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極冷,讓人覺得像是嚴寒的冬天,驟然掉入冰雪寒潭,週身刺骨。
於是,那一聲之後,周圍徹底安靜。旁邊先前竊竊私語的人也都循聲望去。然而,只能看見一堵絲質的屏風,那屏風上繡了西施浣紗,在柔和的燈光中顯出浪漫。
那屏風之後,是這酒店餐廳的雅間。那一句嚴寒的語言就是從離他們最近的雅間屏風後發出的。
周洛冰聽那聲音熟悉,很像是顧汐風,但卻覺得不可能,昨晚,顧汐風才說要在金陵呆很久,那邊有很終於好的事。
於是,她也就循聲看那屏風,暗想這人丟下這句話,必然會有所行動。可是,千算萬算,那人並沒有出來。林德之在等待半晌後,發現對方根本沒露臉,羒礪凍隼湫x懿擰X廝擔骸吧俟芟惺攏y畹貿ゃ!?
這人醉了,從那半醉半癡的話裡還能看出這人心理頗為陰暗。如今,自己不宜與他在這裡過多糾纏,這對自己很不利,並且如果鬧得太大,圈子裡的人知道。這就等於打陳汐華的臉,陳汐華那裡有什麼舉動,總是不利於自己想要的簡單生活。並且還會影響自己的人生。
所以,她慢騰騰地收拾一下自己的東西,從服務員手中接過信用卡與賬單,漠視周圍的任何人,只對蕭芳芳說:「芳芳,我們回房,我有些乏了。」
蕭芳芳也不是個不懂分寸的。立刻就伸伸懶腰,說:「我也困了。走吧。」
兩人這才邁出一步,林得之立刻又攔住周洛冰,醉意朦朧地說:「周,周洛冰,不許走,陪我。陪我吃飯。」
周洛冰只當他是空氣,逕直繞過他就往餐廳外走。她的原則是如果林得之再敢糾纏,她不排除用武力解決。
林得之果然不依不饒,在周洛冰繞過他之後,他伸手來抓。周洛冰早有防備,一下子擋過去,滿以為這樣的力道會讓他一個踉蹌跌倒在後面的空沙發上。卻不料在她出手時,那屏風後閃出一人,擋在了周洛冰與林得之中間,不卑不亢地說:「得之少爺。二爺請你進去品酒。」
「啥?」林得之聲音有些顫。
「二爺在裡間陪客人。聽到得知少爺在外間,知道的至少也對酒很有研究。請得之少爺進去品一品客人送來的美酒。」那人繼續說,略微鞠躬,十分有禮貌。
周洛冰這才打量這人,經典的西裝襯衫。平頭,身形筆直,顯出十足的幹練。自始至終,他始終沒有看周洛冰一眼,仿若他這一出來。並不是因為剛才的事。這種處理倒是讓周洛冰十分受用。
這時,倘若對方道歉,或者巧言令色。都會讓周洛冰覺得尷尬,不自在。對方顯然是考量再三,於是全然不再管這件事,將這件事淡去,再淡去。
「二爺,不是,不是去金陵了麼?」林得之的聲音很小,但周洛冰還是聽出些微的顫抖。暗想那屋裡那位二爺怕就是林家真正的家主,林韻得的父親。以前偶爾聽人說過林家,嫡庶分明,家法比國法還嚴格,凡有作奸犯科,抹黑家族者,下場都會很悲慘。
林得之自以為在這種地方不會遇見林家人。更自以為可以掌控周洛冰的心理,篤定她不會將這件事鬧大。於是,這人就敢這樣猖獗。可是,這一刻,聽說在那雅間裡的人是林家家主,林得之這個庶出的子弟,再加上自身抑鬱,又沒什麼本事,自然是嚇得不得了。
「二爺的行程由二爺決定。小的從來不敢過問。得之少爺,請吧。」那男子又做了請的手勢。林得之這下就無暇顧及周洛冰,兀自整理衣衫,耷拉著腦袋繞過那屏風往雅間裡去。
「林家?莫非是渝州望族?」蕭芳芳小聲問。作為跑媒體的傢伙,對於這些極具新聞價值的家族、人物自然是有所瞭解。
「嗯,是的。」周洛冰回答,與蕭芳芳一起走出餐廳。
「據說錦城許家,渝州林家,深寧葉家,家教最為嚴格。也難怪那垃圾被嚇成那樣。想必裡面的人是極有權威的。」蕭芳芳一邊分析,一邊對林得之嗤之以鼻。
「雅間裡的若真是他二叔,那就是林家家主。」周洛冰淡淡地說。
「呀,不應該啊。林家家主就算是有客人要見,也不會在這種酒店。雖然這也掛了五星服務。而且就算是在這種酒店見面,也不該是那種雅間的。」蕭芳芳一條一條地分析。
是啊,蕭芳芳都分析出來的,她怎麼可能不知道?她起先就猜測裡面很可能不是林家家主。而恰巧有林家人在裡面,所以,就想了這個計策來解圍,息事寧人。不過,到底是息這事是為了寧哪一個人,周洛冰不得而知。但是,她肯定,林家想「寧的那個人」絕對不是自己。
所以,這時刻,她倒越發好奇在雅間裡的到底是誰。
「所以,我可以肯定雅間裡,絕對不是林家家主。只不過,肯定也有林家重要的人在裡面。還有,那一聲冷然的話語,絕對不是後來出現的那個小伙子的聲音。」蕭芳芳還在分析,舉著手那動作很像正在思考中的柯南。
「行了,你看你,都快成柯南了。」周洛冰拍拍她的肩膀,將她推進電梯裡。
「別打岔。我其實很想知道那說話的男人是誰。看樣子跟你是舊相識。」蕭芳芳想到這裡,不由得一臉壞笑地瞧著周洛冰說,「坦白從寬,你懂的。」
「我老實說,我真不知道是誰。那聲音一點都不熟。」周洛冰立刻回答,隱瞞了她覺得那是顧汐風的事實。因為她甚至不相信顧汐風會出現在這裡。雖然他這個人總是出現得特別冒昧。
蕭芳芳不信,又連續問了幾個「真的」,直到房間,她才沒有問。
周洛冰暗暗鬆一口氣,蕭芳芳卻忽然歎息一聲,問:「周洛冰,事到如今。你跟我說說吧。以前認識你。直覺你不簡單。你優秀得令我們同齡的人發指。我們甚至找不出你不會的事。你自信@兄骷}恕]歡嗨怠n抑皇竅肽慊蛐磧脅患虻Д墓暷}p患虻Д募彝ュp患虻Д木煣掖硬輝儢}恪v皇牆裉歟內p隼y漈{慫檔僥歉鋈印n也恍枰c閬趕桿擔息窾E脛T酪壞愕恪!?
周洛冰一怔,抬眉看蕭芳芳,她正襟危坐,模樣神色十分嚴肅。周洛冰心裡其實也不好受,若是今天之前。她必定是雲淡風輕的,而今天。林得之說的那一席話對她還是有很大的影響。
「你說說。畢竟旁觀者清,說實話,我剛聽到林得之那樣說,我恨不得打他一頓。但是若他說的是真的。我又恨不得打你一頓。你是這樣精明的,怎麼又看不懂齊大非偶了。」蕭芳芳從未有過的嚴肅。
周洛冰垂了眸,片刻抬眉,卻是一片明媚的笑,問:「你電視劇看多了。林得之是個人渣。才會胡說八道。他提到的陳汐華就是你說的鮮花,我以前就跟你講過那是我堂哥的同學。我堂哥常年在非洲做義醫,就托他照顧我。他又比我大十二歲。所以就常常教我很多東西。就跟哥哥、父親似的。你說能有什麼的?所以,不要自動使用狗血言情劇的那一套來進行腦補……是的,她不希望任何人知道這一段過往。這一段過往,屬於自己的年少時傻傻的執著,屬於可能一旦公開,可能會給自己和別人造成困擾與傷害的事。
所以,更加不能讓人知道。就算是陳汐華有勇氣問起,她也會抵死不承認。
或者,在許多年後,在彼此死別之際,他會說「我曾經喜歡過你呀」。但無論如何,在這有生之年,她周洛冰是絕對不會承認,也不會拿自己有什麼樣的男人喜歡來作為炫耀的資本。
蕭芳芳十分驚訝,又詢問了一些關於她和陳汐華的事,然後又詢問了一些關於世家權貴的事。
周洛冰則是滴水不漏地敷衍過去。這種敷衍在於她來看,是保護友誼的一種方式,也是保護自己的一種方式。那種什麼都與閨蜜分享的人,其實是將所謂友誼放到極端危險的境地之上。
蕭芳芳覺得沒有想像中有趣,便徑直去玩遊戲,開的是她自己的小號,準備朝著超級商人、頂級富婆的寶座邁進。
周洛冰則是去七樓咖啡廳見葉浩宸。葉浩宸找的是靠窗的位置,正半靠在寬大的沙發上玩手機,看到周洛冰來,便是露出笑,坐正了身子。
周洛冰開門見山,只要了一杯檸檬水,連咖啡也省了,說:「我有些忙。你來找我有什麼事?」
葉浩宸微瞇了雙眸,那眸子顯出深邃來,平心而論這男人確實有成為花花公子的本錢。俊朗的外形,迷人的笑容,深邃的眼眸,淵博的學識,懂得憐香惜玉。
「你這樣直接,真傷人心。好歹,我也是喜歡你的。你就不能婉轉一點麼?」葉浩宸歎息一聲,捶足頓胸做抑鬱狀。
周洛冰呵呵笑,說:「我是說實話。六少才貌雙全,世間罕見。可是,你不是我那杯茶,也不是我那盤菜。我始終覺得我跟六少是朋友。」
「你還真是無情的女人。」葉浩宸聳聳肩。
「說清楚,免得影響友誼。」周洛冰坦然地說。她從來不是一個曖昧不清,拖泥帶水的人。
「好吧。我其實最初對你有想法,就猜到是這個發展。只不過,沒到棺材蓋上的時刻,都不能定論,我還是有機會的,哈哈,煩惱了吧?」葉浩宸沒正形地斜倚沙發上。
周洛冰頓時無語。他卻忽然很嚴肅地說:「我思量再三,還是來找你,是想告訴你:我追求你,你完全可以不必煩惱。我只是想你有一個結果,或者結局。然後去過好自己的日子,獲得屬於自己的幸福。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不上不下地漂浮著。」
周洛冰忽然想哭,原來她不上不下的處境已經眾多周知,她對陳汐華的喜歡,已經這樣昭然若揭。
可是,他跟自己之間,卻還是這種奇怪的曖昧。所有的答案不早就那樣明顯了麼?
想到這些,她心潮起伏,心裡有些微的疼。然後淡淡地說:「謝謝六少好意,這種事,大可不必。」(未完待續)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