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兒,做得不錯!」絕向兩忘喊道——這是多年以來,絕第一次情不自禁的誇獎兩忘的技藝——雖說之前也有過一次,那是誇獎兩忘的酒量。
這一瞬間,兩忘的心中賽過了吃蜜,週身的骨頭都彷彿輕了幾分,興沖沖的一溜小跑,來到了絕的面前。
看到兩忘此刻呼吸順暢,臉上泛著紅暈,雙目炯炯有神,絕伸手向兩忘的經脈搭去,察覺兩忘體內的盤古之歎息,所埋藏的戾氣,在兩忘體內的律動,已經沒有之前那麼暴躁,而且兩忘的脈息,也比過去健旺。看來這個辦法確實有效,絕也甚感欣慰。
「絕,這次我感覺學得好快,」兩忘撓撓頭道:「我之前從未如此快過,而且最後那幾下,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麼耍出來的。」
「天性加本性。」絕歎道:「色兒,你體內的盤古之歎息,由於其中包含巨大的戾氣,進而產生魔性,鬱結糾纏。」
覺到這個方法,解決盤古之歎息中的戾氣,著實起效,絕也不再對兩忘隱瞞。
「盤古之歎息中所包含的戾氣,總想洩,卻總是找不到洩的門路,如今你將盤古之歎息化為兵刃,通過導氣調息,將各種戾氣移至兵刃之上,進而將之揮舞散。這些戾氣,本來就憋得迫不及待,渴望洩,你順勢而為,自然事半功倍。」
「而且」絕拍著兩忘肩膀「這些動作,本意也是為了導出盤古之歎息中的戾氣,故而招式隨性,不拘泥於形式,頗為任意而至……色兒你年紀雖小,卻也算個性情中人,這等率性而為,行雲流水般不拘於行跡的招式,反而更適合你。」
絕與兩忘說說練練,幾輪下來,兩忘已經汗流浹背,雖說是十分疲憊,但身心卻俱是舒暢無比,如飲了醇酒一般,不知不覺間,已過了兩個多時辰,當夜的訓練已近結束。
兩忘一邊抹著汗,一邊興沖沖的跑到絕的身邊,開心的道:「絕,練著這些招式的感覺大好了,它們有名字麼?」
「這只是開始,日後你還要習練其他的各種兵刃,通過各式各樣的武器,克制盤古之歎息中的多種魔性……」——絕一邊沉吟著一邊在想,其實他也沒想好名字呢……
絕雖然當年叱吒沙場,號令千軍萬馬,生死之間,一言而決,但起個名字這種事,卻還真點了他的死**,堆在地上的種種奇門兵刃,就算他從未使用,到了手中,也可隨手成招……但若要他給命個名號,這位將軍的臉,拉成了茄子,也蹦不出一個字。
絕也不好意思,現在就去找那文采斐然的「銀狐」文軍師,讓其「傳授幾字」,只好拿出酒葫蘆,佯作飲酒,心中苦苦醞釀……
「《刀、槍、劍、戟、斧、鉞、鉤、叉、鞭、鑭、錘、抓、钂、棍、槊、棒、拐、流星錘外加種種外門兵刃的入門方法》?……不行,太長了,有點像古斯塔夫的那本催眠聖經……」
「《克制魔性,還我自尊——盤古之歎息之戾氣狂舞》?……也不咋地,苦大仇深的,好像我們虐待色兒似的……」
「《橫掃六和、縱吞八荒、天上人間第一霸氣之魔舞》?……拉倒吧,牛皮吹得有點喪盡天良了,像我過去在神聖帝國時做的《戰爭年度總結表彰匯報》……」
……酒喝了快半斤了,絕一個字也沒想出來,低頭一看,只見飯粒兒滿嘴口水,尾巴狂搖,雪白的身子一直在蹭著自己的腳,一雙倒吊的狼眼中充滿了祈求,望著自己手中的酒葫蘆。旁邊的兩忘雖然不像這四條腿的這樣露骨,卻也眼巴巴的盯著自己,口中偷偷的嚥著唾沫。
「一邊喝酒我們一邊想,群策群力……」絕將酒葫蘆遞給了兩忘。
兩忘一聲歡呼,接過了酒,席地而坐,與飯粒兒你一口我一口,喝得津津有味。
看著冷月之下,這兩位「年輕人」一邊喝著酒,一邊逸興橫飛的唱唱跳跳——飯粒兒的所謂唱唱,只是抑揚頓挫的汪汪——絕心有所感,隨口吟道:
「魔性千重又奈何
仰天長飲對月歌
煩惱化作兵刃舞
灑脫本就是解脫」
「色兒,這套路的名字就叫『群魔亂舞』!」絕如釋重負。
「好名字!絕,你真偉大!」兩忘讚歎道——其實,對於兩忘來說,只要這名字是絕起的,不論是群魔亂舞,還是叫百鬼夜行,哪怕是叫王八百變,也一樣偉大——只因為起名字的是絕。
兩忘滿眼崇拜的望著絕,忽然想到一件事,有些不好意思,小聲的向絕問道:「絕,明天夜裡你若是還有空的話,還願意教我麼?」
「好的!」
「大半夜的,太麻煩你了……」
「沒關係,我也很喜歡黑夜。」
「為什麼呀?」
「……黑夜,它的景色好……」——絕本想說,一片漆黑,失去光的時候,這世事反而更加真實,可是讓他如何開口?
一聲不自然的咳嗽,絕轉移了話題「對了,色兒,和我說事情的時候不必客氣,我們不是上下級……你的那些叔叔伯伯們過去是我的下屬,但沒有戰事的時候,和我也不怎麼客氣……」
「好的,我也他媽的覺得自己說話太溫文了,不如古斯塔夫、索羅斯伯伯他們硬朗!」
「神啊,我只是讓色兒不要太客氣,但不是這個意思呀……」絕無言了。
……兩忘自此每天白天,與叔叔伯伯們學習戰鬥技藝,之後,開個小灶——喝酒——晚上當兩忘酒醒之後,在絕的指導下,以盤古之歎息化為種種兵刃,習練群魔亂舞以克制盤古之歎息中的魔性。
白日酣戰飲酒,夜間群魔亂舞,幸虧兩忘身邊的這群叔叔伯伯們,性格通融,寵愛他們的少爺,兩忘隨困隨睡,才不致鬧個睡眠不足。
群魔亂舞,兩忘越修習,他身上的盤古之歎息所包含的種種戾氣,便隨之舒緩,雖然那戾氣鬱結了無數年,短短時日不能根除,但在兩忘意志不堅之時,盤古之歎息作祟的次數,也遠少於從前,就算偶爾難,哪怕絕不從旁相助,兩忘也可自行一段群魔亂舞,進行消解。
絕所傳授予兩忘的群魔亂舞,雖然其招式主要為了釋放盤古之歎息中的戾氣,進而克制其魔性,於實戰的幫助相對有限。但兩忘對盤古之歎息的使用,卻越的靈活,修至後來,即使兩忘不看各種兵器的原型,通過冥想,亦可使之變化成各種兵刃,甚至有的時候在喝酒時,兩忘還可順手用盤古之歎息變化成一個酒杯,令周圍的騎士們羨慕不已。
久而久之,兩忘的群魔亂舞,所變化的兵刃,漸漸不拘於常形,一會兒刀,一會兒槍,一會兒似刀似劍,一會兒又非刀非劍,一會兒已看不出外形,只見一塊塊相連的奇形白色骨骼,繞著兩忘夭矯飛舞,煞是奇幻……怡然自得中的兩忘,卻沒有覺,一直在觀看的絕,雖然臉上不時露出讚賞之情,但眼神之中,卻隱隱有一抹憂色……
這是兩忘習練群魔亂舞之後的第一個七月十六,這天夜裡,明月當空,月華之下,兩忘恣意的群魔亂舞。
兩忘舞著舞著,漸漸興起,偷眼瞧到旁邊的絕,正在一邊觀看,一邊飲酒。兩忘一時興起,一聲呼嘯,身上盤古之歎息化為短刀,外型與絕的隨身短刀極為相似,月光下舞動起來。
兩忘通過盤古之歎息化為的短刀,使得進退迅疾,招式險惡,頗有過去東方帝國所謂的「圖窮匕見」那捨身一擊的氣概。
兩忘短刀的招式,雖然隨手而,卻如夜攀華山一般,一招險過一招,一式比一式有去無回,正在這時,卻聽到一聲歎息,自絕那兒傳來。
「絕,你怎麼了,我的群魔亂舞有什麼沒做好麼?」兩忘收住招式,向絕問道。
沉默了良久,絕凝視著兩忘,歎道:「也罷,色兒……先不用練了,我們去那邊坐會兒。」
兩人在一塊地面上突起的大岩石上坐下,清輝之下,絕那冷峻的臉上,光暗模糊。
「色兒」絕率先開口道:「我一直在思考,該不該正式傳你武藝……」
「絕,那我之前練的……」兩忘有些迷惑。
「皮毛」絕淡淡的道:「那些只是為了克制盤古之歎息的魔性而已,雖說群魔亂舞確是增進了你對盤古之歎息的掌握。」
絕飲了一口酒,對兩忘道:「雖說天下高手,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但當年我在神聖帝國時,我的本事,確是不弱,儘管我後來聲名不善……」
「當年,師父也曾說過我天分尚可,但性情有些偏激,怕是難以循規蹈矩,而且終有一日會滿身血腥……故此,師父送了我這把短刀,而不是道家比較常用的長劍。短刀在搏擊之時,要接近對手,十分險惡,師父意在告誡我『傷人者亦可被傷,殺人者亦會被殺』。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我在這把短刀上修煉而成的招式,反而更加沒有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