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三不幸1
公學來是公長順的兒子。錢愛蓮和秦愛勞第一次聽到《原城縣新型農村社會養老保險宣傳稿》開始廣播的那一天，也正是公長順的兒子出殯的那一天。
在這個一年當中最讓農民忙碌、興奮的收穫季節，一件很不幸的事情降落在華北平原上這個運河支流剛剛流出的地方——西公村。
西公村公長順家唯一的兒子公學來在建築工地被砸死了。
說起來，也該著公學來死。這是一同上工的工友說的。
那是公學來上工的第一天。這天中午，公學來吃過午飯，覺得事可做，睡覺也睡不著，而工地四周除了莊稼還是莊稼，沒有什麼好的去處。
閒來事，不累不困的他，開始找事情做。
他現，下午開工需要用到的磚還沒有被陰濕。「如果下午用的時候再去澆水，會誤工的」這麼想著，他就爬上了上午剛剛壘起的磚牆。
這磚牆是正在建設的棉廠的院牆，足有三米高，卻只有一磚厚。看上去除了新鮮之外，就是弱不禁風的感覺了。一般人看著心裡就寒，不敢靠近，更不消說登上去。
事兒就在這裡，別人都不敢登、沒有登上去的新磚牆，公學來在沒有跟任何人打招呼的情況下，自己沿著磚垛子徑直上去了，而且上去的時候手裡還提著直徑寸餘，正在嘩嘩淌水的噴水管。
公學來剛剛四十歲出頭，正是壯年，三攀兩爬就登上了牆頭頂。登上牆頭就一心一意地拿著水管自上而下去噴那些磚垛子。正噴著，自己忽然感覺身子不穩。這個時候他並沒有意識到是磚牆在晃動，而是想當然地以為自己手裡水管太重，自己沒有把持好。
他雙手用了用力，扯了一下有些緊的水管，想繼續噴水。就在這一瞬間，磚牆倒了，而且是轟然倒下，沒有任何含糊，一面牆整個倒塌。
按說，身強力壯的公學來完全可以跳下，三米多高嘛，跳下不至於摔死。可是事情就是湊巧，他裡外都不能跳。
磚牆裡面是一堆參差不齊、雜亂序的建築垃圾，跳進去肯定腿折胳膊折；磚牆外面就是磚垛子，磚垛子距離磚牆有點遠，跳不上去，如果跳到空地上就會被向外倒的磚牆砸到。
奈之下，公學來選擇了向磚牆外面跳，他想跳到地面之後迅跑出牆面可以砸到的地方。
但他高估了自己的度，就在他雙腳著地的同時，磚牆也撲到了地面，牆面實實在在地將公學來撲到了下面。
事後，不少人說，這是催命鬼催的。閒著沒事找事，不是催命鬼催的，是什麼呢？
這是一件十分不幸的事兒。
這不幸，主要是對公長順一家來說的。對於其他人來說不過是口頭上的遺憾、內心裡的惋惜，本質上卻一點都關痛癢。
公長順就這麼一個兒子。按他這個年齡來說，他的觀念應該是希望多生幾個孩子的，他育齡時的政策也是能夠滿足他的希望的。事實卻是，他僅僅有公學來這麼一個孩子，原因在於他不能生育。
在這個一年當中最讓農民忙碌、興奮的收穫季節，一件很不幸的事情降落在華北平原上這個運河支流剛剛流出的地方——西公村。
西公村公長順家唯一的兒子公學來在建築工地被砸死了。
說起來，也該著公學來死。這是一同上工的工友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