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狗血言情劇,或許在這樣時刻,會有一番表白。
然而,這是現實。周洛冰心裡微顫,像清風拂過荷塘,帶來荷葉的輕顫,瞬間又是風平浪靜。她一邊扯紙巾擦滿是水蜜桃汁的手,笑呵呵地說:「哪裡的話。你是男人,這個歲月正青春年少呢。沒聽過『男人三十歲才長大,女人二十四歲你蒼老』麼?」
陳汐華一聽,倒是呵呵笑,說:「你呀,伶牙俐齒的。可你不知道,男人一旦真正長大就是知天命的光景了。」
「呵呵,你想那麼多做啥。而立之年也好,知天命也好,不過就是生命第一種過程。豐衣足食,親友平安,家庭美滿,事業小成。我認為這就足夠了。想太多,不容易快樂。」周洛冰理了理裙子,漫不經心地說。像是在勸解陳汐華,更像是在勸誡自己。
這一次,陳汐華沒有說話,只是坐在沙發上,臉上漂浮著絲絲縷縷的恍然,整個人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男人三十歲才長大,女人二十歲蒼老。周洛冰默默地想這句話。每次想起自己與陳汐華的十年,她就覺得心已經滄桑,仿若那一場愛他的十年,已耗盡了所有的勇氣與青春活力。
「洛兒,真是長大了。」他忽然抬起頭來,眉眼裡全是溫和的淺笑。
「哈哈。是嗎?不知道這是可喜可賀的事,還是可悲的事呢。」她笑嘻嘻的,起身去看客廳裡牆壁上的狂草書,拓的是蘭亭序。卻是一個字都落入不到眼裡。
陳汐華再度沉浸。周洛冰繼續說:「其實。誰願意長大呢。長大了,父母會老,感情會變,朋友會生疏。長大了。責任就重了,心會疲憊滄桑。所以啊,以前電視劇。男人都對她的戀人說『我要讓你做最快樂的公主』,當時覺得特別俗氣,特別沒文采,十分鄙視那編輯的。」
「然後呢?」陳汐華忽然問,語氣裡充滿疑惑。
「嗯,現在想來,那跟『棄捐勿復道。努力加餐飯』是有得一拼的。『棄捐勿復道,努力加餐飯』不就是面對生離死別,不知道對自己的愛人說什麼好,只得叮囑好好吃飯。其實,那一句『我要讓你做最快樂的公主』也是一樣的。因為他希望自己的戀人不知人間疾苦,希望她永遠快樂。」周洛冰也不明白自己是怎麼的,居然就這樣說話。
「哦。那你願意做那樣不知道人家疾苦的人麼?」陳汐華問,語氣很正式。
周洛冰一怔,只看著那牆上的字,反反覆覆都沒看進去,只是背對著她,動作略蝒┬薄k炡怑漪顳冽韞B蛭Oん漎馫U敢獬晌c茄o恢T廊思浼部嗟娜嗣矗看鳶甘欠穸u模嬾奰R皇悄茄r吶皉Lk黀嬝鏿岩BQf綹U約旱哪腥蘇駒諞黃鸕摹?
「不願意。」她搖頭,然後轉身過來,已經是調皮的笑,沒等陳汐華開口,就雲淡風輕的口吻說:「我肯定不願意做那種不知人間疾苦的人。那樣的人。最基本的心智都不健全。再說了,兩個人相愛就應該瞗繒駒諞黃稹『舿還有個事,比較煞風景--」
「什麼事?」陳汐華很嚴肅地問。
「這個,每個人基本的生活能力是必須要有的。俗話說『天有不測風雲』,萬一勞燕單飛。那個男敵不過死神,不能再保護這個女的。而這個女的又不知人間疾苦,生存能力也是堪憂。這將是多麼大的悲劇。」周洛冰振振有詞。
陳汐華竭力抿著唇,憋了一臉嚴肅,最後終於是輕輕笑了,搖搖頭,說:「周洛冰,有沒有告訴你,你特別煞風景。」
周洛冰一臉無辜,說:「我又怎麼了?我這是從浪漫學、社會學、婦女學的角度來分析的,特別有道理的。」陳汐華終於笑噴,問有這麼些學科麼。周洛冰振振有詞地說真有。於是,這話題就從略蝒粽叛纖呵錚o涑閃酥藶灞r鈉蹲臁?
最後,周洛冰成功地大煞風景,進屋補覺。臨睡前,陳汐華拿了電腦,說要看看「最神話」新區的資料。
「要不要幫你整理一份兒新手攻略?」陳汐華問。周洛冰正要反對,他又自語,「似乎遊戲在於自己探索。好吧,你去休息,以後不懂的就問我。」
周洛冰「哦」一聲,倒頭就睡。也許是因為太久沒有睡過一個囫圇的覺,也許因為媽媽的手術成功、脫離了危險,她一下子放鬆下來。總之,她這一覺睡得天昏地暗。中途有人把她從被窩裡撈起來,她實在睜不開眼,又掙扎著鑽回去。那人又把她撈出開,喊:「洛兒,吃晚飯了。」
「不要,我要睡。」她撒嬌地語氣,又去抱住被子,覺得被子和床才是人間最美的地方。終於沒人再打擾她,她就繼續美美地睡覺。一覺睡到了第二天黃昏時分。
那時,她施施然睜開眼,覺得整個人輕鬆得很。她爬起來拉開窗簾,自語一句:「睡到黃昏了,怪不得肚子餓得波濤洶湧。不過,渝州的黃昏還是很美,日落在霧氣裡,染了緋紅。」
她用了兩秒的時間欣賞日落,然後就想到陳汐華一定也餓壞了,自己說什麼也是主人,不能這樣怠慢了他。何況,這傢伙胃本身不好。
周洛冰一想到陳汐華,就一溜煙去洗漱。然後換一件t恤和牛仔長裙,穿了一雙綴了小朵蝴蝶花的拖鞋,隨意地將頭髮綰起,呼啦一下拉開門。
客廳裡沒有開燈,已看不分明,窗口那一點點的紅光裡,站在窗口的人轉過身來。
「三哥,你怎麼不叫醒我。嘿嘿,我睡過頭了。」她笑。
「是睡過頭了。從昨天中午睡到現在。怎麼都叫不醒,像個樹懶似的,緊緊抱著你的被子。」陳汐華打趣,然後慢慢走過來開燈,滅掉手中的煙。
周洛冰大驚自己睡了這樣救,更驚訝陳汐華在抽煙。客廳裡淡淡的煙草氣息,陌生而熟悉。說它陌生,是因為陳汐華原本不抽煙,只有在思考很重要的事情時,會有一支煙夾在指縫間;說它熟悉,是因為在他從衛戍裡負氣離開的那段時間,輾轉滬上、廣城,總是蹙眉思考,周洛冰每次見到他,他基本都是坐在椅子上,夾了一支煙,陷入沉思中。
「你抽煙了。」她問,語氣平靜。
「嗯,落日很美,抽一支。」他回答,風馬牛不相及。
周洛冰不繼續刨根究底,既然人家想掩飾的,就不要去追根究底地刨開,以顯示自己的本事。於是,她話題一轉,就說餓了,去吃晚飯。
「呵呵,知道餓了。原本想帶你山上吃好吃的。結果你睡得跟小豬似的,沒法弄醒。我一會兒要趕回錦城。就在這酒店的十樓餐廳去吃飯吧。」陳汐華說。
相聚離開都有時候。但乍一聽到他說馬上坐飛機離開,周洛冰的心裡還是覺得不捨,心裡那暗沉了一下,隨即又釋然,這個男人注定不屬於自己,如今就要學著戒掉他。
「你記得,好好照顧爸媽,也好好照顧自己。我在那邊為你稍微打點。媽媽身體好些,就來錦城。知道麼?」在電梯裡,周洛冰正機械地看著數字下沉,陳汐華突然說。
「啊,三哥不必太費心。敏華也要過來,到時候,我去麻煩她也是一樣的。」她說,心裡也有些慌。自己在外面再怎麼淡然,面對他,卻依舊侷促不安。
陳汐華沒再說話,一直到吃完晚餐,收拾行李走出酒店,他都沒有說一句話。陸晨的司機來接陳汐華去機場,在酒店門口等候。臨上車前,他忽然低聲說:「記得,不要跟顧汐風有什麼牽扯。顧家這幾年很混亂。有些陰暗比你想像中更多。」
她點頭,低聲說「我知道」,然後叮囑他注意安全、早睡早起。他倒是一笑,低聲說:「這讓我想起那句『棄捐勿復道,努力加餐飯』了。」
這原本是玩笑,卻讓周洛冰心裡莫名起伏一下,為掩飾自己的慌亂,她立刻板臉,說:「亂引用。那是生離死別,你我這是朋友正常的離別。」
他只是笑,落了車窗。周洛冰站在酒店門口,看那車沒入夜色。良久,她才轉身回酒店,準備收拾一下,去換爸爸休息。
她收拾東西時才發現手機一直沒開,那秀紅的賬號卡也沒及時歸還,如果人家還要打比賽,自己這可是罪人了。
於是,周洛冰立刻開機,主動給人猿泰山打電話。人猿泰山接到她的電話,笑嘻嘻地說:「沒事,下一次比賽得是三天後了。」
周洛冰這才放心,說讓他的人明天早上到醫院來拿賬號卡,自己則是匆匆趕到醫院。晚上七點過,正是病人用完晚飯,夜間輸液兩小時的時間。過道上的燈已熄滅,只留了地燈,有點陰沉沉的嚇人。
周洛冰走到病房門口,腳步一頓,看看病房門牌並沒有錯。但坐在床邊跟媽媽講話的不是媽媽爸爸,而是個陌生的背影。
周家在這裡幾乎沒有親戚,鄰里之間,說白了也是利益居多。何況爸爸媽媽並不是土生土長的渝州人。
「媽。」周洛冰喊,眼神卻始終看著那人。
「你休息好了?」那人轉過來,聲音清澈淡雅,那張英俊的臉上還帶著笑,赫然就是顧汐風。
周洛冰想到他的一切,想到陳汐華的叮囑。知道這是個會帶來災禍的傢伙,臉上一沉,問:「你怎麼在這裡?」
「丫頭,怎麼這樣沒禮貌。」媽媽連忙阻止。(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