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是聞所未聞之事,6雲浩、闖王、李巖無不屏息靜氣,聽他說下去。其餘幾人也被這波詭雲譎的傳奇故事吸引,聽得津津有味。
「那一天,朱棣老賊率北征無功之師宿營在榆木川,建文先祖仗絕頂武功,避過重重警衛,突然現身在他面前。先祖以高皇帝遺言和忠孝仁義問他,他戰慄不能言。又代遭受空前絕後、慘絕人寰誅戮的建文舊臣問他,他當時因恐懼過甚,暈死過去。醒來後,兩眼直,口裡不停說道:『造孽,造孽,報應,報應……』再後來,他跪在先祖面前,行三拜九叩之禮,言無顏見高皇帝於地下,祈求先祖復位後,別對他的子孫趕盡殺絕,他手邊有用來賜死下臣的鴆酒,便背著先祖喝了下去。先祖慈悲心腸,殊為不忍,對他說:『你對我不仁,我卻不能對你不義。』許諾保他子孫兩代皇位不移,老賊感激流淚而死。」
說到這裡,武皇將目光轉向眾人,繼續道:「朱棣死後,其太子朱高熾即位,是為明仁宗,明仁宗駕崩後,他的長子朱瞻基即位,是為明宣宗,這二位皇帝在位期間,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樂業,休養生息,得到不少好處,史稱『仁宣之治』,孰不知這皆拜我先祖建文帝之賜。
「建文帝壽至一百二十歲,無疾而終,他與『凌波仙子』女祖宗生有一子,便是我的高祖,天命攸歸,龍種貴重,我家自此一直一脈單傳。
「燕賊朱棣一脈宣宗歸天後,其子繼位,年才九歲,我曾祖父不忍欺他幼弱,遲遲未動手,想不到後來生『土木之變』,明英宗被蒙古瓦刺軍俘虜。國遭危難,我曾祖父以社稷為重,毅然拋下家仇,與朝野軍民同仇敵愾,共禦外侮,施展絕世武功,連刺殺瓦刺悍將三十餘員,最後潛入其領也先的大帳,擲匕示警。瓦刺後來撤軍,于謙忠肅公京師保衛戰得勝,固然主要緣于于忠肅公臨危不亂,籌劃周全,指揮得力,朝野軍民眾志成城,決死抗擊,我曾祖父的功勞卻也不少。
「其後,鑒於蒙元殘餘勢力對中國威脅實在太大,我曾祖父主動深入塞外,施展武功計謀,恩威並用,一方面收服其眾,一方面利用他們各部落之間的嫌隙,暗中製造事端,挑動他們互相猜疑,自相殘殺。太師也先與其汗脫脫不花反目,與脫脫不花之弟阿噶巴爾濟失和交惡,哈丹特穆爾丞相、阿拉克丞相動兵變,也先被殺等等皆是我曾祖父的從中促成。接著我祖父也投身其中。英宗之後,終於崇禎,蒙元勢力始終未能強盛起來,與我先輩作為實有莫大關係。
「迨及嘉靖朝,嘉靖迷信丹藥方術,用人『忽智忽愚,忽功忽罪』,朝政混亂,我祖父正欲施用手段,取而代之,想不到『南倭北虜』興事,國家再度處於危難,百姓罹倒懸之苦,我祖父秉承先祖遺風,後家仇,先國難,又放棄了初衷,以全力對付外患。到了我父輩,也一直致力於此。
「我是在萬曆後期主事武皇谷,這時萬曆又被建州東虜和各地民變鬧得焦頭亂額,我體念同宗,遵從父願,未投井下石,反不時助其一臂之力。昔年魏忠賢欲篡位,得到當世號稱武林第一高手李朝欽的贊襄,我在他陰謀即將動,情勢萬分危急之際,深入其藏身處,將二人誅卻;寧遠之役,火殛努爾哈赤;瀋陽宮中,手刃皇太極;京城虎穴,了斷多爾袞。」
6雲浩聽到這裡不禁失聲喊道:「努爾哈赤、皇太極、多爾袞原來是你暗害的?」這三人當年死因不明,天下猜疑,以至後來成為著名歷史懸案,想不到在這裡解開。
6雲浩對著武皇深深一躬,誠懇道:「不知道前輩一脈仁義相傳,體念蒼生,靖邊保國、抗擊胡虜,澤被天下,多有得罪,還請恕過。」
武皇拱手還禮,雖然面上仍無表情,但6雲浩已能感到柔和了許多。就見他轉而對闖王道:「你滅了大明,我也冒昧把你請到了武皇谷來,就算一報還一報,恩怨兩清,互不相欠。」
「這麼說,當年闖王是被你劫持了?」李巖禁不住駭聲問。
「不錯。」武皇坦承道。
李巖霎時臉色煞白,宛遭雷擊。
6雲浩十分體量李巖的心情,當年他們正處在勝利的巔峰,突然形勢直轉而下,功敗垂成,一切只緣於義軍內部出現混亂,想不到原來是這個驚天原因:闖王被劫持,不在主政!
6雲浩怕他引起太大注意,以致暴露,轉移眾人注意力問武皇道:「前輩,恕晚輩冒昧,敢問方才前輩垂示的『闖』字隱謎和『有』字字讖從何而來?」
武皇一怔,心想這人目光犀利,洞燭幽微,心思縝密,當真厲害。微笑點點頭道:「這要從崇禎身上說起。崇禎十七年三月,京城被圍,」說到這裡,眼睛看著闖王。
闖王身子一震,目光瞬間神采照人,接口道:「三月十七日。」這是他一生輝煌的頂點,記憶尤其清晰。
6雲浩暗暗看了李巖一眼,見他漠然站立,面無表情,但分明感到他心中慷慨悲壯,胸臆難平。
「就是這一天,你派出的使者,我除掉他們,卻不是因為我祖上與老賊朱棣之仇……」說到這裡卻停住了口。
6雲浩明瞭定是他的理由犯著闖王的忌,不便明言。卻聽闖王接過話毫無芥蒂道:「是不是覺得我李闖王亂世賊子,禍害天下,荼毒生靈,罪大惡極,只可殺,不可赦,若不能夠,則玉石俱焚而已,豈容媾和!」
武皇面色傲然,顯然予以默認。
李巖冷冷道:「難道天下只該你朱家一姓世代霸佔不成?」
武皇一時語塞,不知當如何駁斥。頓了頓才道:「中原6沉,山河破碎,君死社稷,乃理所應當,豈能與仇讎媾和!」
6雲浩歎口氣道:「崇禎因此身死殉國,得享令名,而韃子也因此入關,奪佔了漢家天下,兩下相比,不知孰輕孰重?」
老武皇默然,自是心有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