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依然昏黑。層層烏雲之中,偶爾有那麼幾道亮光閃過,給這個世界增添了一絲色彩。
雨,已經下了幾天了……像是要沖刷世間一切的罪惡般,似乎沒有停止的跡象……地面的積水越來越多,逐漸的,一點一點的淌向城市的每一個地下水道裡……
鼻翼間充斥著難聞的惡臭,身上從頭到尾沒有一處逃得過被淋濕的厄運的姚娜,卻只是毫無所覺地,將身體倦縮在陰暗的牆角,小小的雙臂緊緊的環抱住曲起的雙腿,姚娜的下巴抵在膝蓋上,雙眼無神且空洞的,毫無生氣望著前方……
空無人煙的,被扔滿垃圾的小巷裡突然捲來夾帶著雨絲的風,帶著空氣中的潮濕味和垃圾臭味……無情的刮向那個縮在牆邊的,單薄的小女孩,使得她的身體因為慣性而不自覺的輕輕搖晃了下,小小的身子隨著那股風,而無助的輕靠在了那堆比她個子還高很多的垃圾袋上。
已經三天了……姚娜就這麼一動不動的在垃圾桶旁……倦縮著,逃避著……失去了那個她所希望牽住她的手的人,她的爸爸,就那樣……就那樣被她……
想到這裡,姚娜真的恨不得自己就這樣消失在這個世界,姚娜覺得自己已經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氣……
爸爸沒了……姚娜又只有一個人了……
她該怎麼辦……
滾燙的淚水伴隨著冰冷的雨水滑下臉龐……
飢餓的感覺再次從腹部傳達上來,繼而傳達到胃部,然後又傳導到了口腔……
姚娜好餓啊……身體飢餓的本能幾乎好幾次要蓋過她的意志力,讓姚娜每次都要花好大的努力才能壓抑住自己……無奈的她只好躲在因為下雨天而行人更少的巷子裡……
已經三天沒有進食了。
輕輕地側頭。下意識地望向空曠地巷子盡頭。姚娜地心裡帶著矛盾地希翼……卻又祈禱著。今天也不要有人路過這裡……
一道藍色地光亮閃過天空。隨即再次暗了下來。似乎連老天也在不滿她搖擺不定地念頭。而替她做出了決定……
原本安靜得只有雨水打在地上地聲音地巷子裡。現在還摻雜了清晰而雜亂地腳步聲……以及。那隨著腳步聲而逐漸飄散在空氣中。蔓延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地氣味……那是一種。能夠刺激姚娜食慾地味道。
頻繁而雜亂地腳步聲中。伴隨著一群人地叫喊。叱喝而越來越接近姚娜地所在。姚娜地身體顫了顫。小小地身子下意識地往角落地陰影裡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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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易嚴的腳步絲毫不敢放慢,向前拚命狂奔著,地面上的水澤因為雜亂的腳步踐踏而出清晰吵雜的聲音,而在他的身後,有著比毒蛇猛獸還兇猛萬倍,猙獰萬分的幾個人。每個人手裡都拿著砍刀,且頭都被染成了各種顏色,種種情況表明,他們絕對和「善類」兩個字沾不上邊……
當然,寧易嚴自己也不是什麼好人,追殺人這種事情,他自己也沒少干。雖然自己心裡很清楚,出來混,遲早要還。只是,想不到自己這麼快就落到了這一天,譏諷的揚起唇,只要躲過了這一次,他一定會有重頭再來的機會,然後,他會讓那些不放過他的傢伙知道,惹上他的下場。
上天顯然很對得起他,面前是一條沒有人煙的死巷,但他卻不灰心,在道上混了七八年,也練就了一身好身手,這個地形很適合以少勝多的戰鬥,而且對方會因為人多的優勢而小看他,所以,他所需要的是——時機。
轉過身,做出一臉的驚慌和絕望。
而這個表情卻更讓對方肆無忌憚起來,囂張的笑道:
「當初不是很x麼?現在還不是跟狗似的?哈哈,你居然也會跑,比我們也好不到哪去!」一個看起來只有十**歲的金毛小子毫不留情地譏諷著,臉上的得意笑容開始扭曲,越來越猙獰:
「跑啊!你他媽怎麼不跑了啊?你不是很能跑嗎?」
就是現在!
寧易嚴突然眼神一凝,先聲奪人的一拳擊向開頭之人握刀的手腕,那人措不及防,吃痛的感覺讓他的手自然一鬆,手中的砍刀就這麼落在了地上。
寧易嚴的反應已是極快,生存的本能讓他在這一刻將他的潛力全部揮了出來,撿起地上掉落的砍刀,趁幾人還沒回過神來,毫不囉嗦的直接砍了過去,幾聲慘叫,已是有不少人掛了彩,寧易嚴一擊得手,卻是向後退了幾步,與混混們拉開距離。
顯然這一招的確起到了震懾的效果,那人蒼白著臉,卻還是硬撐門面的對著身後的幾人道:
「他xx的,我們這麼多人,怕他做什麼,上啊!兄弟們,和他拼了,老大說了!這次一定要讓他死在這裡。」
寧易嚴知道,現在這個處境,就是最危險的時刻。一旦對方生了警覺,他就很難逃出這裡,將砍刀架在面前,寧易嚴很謹慎的,緩慢的一步步後退著……腳邊突然踩到一個軟綿綿的東西,出「嘶」的一聲輕響,他瞄了眼,不過就是個塑料袋而已……而就是這一聲輕響,卻讓身邊角落出另一種細碎的聲音來……
他下意識的偏頭往聲音的方向看去,一個嬌小的身影倦縮在角落裡,寧易嚴怔了怔。
察覺到有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姚娜自膝蓋裡抬起頭,幾縷絲貼在蒼白的臉上,她沙啞的開口,那稚嫩的嗓音卻因為這沙啞而顯得一絲魔寐:
「姚娜……好餓……」黑色的瞳孔在那一刻又開始產生了變化,在聲音出的同時,已是緩緩的由黑色轉為詭異的深紅色。
親眼目睹到這詭異的一幕的寧易嚴驚異的再次後退一步,被這詭異的眼神嚇到了,在這一刻產生了危險的感覺,心裡有著強烈的不詳預感,他現在看到的,絕對不是什麼好預兆。
然而那孩子卻是緩緩的站了起來,走向那些混混的面前,仰起頭來,對著他們露出滿足的微笑:
「好多的……食物呢……」
混混們的反應自然也是一樣的驚異的,這個只到他們大腿的小女孩,在他們認為,自然是危害不了他們什麼……只是,當他們低下頭,對上了那雙深紅色的眼珠時,他們已全部失去了自己的意識。
姚娜的腦海是空白的,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做這一切的……只知道,回過神來的時候,地上依然和上次一樣,剩下的是一堆的衣服……還有一個,瞪著驚慌而恐懼的眼神望著她的男人。
姚娜自己也是很奇怪,自己為什麼會沒有順帶吃掉眼前的這個人,面對眼前人的懼怕眼神,恢復意識的姚娜就像是做錯事的孩子,低下頭,望著地上的積水,用自己的左手死死的拽住右手的手心,像是很緊張的捏了捏,用著細嫩的聲音小聲道:
「你……快走吧……」再次縮向那骯髒的牆角,雙手環抱住自己,蹲下身,畏縮在牆邊,企圖讓自己再次埋入那可以躲避一切的陰影中。
人類對於未知的事物,總是會恐懼的,所以,親眼目睹這恐怖的一幕的寧易嚴也不例外——活生生的,前一刻還生龍活虎的要追殺他的幾個大男人,就這麼輕易的消失在他的面前,即使他想要把看到的這一幕當成做夢,也不能否認,那地上唯一能證明那些人的存在過的事實……
也許很多人在看到這一切的時候,回過神來要做的第一件事,是逃走,和遠離眼前這危險的孩子。
然而,在看到這個恐怖的事實後,這個孩子的舉動,卻讓寧易嚴產生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大膽的想法……
一個五六歲左右的孩子,就如一張未被渲染的白紙……如果自己,能夠按照自己所想的去塗上想要的東西……寧易嚴的嘴角牽起一抹淡的幾乎看不見的弧度。
——也許,這個孩子值得他用命來賭一把……
眼神微微一斂,掩飾住那之中的算計,彎下身,毫不在意眼前女孩身上的狼狽,近距離沉默的凝視了她幾秒,嘴角挑起弧度,然後,輕輕的對她伸展出手心:
「喂!要跟我走嗎?」
姚娜的身體震了震,緩緩抬起埋在膝蓋裡的腦袋,有些茫然,有些疑惑的,呆滯的望著眼前那只對她伸出的掌心……空洞的眼神裡彷彿想透過那雙帶著些許粗繭的大手上尋找著什麼……
遲疑的伸出小手,想要將之放入那掌心中,卻在將要觸及對方掌心的瞬間,如觸電般的縮回手來,胡亂揮開那隻手:
「不要!你走開!!」這雙手,不是姚娜想要抓住的……
小小的身子再次下意識的更往角落裡縮去。因為莫名的原因而開始瑟瑟抖著……
面上依然保持著不變的微笑,寧易嚴並沒有因為被拒絕揮開而不耐,而是輕聲的對面前的孩子說道:
「你……沒有地方去了吧。」
姚娜繼續蜷縮著,沒有說話。
「你叫什麼名字?為什麼一個人躲在這巷子裡?離家出走?你父母呢?你不怕家人擔心嗎?」連續問了幾個問題,現這孩子除了提到父母時有點反應,基本上就像沒有靈魂的娃娃般……在心理歎了口氣,假如當年那個人沒有打掉孩子,也許他的孩子還比眼前這個女孩大一歲吧……
「爸爸……爸爸他……被姚娜……」幾乎要蜷成一團的她,突然如同隨時被吹散的落葉般,抽泣顫抖著,讓寧易嚴終於見識到,什麼叫真正的風中落葉,眼底閃過一絲憐憫,這孩子,需要的是一根可以抓住的稻草,或是溺水時的浮木。
抓住了問題的線索,寧易嚴很是自然的將這個可憐的孩子擁入懷裡,緩緩的拍著她的背,用著一種很輕柔的嗓音道:
「現在只有姚娜一個人了吧……沒關係,以後,我來當姚娜的監護人……」
第一次被人抱入懷裡的姚娜,有些無措的僵了僵,那胸膛的溫度幾乎和自己有著鮮明的對比,原本一直感覺到的冰冷,似乎在那一刻裡產生了一絲暖意,以至於姚娜在很久以後都一直因為這一天,而一直告訴自己,她,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