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葉站在殿中,兩邊喧鬧之聲充耳不聞,一心回憶著臨聖樓那天的情形.記得那是傍晚時分,自己與王經管大鬧一場,隨後就跟著李伯爵回府了,在府中停頓不久,借了沈十六的衣服回臨聖樓,前後也就是一個時辰的時間,在這一個時辰裡,元多那裡出了什麼事呢?自己在風苑小築的與王經管生衝突時,樓上不少人都看見了,但是應該沒有人去告訴元多,否則依那元多的脾氣,早就鬧將上來。可見直到自己離開臨聖樓,元多還不知此事。
靈葉一邊來回踱著,一邊自言自語:「我走後,又是誰通知了元多呢?不論元多從哪裡知道了這個消息,他又做了些什麼呢?聽老吳頭說他當時就吵著要尋到伯爵府來,是為了要見我一面呢?還是想隨我到伯爵府中來做事?若是只為見我一面,何不等我回去?以我倆過命的交情,他怎麼可能認為我會一去不復返?何況我的東西還在寢室沒有拿呢。若是他想跟著我來伯爵府做事,為什麼放著我倆的東西在寢室不去拿上,空著手就來追我?」想來想去也沒頭緒。
「當時知道元多來追我的,只有那老吳頭,老吳頭說——」忽然,靈葉覺得渾身一陣冷,一股涼氣多脊樑上冒了出來!因為他想起來老吳頭學元多的話說「這個小葉子,……如何如何。」可是靈葉太清楚了:元多從來就沒叫過自己「小葉子」!這名是元總管給起的,元多很不認同,一直叫自己「靈葉」,或是「爛葉子」!
這個老吳頭一定有古怪!
靈葉深恨自己,為什麼不早點想著去找元多呢?這麼久沒見面,那元多若是沒出事的話,早就該到伯爵府來找他了!為什麼早些時候沒覺事情不對頭呢?元多一定出事了,可他是在樓中出的事,還是在來尋他的路上出的事呢?
正在想著,賀光雄來找他,說伯爵要回府了。儘管靈葉恨不得馬上就去臨聖樓問個明白,也只能先回府再說。回府路上,靈葉低頭盤算著是不是晚上先去一趟臨聖樓,如果問不出明白話,明天再與李教頭等前去興師問罪!
不知不覺,回到了伯爵府,伯爵今天喝的不少,卻興致很高,剛才在評審團的酒席宴前,主持向他透露:靈修文會前三名任伯爵自選。伯爵想來想去,覺得作個第二名就不錯了,當第一的話太不好意思。於是伯爵的講稿就內定為第二,只等天丹節公佈了。
伯爵一邊下車,一邊想著怎麼再去見聖馬其娜公主,在什麼場合,以什麼方式見她才好。忽見身後追來一輛小巧的繡車,車在伯爵府大門外停下,從車中下來一位宮裝女修。伯爵很驚訝,站在府門口看著那女修,心裡彷彿有些預感,不覺間有些汗水涔涔了。
那名女修款款走到近前,掃了眼前眾人一眼,開口道:「小婢是春暉宮的,傳聖公主殿下口諭……嗯?伯爵大人怎麼了?」李思輝伯爵當聽到「春暉宮」三個字時,腿已經軟了,又聽到「聖公主」三個字,雙眼一翻,暈了過去。
眾人唬得連忙搶救伯爵,大李掐人中,二李拍前胸,李管家急得呼聲都變了音。那宮女看了一會兒,覺得不相干,接著道:「傳聖公主口諭,宣小葉子進宮陛見。」
李伯爵剛醒過來,聽道是宣小葉子進宮,兩眼再翻了翻,又暈倒了。靈葉正抓著伯爵的胳膊搖晃呢,忽覺得有人搖自己的胳膊。扭臉一看,是賀光雄,不知何故,見賀光雄急道:「聖公主宣你呢,還不快去!」靈葉站了起來,還沒明白過來,搔了搔腦袋,問道:「公主宣伯爵,叫我也跟著?」
那宮女走到跟前,道:「你就是小葉子?隨我進宮吧。」
靈葉道:「我是小葉子不假,可我不是伯爵啊。」
宮女道:「沒人說找伯爵啊,宣的就是你!」
「什麼?!!」靈葉出了今天的第二次驚叫。
「還不快去收拾一下,婢子還等著回宮交旨呢。……快點兒!你咬手指頭作什麼?」
靈葉正咬著手指,看看今天這一切是不是在作夢,賀光雄沈十六連拉帶拖把他扯進府門,賀光雄道:「你身上這衣服是今天參會的禮服,也不用換了,還有什麼東西要帶著?」靈葉暈暈地答道:「我住處有個水間袋,東西全在裡面。」沈十六聞言撒腿跑去拿袋子,片刻拿回來了,交給靈葉。賀光雄拍著靈葉道:「兄弟,你撞了天運啦!今後不要忘了老哥兒幾個!」拉著靈葉來到繡車前,將他扶上車。宮女也上了車,叫車伕回轉車頭,回宮去了。
李伯爵再次醒來時,那宮中繡車已遠去了,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噴出一大口血霧來。
靈葉坐在車裡,好半天才想起來說話:「這位姐姐,請問聖公主殿下為何要宣我?」宮女道:「婢子哪裡知道呢?方才宮中昭儀傳話小婢,只說叫婢子帶著車去伯爵府,宣一個叫小葉子的進宮陛見聖公主殿下。」
「是聖馬其娜公主麼?」
「正是,本國只有這一位公主呀。」
靈葉思量多時,自己叫小葉子,伯爵叫李思娜……哦,是李思輝,無論是名字還是身份差異也太大了,不可能搞混啊?對了!一定是公主想多瞭解一下伯爵的情況,見我與伯爵走得近,所以宣我進宮問話。天!這可關係著伯爵的命運!我應說些什麼呢?真是的,沒想到靈修文會已經結束,倒輪到我答辯了。
宮車晃晃蕩蕩前行,快到了宮門的時候,那宮女把門窗簾子全放了下來。不久,傳來了侍衛的問話聲,接著車輪轱轆轆的聲音迴盪起來,似乎是進了一個長長的門洞。靈葉覺得車子平穩多了,沒有了顛簸。繼續前行了長長的一段,又聽道幾句對答,只是外面說話的人嗓音細尖,不知男女。車到此處停住了,宮女喚靈葉下車。
靈葉走下車來,四下張望,原來身在一個大院的外面了,一如所有宮府一樣,也是金漆油壁,門闊院深,三間大門上彩繪炫然,多是些鳳圖。正門高懸一匾,刻著「春暉宮」三個字。站著一些宮裝修者,面白無鬚,說話聲音聽著很彆扭,大概就是傳聞中的太監吧。
宮女引靈葉從偏門進了院,有幾個駕娘扶著一輛花氈青幔小車在等候了。宮女叫靈葉上了車,自己在車後相隨,駕娘們駕起小車向院內走去。靈葉坐在車中,因繡幔低垂,看不到外面的景致。只覺得香風撲面,座下厚厚的錦墊柔軟舒適,車行更穩,猶如在平靜的湖面上盪舟一般。
也不知拐了幾道彎,轉了幾條路,車才停下了,卻沒叫靈葉下車,跟車的那宮女到裡面不知說了些什麼,出來後又帶著車向另一個方向拐去。來到一個精緻的小院落前,才叫靈葉下了車。院裡迎出來一位彩裝宮女,道:「這是新來的嬌客吧?嗯,模樣倒也整齊。婢子是這小天台的掌院,叫屏兒。以後就伺候公子了!」靈葉一揖,道:「屏兒姐姐好!不知公主殿下喚我來有何事?」屏兒笑道:「這事你問我?差著十八層呢!我只管這個小院。」那跟車來的宮女向靈葉道:「方纔我回過昭儀話了,昭儀說今天公主殿下有事,先叫你在這裡住下。」說罷,領著小車走了。
靈葉回身問屏兒:「誰是昭儀?」屏兒道:「昭儀是女官。」靈葉抬頭看著這院子,圓圓的月亮門上,嵌著個扇面瓦牌,上面刻著「小天台」三個字。正出神間,屏兒道:「還站著幹什麼?快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