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暮陰陽催短景,天涯霜雪霽寒宵。
五更鼓角聲悲壯,三峽星河影動搖。
野哭幾家聞戰伐,夷歌數處起漁樵。
臥龍躍馬終黃土,人事音書漫寂寥。
——《閣夜》
雪屋空空蕩蕩的,連一張桌子、一個凳子都沒有,剛才的雪窖蓋已翻轉,蓋得嚴嚴實實,門外的雪湧進來,很快看不出痕跡。
武大郎將目光鎖在了雪屋的後牆上。
左牆上有一個陰陽魚,梅花仙子掏出一把金鑰匙,**陽魚的眼睛,旋轉,穩絲不動,不禁「咦?」了一聲,此時,後面伸過來一隻少年的手,捏著一把銀鑰匙**陰魚的眼睛,陰陽魚轉動起來,一道耀眼的瑩光如一把利刃切進屋來,雪屋的後牆上出現了一扇窄窄的光之門,只能容一人進出。
梅花仙子回頭一看,卻是一個清秀的道童,不禁大喜:「原來是玳安天使。」
「不錯,正是小道。」道童笑道,「列位請吧,教主已在雪宮恭候多時了!」
道童在前引路,武大郎、柳葉兒、小鸞、繡春在中間,梅花仙子提劍跟在後面,鑽進窄窄的光之門。
光之門後面是一條丈餘寬的白練,眾人踩上去,卻並非實體,不用抬腳,身子不由自主地以極快的度滑向光源。
柳葉兒微微變色。
武大郎有似曾相識之感,不錯,難道又是那三個魔頭?
光的源頭是雪宮。
雪宮是一個特大的宮殿群,每間宮殿都有編號,雪宮一號、雪宮二號……雪宮三十六號。他們走進當中一個最大的宮殿雪宮一號,比剛才那間雪屋大了幾十倍,奇怪的是裡面溫暖如春,四角堆滿了各種各樣的藥草,中間十三張石桌一字排開,上面擺放著幾十瓶已經煉製成型的藥丹,每間一張桌子的後面都立一鼎巨型煉丹爐,扁鵲、孫思邈、華佗等幾個古代的藥王醫聖居然都在,但他們神情呆滯,只是各守著一隻煉丹爐,機械地添炭、續水、拉風箱。
一個巨大的三角魔獸正在咆哮如雷:「混蛋!一粒小小的丹藥,整整煉了三萬年,還沒成功?讓寡人等到什麼時候?」
一個白白眉白鬚的老人拄著枴杖過來,遞過一冊竹簡,滿臉堆笑:「金皇大帝陛下別急,按照書中所載,臣等已進行了兩千四百五十一組試驗,還剩四十九組,已經是很快了!」
「很快?神農氏,你總是這樣說,」魔獸奪過竹簡,「叭」地摔在地上:「***,少來這一套。書上要有,還要你們這一幫人活死人做甚?限你們七月七日前給寡人弄出來,否則,別怪寡人把你們靈魂驅逐到宇宙外去,永遠回不來。」
神農氏笑道:「主要是缺少藥引子,嗨嗨!」
「啟稟金皇陛下,藥引子送來了,」玳安天使接口道,「神農爺爺,這下看你還有甚話說?」
眾人都齊刷刷地望向武大郎。
武大郎心頭一寒:「難道把俺當作了藥引子?」
「可不是我的主意,那可是教主……」神農氏看到武大郎嚇得臉色煞白,躲藏到了魔獸的身後。
魔獸哈哈大笑:「這位是木瓜皇帝吧,用你做藥引子,肯定是管用的了。」
「天啊,有沒有搞錯?俺是凡夫俗子,還是其中最沒用的廢物一個,哪裡能做什麼藥引子?一定是搞錯了!」武大郎大駭,連連擺手,直朝柳葉兒後面躲,「使不得,萬萬使不得。」
魔獸指著一直冷眼旁觀的鐵背蒼狼道:「還是你這位三元教教主解釋一下吧,也好讓他死個明白,心服口服!」
「是,金皇陛下。」鐵背蒼狼從地上隨手拾起一卷竹簡朗聲讀道:「古竹簡上寫得清清楚楚,將海上三仙山蓬萊、瀛洲、方丈任一島國皇帝之龍骨放在烈酒中浸泡七七四十九天,研成巨型石蛋,與黃山千年靈芝、天山雪蓮、冬蟲夏草、還有長白山萬年人參同煮,武火七天,文火七天,仙丹可成。」
「傑傑傑傑!小的們,還不動手,更待何時?」魔獸一揮手,「取酒缸來。把這廝扔進去。」
「臣等遵旨!」四個小妖吭之吭之地將放在東南角的一口特大酒缸抬了過來。
另外兩個小妖不由分說,架起武大郎就準備朝酒缸裡放。
「找死!好個糊塗凶殘的暴君!!」柳葉兒一個「寒柳嘯天」,直撲魔獸,雙袖齊展,一招「白練奪命」纏向魔獸脖頸,力圖將魔獸一招拿下,將其勒死。她知道,目下,最要緊的是救武大郎,而最有效的辦法是控制局勢,而要控制局勢,就必須先治住魔獸,所謂擒賊先擒王。
「咦?米粒之珠也想光?」三角魔獸根本瞧都不瞧她一眼,只輕輕將手一揮,一道白光就如同刀鋒一樣將雙袖斬落。
與此同時,武大郎也起了攻擊,兩個小妖被武大郎一手一個,扔進了酒缸。
「原來穿琵琶骨對這兩位也起不了作用也!」玳安使者小聲對梅花仙子嘀咕道。
梅花仙子跺腳道,「嗨,都怪老娘低估了他們。」
那邊小鸞與繡春也都與鐵背蒼狼動起了手。
「教主,得罪了,看招:光彩奪目!」小鸞的陰陽剪,一開一合,陰晴不定,陽剪暴出七彩日光如金針襲向左眼,陰剪卻溢出如水月華似銀梭襲向右眼。
「小樣,本教主還怕你那點三角貓功夫?」鐵背蒼狼右手輕搖折扇,一招「帆升風鎖」,將金針銀梭全部化為烏有。
此時,繡春的乾坤刺又到,一刺如青蛇吐信,直捅胸腔;一刺似螞蟥吸血,逕奔褲襠。
「教主,也來試試繡春的武藝!」
「好毒的陰招!」鐵背蒼狼左手斜揮藥鋤,一招「鋤雲播雨」,將繡春的雙刺擊飛。
「兩個賤人!竟敢背叛本教主!」鐵背蒼狼一把折扇、一柄藥鋤,左右開弓,指東打西,打得小鸞和繡春只有招架之功,再無還手之力。
但這兩人的嘴卻是伶牙俐齒,絕不讓人。
「咦,教主,這小鸞就不愛聽了,是你讓我們收降他的。他現在不是自己人嘛。」
「是啊是啊!又是我倆把他引到這龍潭虎穴的,我們是有功的喲!你不獎賞也罷了,反罵我們背叛?什麼狗屁教主?」
這邊武大郎和柳葉兒兩人二目相視,點頭會意,異口同聲:「夫妻同心,黃土成金;雙劍合璧天下無敵!」各取兵器,雙戰魔獸,靈龜劍與柳葉劍雙劍合鐾,上下翻飛,在空中形成藍色與青色兩道撕裂黃色雲層的閃電,將魔獸的厚甲,斫下一塊塊鱗片,鱗片缺口處,有紫色的血液滲出。
魔獸一時大意,居然被斫傷,不禁大怒,用鋼牙咬碎幾粒松籽,「噗」地吐在地上,兩隻鋼叉似的手,左手捏住靈龜劍劍尖,武大郎欲往回抽,哪裡能夠?那魔獸的右手向武大郎的雙目抓來。柳葉兒的劍削向魔獸的右手,魔獸的右手卻扣住了柳葉劍的膀臂的什麼穴位,喝道:「鬆手!」柳葉兒膀子頓感一麻,劍「噹啷」一聲掉落在地上,魔獸鬆開右手,輕輕一揮,「呼」地一股勁風驟起,柳葉兒人摔出三丈之外。
「宇宙正氣!」武大郎忙催動宇宙能,凝聚以劍尖,挺劍上溯魔獸前胸,指望一劍將它殺死。
那魔獸手被劍削了一個豁子,鮮血淋漓。不禁微微「咦」了一聲,忙從身後拔出一把赤劍,喝道:「宇宙劫!」調動體內更加精純的宇宙能凝聚於劍刃,與武大郎的劍硬碰。
武大郎「登登登」倒退了三步,靈龜劍斷為兩截,手握半截斷劍,一時呆了。
「去死吧你!」魔獸怪笑一聲,揮劍就要斬下。
「金皇陛下且慢!」鐵背蒼狼用藥鋤輕輕地架住了赤劍,「先把他們押起來,殺死這廝容易,但那藥引子……可就沒了。」
「哼!……嘿嘿!」魔獸本來對鐵背蒼狼的阻撓十分震怒,待聽了解釋,不禁摸了摸後腦勺,不好意思地笑道,「***,寡人怎麼把這一茬就忘了的呢。」
魔獸將赤劍一擲,一掌將武大郎擊錯昏,下令:「將木瓜好好洗洗乾淨,放到酒缸裡,給寡人泡上。
鐵背蒼狼看了一眼如花似玉的柳葉兒,淫笑道:「陛下,這小龍女就交給在下吧。」
魔獸皺眉:「不行!哎,鐵背兒,我說你的老毛病就不能改一改?在四龍王沒決定是否歸順我們之前,誰也不許動她的一根毫毛!先押到雪窖中關著,這可是一個很有份量的籌碼。」
「是,金皇陛下英明!」鐵背蒼狼表面上唯唯諾諾,內心裡卻是牢騷滿腹:「哼,還不是想自己享用?」
武大郎與柳葉兒被押了下去。
小鸞和繡春跪地求饒:「念在奴婢伺候教主多年,饒了俺們吧。」
魔獸冷冷地望向鐵背蒼狼:「你教的好徒弟!」轉身走了。
鐵背蒼狼帶著二人到了自己所住的雪宮二號,每人抽了一百個馬鞭子,又洩了一通**,才罷休。
且說武大郎被兩小妖按到水中仔細洗了一通,又抬到酒缸中泡了起來。武大郎一直昏迷不醒。到了第三天,他才醒來,不禁睜大了小綠豆眼,先是一愣,隨後露出了笑容。
他看到了什麼?
他看到了一隻烏龜,正在大口大口地喝酒。
「真是瓊漿玉液呀!」烏龜一面喝一面小聲哼唧,「陛下,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武大郎道:「申……貴呀,快救我出去。」
龜申貴大搖其頭,一面痛飲,一面口齒不清地道:「出去?你得先讓臣飲個痛快吧!」
這時,房頂天窗上出現一隻烏龜,卻是龜任,一臉焦躁:「酒鬼,別鬧了,快把陛下背出來,竊以為再遲那魔獸醒來,就走不了了。」
「老魔就是煩人!」龜申貴歎了口氣,只得游到武大郎身邊,對武大郎點頭道:「陛下,請上來吧。」
武大郎騎在烏龜背上,一道銀色輕梯放了下來,架在酒缸沿上,那龜申貴輕輕地一縱,已上了軟梯,龜任手一緊,那軟梯迅升上天窗,武大郎眼前一亮,已到了雪宮外面。
一隻長長指甲映著雪光,龜甲早已經坐在時光專列上等候武大郎:「快上車,陛下,魔獸篡奪宇宙提前了,咱們得搶在他們前面。」
武大郎一隻腳跨進車門,另一隻腳還沒沾地,時光專列已呼地動了。
「慢著,」武大郎叫道,「柳葉兒還在他們手裡呢?」
龜甲笑道;「陛下,你看那是誰?」
但見後面座位上早就坐著幾個人,正是柳葉兒、小鸞、繡春,最讓武大郎驚異的,居然還有蘭香和雪瑩。
武大郎大喜:「怎麼是你們?」
柳葉兒豎著拇指道:「還得虧龜相的神機妙算。」向武大郎如此這般地說了一遍脫險的經過。
雪窖。
一個十丈方圓的冰川。上面一個冰蓋子。這冰蓋子並非實體,而是一股極寒的冷氣,是魔獸親手營造的結界,放眼人神魔三界,能突破結界的人少之有少。
是故,進入雪窖,便意味著九死一生。
柳葉兒被扔進雪窖,裡面是上百具凍僵的屍體,卻意外地現雪瑩和蘭香並沒有死。
柳葉兒大奇,原來在她們倒臥的地方有一株草。
這是一株看上去平平常常的驢耳草,只有兩片大大的葉子,只是葉子不是碧綠,而是絳紫。奇的是紅莖上還捧出一朵豆芽似的黃花。
然而這在奇寒的雪窖中,居然能存活下來,而且如此鮮嫩,這當然不是普普通通的草,何止不是普普通通的草,而是,而且必然是曠古罕見的奇花異草。
那草出沁人心脾的芳香,並出一絲微弱的暖氣。
就這點暖氣先救了雪瑩,又救了蘭香,現在又救了柳葉兒。
然而要想逃出這雪窖,卻比登天還難。
雪谷主人雪瑩是最知道這樣做是徒勞的,但她還是以「胡茄十八拍」鏗鏘音律攪動了漫天風雪,但冰川上的冰蓋子紋絲不動,而她的胡琴上的弦卻斷了兩根。
蘭香也不甘坐以待斃,取出斷成兩半的子午鴛鴦鉞,用意念將斷處焊接好,對著冰蓋子起猛攻,但見鉞分子午,一雄一雌,開合交織,冰蓋子乍分即合,但還是難以突破。
柳葉兒笑道:「看我的。」化作一條青龍,上天不行?咱入地,不料,翻江倒海一通,這雪窖根本無底。鑽到哪,哪兒都是白皚皚一片。不僅窖底如此,四壁皆然。
柳葉兒不禁傻了眼,頹然跌坐在地上。
就在此時,一個聲音響起:「是誰在這兒橫衝直撞,吵醒我老人家呀?」
三人大驚:沒想到在這冰窖中還另有人在?
但見那根草忽然長高,再長高,雪紛紛朝四周崩裂,草的下面是一隻枯竹般的手,接著是一個長長的白鬍子老人慢騰騰地坐起身,伸著懶腰,睡眼惺忪的打著哈欠。
「是張果老爺爺?」「老爺子,你怎麼在這兒睡著了呀?」「您手中的是什麼草呀?」
「不錯,正是我老人家。」正是張果老。
原來張果老活得膩了,聽信龜甲的話,到這雪窖最底層想一覺睡死過去。
不料剛睡了不到一天功夫,這美夢,就被柳葉兒她們三人給攪了。
「小龍女啊,是你們三丫頭片子,要是三臭小子,非捏死你們不可。」張果老氣呼呼地將柳葉兒從雪窖中扔了出去。這魔獸設的結界,在張果老這兒就不好使了,形同虛設。
「老爺爺,你討厭!」「老糊塗!」雪瑩和蘭香大吵大鬧。
「讓爺爺清靜點兒好不好!」張果老一不做,二不休,將這兩位也給扔了出去。
雪窖外,龜元壽、龜華皮、龜邦三個正等得焦急,見到先後扔出來的柳葉兒、雪瑩、蘭香忙伸手接住,放到龜甲的車子上,疾離開。
雪宮二號。
小鸞與繡春各被鐵背蒼狼抽了一百鞭子,奄奄一息。
鐵背蒼狼也抽累了,扔下兩個活寶,一沾床,很快就睡著了。
龜笑、龜砍溜了進來,輕鬆地救出了小鸞和繡春。
不說武大郎等安全脫險,卻說此刻魔獸正在雪宮一號大擺酒宴,遍請三十六路妖王,共商重建宇宙大計。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忽聽一位小妖來報:「大王,木子白失蹤了。」
不久,又一位小妖來報:「小鸞和繡春跑了。」
接著又是一位小妖來報:「雪窖空了,只剩一株驢耳草。」
魔獸一腳踢飛了最後進來的小妖:「他娘的,都是一群喪門星,老子要告訴諸王一個好消息。驢耳草,正是傳說中的雪域靈芝,眾生夢寐以求的後悔藥。明天,也就是七月初七,宇宙要換新主人了。」
三十六路妖王齊聲稱賀:「吾等恭賀魔王早登大寶。陛下億歲億歲億億歲!」
哈哈哈哈……
魔獸狂笑。
正是:溪雲初起日沉閣,山雨欲來風滿樓。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