅,確實是利大於弊」文軍師思索了一陣子之後,對兩忘道:「雖說這頭的紅色十分的扎眼,引人注意,但反而更易於隱藏身份。其他的人或許會更加在意你的外形,而忽略了你的身份,就像所謂的『大隱隱於市』一樣。只要你用外衣或者披風,將那露出在肩頭之外的,那一小部分盤古之歎息遮住,就算是那些當年知情的人,又怎會想到,這個外表及其張狂的少年,竟會是那個在盤古之歎息之下的偷生者呢!」
「文軍師所言極是。」絕看著兩忘的臉上那尚未乾涸的淚水,歎道:「色兒,你要是哭就哭個夠吧,一會兒的訓練,怕是將要殘酷得,連令你流淚的機會都沒有……哦,你先吃幾個『龍桔』」
兩忘和飯粒兒吃過幾個「龍桔」之後——飯粒兒美滋滋的吃了之後,差點把它的狼牙酸倒——絕開始了對兩忘的訓練。
在場的騎士們,雖說身經百戰,見過許多大風大浪,但他們對於絕的訓練方式,卻也是看不下去。
別說是兩忘這個少年,就算是這群騎士他們本人,要能捱過這樣的訓練,怕也要掉層皮——這哪是訓練,這簡直就是酷刑。
雖然這群叔叔伯伯們都極為寵愛兩忘,但當絕訓練少爺之時,這群人卻也不敢口出一言,看著兩忘汗流浹背、鼻青眼腫的在地上摸爬滾打,似乎這個少年每一次跌倒,都撞在了他們心裡。
兩忘這個時候也確實明白事理,一聲不吭的咬牙忍受,身子顫,雙腿軟,汗水流過了雙眼,一頭紅濕漉漉的,好似耷拉的雞冠,但他的臉上,始終沒露出一絲告饒的神色。
直到兩忘的腦袋一陣眩暈,眼前一黑,再也堅持不住了,直挺挺的趴倒在地上,嘴裡、鼻孔裡全是泥沙,絕才淡淡的道:「色兒,先去歇息一下,吃口飯,我們一會兒繼續。」
古斯塔夫走了過來,強笑道:「少爺,你現在這兒,和飯粒兒坐會兒……你叔叔伯伯們……和絕大人……去尿個尿……,一會兒回來。」
說罷,轉頭向絕道:「大人,借一步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