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就是名山城,我們到家了。」毛敏兒興奮道,這一趟可謂九死一生,能回家算是老天眷顧。「你要跟我們一起進去嗎?」毛敏兒問紅衣,一絲狡婕在不經意間從她臉上流過。
「去,當然要去,不去誰給我錢呀?」紅衣回答得很乾脆。有仇沒錯,但他不會放棄應得的錢,而且他對自己很自信,至少不會死。不去怎麼知道天下最森嚴的堡壘有多危險。沒有經歷就永遠只能仰望劍雨,仰望武林至尊,捎帶地仰望身邊這些人。
毛海惡狠狠道:「有膽量!到時候別哭著求我。」
紅衣喝口茶,故意品一會兒才說:「放心!」之後又喝茶不再開口。
「走吧,吃得差不多了。」
「不急,天黑前能到就行。」
一行數百人大搖大擺來到名山鎮,大部分人留在城裡,各自返回他們來的地方,這些人都是路上趕來的,大部分抱著在大人物面前露個臉的想法,出工不出力。剩下一部分拍馬趕往劍雨山莊。
名山城,因在名山腳下而得名。名山,並不高大,最高峰只有三百丈高,方圓數百里而已。名山城數十萬人家。
劍雨山莊就在名山半山腰,依山而建,隱藏在樹木之下。聞名武林的毛鯤毛盟主就住在這個山莊裡,山莊高手如雲,明崗暗哨多不勝數,戒備之嚴比皇宮一點不次。
紅衣公子一行的目的地就是這裡。
近了。
更近了。
燈籠火把中劍雨山莊清楚可見。大門前左右各有二十餘人,都是勁裝打扮,左手火把右手大刀,好不威風。
紅衣在馬上端坐一點不理會下馬威。
「二少爺,四小姐,沈少爺你們回來了。」一個老僕人遠遠看見跑到他們跟前,一句不提毛海受傷的事,跟沒看見似的。把他們迎進大門。
「老劉,我爹呢?」毛敏兒很久不回家,很是急切要見家人。
「四小姐你不提,老奴也要向你們稟報,老爺和大少爺在二少爺出門不久就離開了。具體去哪兒,老爺沒說,我也不知道。」老劉看了楚雲山莊的人和紅衣一眼,低頭不再說話。毛敏兒也注意到他的眼光,知道事關機密,不能在大庭廣眾下明說,也不在此事上糾纏,隨意聊一些家事。
下人一進大門就被遣散,紅衣跟著毛敏兒他們穿過大門,來到一個大院子,院子空空蕩蕩,沒有什麼人,只有院子盡頭有幾個人。
「回來了。」
「呵呵,人沒事就好。」
「三姐,二師兄,三師姐好。」
「呵呵,敏兒越來越漂亮了。」被稱為三師姐的的女人揉揉毛敏兒的頭笑道。
「三師姐。」毛敏兒叫一聲跑開了。
他們居然沒有一個人提毛海的傷勢,只是打個招呼就過去。
三個人一起拱手,「魯老爺子,楚小姐,歡迎,各位能到我們劍雨山莊作客真是榮幸之至。」
「呵呵,客氣客氣。」
都客套完了,二師兄眼光跟另外兩個女人對視一眼,朝紅衣走去。「不知這位兄台如何……」話還沒說完,人已到近前,「唰」火光中一道殘影直逼紅衣而去,「稱呼。」話已了,劍已出。
肚子猛縮,避過以後不待對方新劍招使出,內力用到腿上,腳尖連踩地面倒退出去。怒火沖天,手指對方,怒極反笑道:「好,好,好。」紅衣連道三個「好」字,「劍雨山莊好手段!本公子領教了。」
這邊笑完,另一個笑聲響起:「哈哈,」毛海早在旁人的攙扶下坐在椅子上,大笑道:「小子,你還沒真正領教本公子的手段呢?看!」他右臂一揮,「呼呼啦」院子被一圈人圍起來。紅衣第一次有點怕了,僅僅是百十人的話也沒什麼,打不過,跑不就行了。今晚難了,他第一次知道打架有另一種方式,軍事化。劍,能擋,箭呢?紅衣把院子仔細看一遍,其實不用仔細看,院子很乾淨,除了人就什麼都沒了。唯一的生門就是大門口,只有幾十步遠,只要能跑出去就是活命。
「你們想要我的命?」毛敏兒扭向一邊,不看他的眼,沈鶴低頭不語,楚雲山莊的人臉色難看。
楚辭沉默一會兒開口道:「毛二少爺,你是不是過分了?」魯化趕緊拉住她,插手別人的事要惹麻煩的,毛海明顯對楚辭不懷好意,此刻湊上去,不是自找麻煩嗎?
楚辭不好掙脫魯化,只有祈禱老天保佑。
毛海雙眼冒出火來,報仇的時刻就要到來,興奮。「你有膽子走進來想必對自己的武功很自信嘍,哈哈,自信過頭了吧?」
「搞這麼大場面不怕毛盟主知道嗎?」紅衣皺眉。
「不知道了吧?我爹前些日子出門了,你就自認倒霉吧。」
「你就不擔心劍雨山莊的名聲嗎?」說話間紅衣往前走了兩步遠。
「你死後可以告訴你的鬼朋友們。」
「沈少俠。」
「嗯?」
沈鶴跟毛海都是一愣。
「借劍!」紅衣大喝。
「攔住他!」
「射箭!」
院子裡頓時亂作一團,紅衣接過長劍不退反進,奔向毛海等人,下人擔心主人被亂箭所傷,手底下慢了一分。就這一分,紅衣如燕雀般一個折返,使上輕功飛向大門口方向。
「射,射,給我射死他!」
「嗤嗤嗤」破空聲不斷。
「啊!」
左手折扇護住身前要害,右手使劍。紅衣長劍舞得如風似壁擋下大部分飛來的羽箭,可還是被射中了,疼得喊出聲來。身形猛然一緩,只是一瞬,再次挨了一箭。兩箭,兩箭射完,紅影飄落牆外。
「追!」
「快追!」
「決不能讓他跑了!」
毛海大喊大叫,「啊!」激動過分要站起來,身體跌落在地,牽動腳部傷口。
「二弟,沒事吧?」
「二師兄,一定要殺了他!」毛海咧嘴說道。
「放心,我親自帶人去。他受傷了跑不遠。」二師兄把毛海扶好,仗劍離開。
「四師弟,」毛海黑著臉道:「你怎麼回事?」不光毛海埋怨他,其他人也沒給他好臉色,沈鶴鬱悶不已,但他問心愧,還是尷尬地解釋道:「我沒想到他會突然要借劍,一路上他都是用我的劍,習慣了就扔了出去,劍一出手我就知道上當了。」
毛海對這樣的解釋實在不滿意。
沈鶴給毛敏兒使個眼色,毛敏兒幫忙道:「二哥,別生氣了,你沒看見四師兄當時就後悔了,滿臉懊悔。你也別介意,他不是有意壞你事的。」
紅衣一出門就使出全力,狂奔而去。
跑出五六里,從衣服上撕下布條簡單包紮稍微止住血。不敢多留,舉目四望,下山是名山城,是最好的躲藏地,轉身向深山而去。
「呸!」紅衣吐一口吐抹,找一塊大石頭坐下。
「媽的!腿上一支,胳膊上一支,小子們,本公子不會就怎麼完的!」
從地上撿根干樹枝塞嘴裡咬緊,「呃……」兩支帶血的羽箭被丟在地上,傷口被包紮好,他才敢好好休息一番。春季的夜晚,冷,但豆大的汗珠爬滿面頰,汗水流進眼裡,一陣難受。全身被汗水打濕,肌肉不時不受控制地抖動。
「不行,明天下山,沒藥就得炎。不,你們去路上截本公子吧,本公子在山上養精蓄銳。」紅衣逃出來後第一選擇是下山,一想自己受傷搞不好會在路上被攔住,還是等天亮吧。他的決定正好避過一難。
「搜,給我搜!」
幾十隊人馬撒到山裡,整整一夜,一所獲。下山的道路被封死,一隻蟲子別想溜出去。
「兄弟,你們說那小子還能在山上嗎?」
「嘿嘿,我要是知道就財了,二少爺還不得給一二百兩銀子?」
「四五個時辰了都,他早跑了。」
「唉,銀子飛了。」
「嘿嘿,小子,別光想銀子了,也得有命花才行啊。你們也不想想能從山莊逃出命來的是我們能對付的嗎?我倒是希望他不在山上。」
「走,去那邊看看。」
天光放亮。
二師兄領著三個人沿著紅衣留下的點點血跡而來。
「噓!」二師兄作個噤聲的動作,兩臂左右一揮,示意大家散開。
春天綠草之上一大片紅色格外惹眼,不是紅衣是誰?
小子,你命該著絕於此,怨不得人!地獄之中不要亂咬人。
二師兄一點點靠近,能看清他的側面了,肯定是紅衣,雖然昨晚只見過一面,但不會錯。紅衣好像完全沒現他們,閉著眼睛,坐在石頭上,右手抓著插在地上的「閃電」劍。
「嘖嘖,敢來劍雨山莊搗亂,作死你這是!下輩子投個好人家!」
「出來吧!」二師兄還在為紅衣謀劃下輩子的事,一個平淡地不帶絲毫感情的聲音嚇了他一跳。
眾人紛紛跳出來。
二師兄雙手抱肩,面帶微笑:「有膽色,可惜,就快死了。」
紅衣側過身子,看著他的眼睛,好一會兒才說:「你說的很對,『有膽色,可惜,就快死了。』不過本公子是有把握的膽色,你是傻大膽兒。」
「哈哈,有意思有意思。你以為我是被嚇大的嗎?我見過的風雨比你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子多得多!」紅衣的外貌很具有欺騙性,雖然人長得不咋樣,跟小白臉相去甚遠,但任誰都會把他當成一個二十來歲的毛頭小子。
「哦?你對我瞭解很多呀?」紅衣問了一個貌似不相干的問題。
二師兄沒多想嘲笑地說:「不多不多,你有多少可供瞭解的呀,一個只知花天酒地的紈褲子弟也學人家仗劍走江湖,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二師兄從骨子裡看不起紅衣,沒把他們放在一個檔次上,揮手間就能要了他的命。
「好好。」紅衣對他的回答很滿意,「現在動手嗎?」
「動手?」二師兄有些詫異,「你是不是看戲看多了,昨晚如果不是你玩兒了點小心思還能見到今日的陽光嗎?你這樣的公子哥兒我見多了,不知道跟什麼人學了點三腳貓就自以為天下老子第一,實際上也就是花架子。本公子都不稀得動手,老老實實跟我回去,免受皮肉之苦。」
「廢話不少。」
二師兄眉頭一皺,小子太不上道了,下巴動動,「你們三個把他綁了。」二師兄這一手很高,他是個謹慎之人。心裡認定紅衣沒什麼真本事,可還是不太放心,先找人試試他的底,如果能成,那最好,他擺出一付高人之相;那三個人失手了,他也知道了對方的深淺。
「上!」三個得令,分別從三個方向甩刀而上。
「嗨!」
「小子,接招吧你!」
三人幾乎同時攻到,三聲慘叫也幾乎同時出。
三人均是咽喉中劍,鮮血噴濺。二師兄嚇一跳,下意識要拔劍。忽然,他笑了,紅衣「呼嗤呼嗤」拄著劍喘個不停。「原來是強弩之末呀。,嚇死大爺。」
「慢!」紅衣伸出左手叫停準備下手的二師兄,「我們談談。」
「說。」二師兄返回原地。
「我身上有八萬了銀子,」
「你想用銀子買你的命?」
「是。」紅衣面露希望之色。
「八萬兩,不少。不過我殺你了一樣可以得到。」二師兄舉劍便刺,數丈之距眨眼便至,劍尖就在紅衣眼前晃動。紅衣用顫抖的雙腿後退幾步,躲開一擊。
紅衣的表現都落入二師兄的眼裡,「哈哈,真不行了。」二師兄加把勁又進攻數招,「匡啷」,紅衣成了赤手空拳。
「你的風流扇呢?你的袖中劍呢?都拿出來。讓我見識見識你的真本事。」二師兄也不怕別人說他趁人之危,唯一的目擊者不是要死了嗎?
「你!」紅衣咬牙道:「你好不要臉!堂堂劍雨山莊的人如此行徑。不是趁人之危就是偷襲,呸!」
「罵吧!把你能想到的髒話都罵一遍吧,待會兒就沒機會了。」
紅衣兵器接二連三被打落,終於空手了。紅衣面如死灰,背靠樹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對方。
「不躲了?」
紅衣不答。
「你傷了二弟雙手雙腳,我就廢了你雙手吧,雙腳還要走路的。」二師兄陰陰一笑,劍花罩住紅衣上身,劍花一停,直點紅衣右手。
紅衣右手動了。
二師兄笑得更歡,此刻再躲還有何用?
紅衣右手劃條弧線停在腰間,身體也動了,腳步向左前邁出半步。
二師兄瞪大了眼睛,劍,不!他哪兒來的劍?真的!是劍!他真真切切地感覺到了,是劍。劍割肉的感覺他知道,沒錯的。
二師兄不甘!
怎麼會倒下呢?明明是紅衣倒下才對呀?我怎麼了?
二師兄盡力扭曲脖子,他要弄明白自己是如何敗的。他看到了,紅衣把劍藏在腰間,軟劍!原來軟劍才是他的殺招。
「你死得不冤。能逼我動「春水」的人不多。」紅衣撿起二師兄的劍將四個人的屍體砍爛,濃得獻血淋漓。「希望名山有很多狼,昨晚殺的那個別是孤家寡人。」
之後挖個坑把他們的刀劍埋起來。「荒山野嶺的,別沒事兒都往這兒跑。」本來殺個人是不需要如此麻煩的,可紅衣還想回劍雨山莊,只要他們找不到屍體,就算心裡明白人是他殺的也拿他沒轍。
紅衣又坐了一刻鐘恢復體力,這才離開。
往東二十多里後才折向南。
「本公子跟你們沒完。我沒死你們就等著死吧。」紅衣邊趕路邊罵他的仇人。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恩怨。才踏入江湖不到兩個月,就又被追殺,苦啊!
紅衣先到一個小村子買了足夠的刀傷藥。茫茫人海,不知來處,不知去蹤。沒人會在乎這麼一個人。在乎他的人在兩天後來到這個村子。
「見過一個穿紅衣服的男人沒有?受傷了。」
「他來買了些草藥就走了。」
「去哪兒了?」大漢一把揪住村人的衣領問,銀子呀,抓住紅衣可就是白花花的銀子,他能不激動嗎?換誰能古井波。
「他沒說,不知道。」
「你!」大漢手上用力,抓得更緊了,恨不得摔死他!怎麼不留意紅衣的去向呢?他也沒想想人家憑什麼注意一個陌生人,也沒人告訴他有銀子拿呀!
「怎麼樣了?」毛海急切地問道。
來人搖搖頭,歎口氣。
不用說,毛海也知道沒結果。
來人低頭小聲說道:「都四五天了,二師兄自那晚去追紅衣,一去不回。師傅前天回來就提及了二師兄,我怕瞞不住。」說完悄悄抹下眼淚。
「三師妹,放心,二師兄的武功放在江湖中也是數得上的,你多心了。對了你來我這有什麼事?」
「哦,對了。」來人猛然想起什麼,「四妹跟四師弟都在大廳,師傅要問問一路上有何風險。」
「走吧。」毛海架上雙拐,篤篤而去。
「來了,坐。」毛鯤看到兒子的樣子,眉頭不由皺了皺,下手的人也不算太狠,雙手雙腳上的四個傷口都沒傷到要害,養一陣就能完全恢復。
毛海和三師妹默默找位子坐下。
「一個叫紅衣公子的人把你傷了?」
「是。」
「他是什麼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