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老太太說瞳瞳的生父是陳九州的時候,安鐵和瞳瞳同時停住了。
陳九州?就是那個在周曉慧犯病時提到的名字?
果然是這樣,安鐵一邊想著一邊扭頭看著臉色發白的瞳瞳。
就在這時,瞳瞳的身體馬上一陣僵硬,站在那裡看著安鐵和自己握著的手。
原來,瞳瞳一直對周曉慧說的話心裡肯定會翻幾個個,這是對瞳瞳的又一個打擊。試想一下,如果你長到十八歲了,突然告訴你你一直覺得這個世界上唯一對你好的親人並不是你的父親,你會有什麼感受?
安鐵最清楚在瞳瞳心目中的親人只有童俊生的位置是最重的,可現在老太太的一句話把瞳瞳多年來在內心深藏著的親情也毀了。
瞳瞳僵硬地站在原地好一會,才猛地轉過頭,聲音有些發抖地問道:「你說什麼?」
魯剛看到瞳瞳這種樣子,搖搖頭,剛想開口說話,老太太就揮揮手,道:「你親生父親叫陳九州,不是童俊生。」
瞳瞳聽老太太又確認了一遍,身了笑然一軟,這時,安鐵見狀連忙扶住瞳瞳,瞳瞳頓了一下之後,馬上站直身子,繼續盯著老太太,眼淚不住地往下流著,淚水順著下巴滴答滴答地落在地板上,形成了一小灘水漬。
安鐵低聲叫了一句:「丫頭!」
瞳瞳還是愕愣地看著老太太,眼睛突然一閉,然後咬著牙說道:「你在騙我,我父親是童俊生。」瞳瞳似在哀求,又似在控訴,那聲音聽了任何人都會於心不忍。
小桐桐這時也變了神色,有些黯然地站在那裡,安鐵早就知道童俊生的女兒是小桐桐,可瞳瞳的生父是陳九州卻一直不敢肯定,現在老太太所說的事情安鐵雖然以前也想過,可從當事人的嘴裡說出來一切又似乎變得不同了。
老太太看到瞳瞳這個樣了,皺了一下眉頭,對安鐵道:「小安,你扶瞳瞳坐下。」
安鐵看了一眼老太太,然後又看看瞳瞳,把瞳瞳扶坐在旁邊的沙發上,瞳瞳垂著眼簾,睫毛濕濕的,臉上的淚痕在客廳裡燈光的照射下晶亮晶亮的,一坐下就虛弱地靠著安鐵。
老太太看瞳瞳坐下之後,又看了一眼魯剛,魯剛收到老太太的眼神,立刻就道:「媽,我還有點事,先出去一下。」
老太太點點頭,然後又招呼小桐桐和甦醒也坐下,看著小桐桐的時候,老太太稍微停頓了一會,然後說了一句:「你也聽聽吧,這些事情也會讓你們知道的。」
小桐桐咬了一下嘴唇沒說話,估計小桐桐對於這件事也瞭解過了大概,所以沒像瞳瞳這麼驚訝,只是小桐桐神色非常陰晴不定。
眾人坐定之後,老太太歎了一口氣,才開口道:「你爸爸陳九州的家族是我們家的世交,你媽媽從小就跟他在一起,從相戀到結婚就很自然了,沒想到我們家裡當年因為一樁生意的糾紛,被仇家追殺,我們母女倆和你爸爸陳九州一起跑到了童村附近,結果你爸爸和你媽媽失足跌落山崖。我當時以為他們夫妻倆肯定是死了,沒想到你媽媽卻僥倖活了下來,可她一醒來發現你爸爸死了以後,精神受到了嚴重的刺激,而當時在山崖底下發現你媽媽的正是童俊生,由於你媽媽精神憂惚,童俊生便把你媽媽帶回家中養傷。那時,你媽媽已經懷上了你。當時我也受了傷,後來等我找到山崖下的時候,卻沒有發現你媽媽和你爸爸的蹤跡,唉……也算是你命大呀孩子!」
老太太說道這裡,感歎起瞳瞳命硬來了,嘴角還帶著一絲笑意,似乎瞳瞳就應該是這樣才對。
接著,老太太又繼續說道:「我與你媽媽斷了聯繫之後就回到咱們家裡忙著打理家裡的事務,還有就是要給你和你媽媽報仇,也就是在那段日子,我這頭髮都白了。你媽媽由於懷了你,又癡癡傻傻地在童俊生家裡住了那麼久,所以他們兩人便在村裡結婚了,這也是童俊生怕你媽媽大著肚子被人說閒話,再加上你媽媽那時完全把那段痛苦的經歷給忘了,也搞不清楚自己是誰,童村周圍有不少村子都姓周,童俊生就跟鄰居說你媽媽姓周,沒想到你媽媽就一直以為她叫周曉慧,其實我們家姓林,你媽媽叫林小慧。生下你之後大概2年左右,你媽媽逐漸想起了一些事情,也想起了咱們的家在哪,所以便精神恍惚地離開了童俊生,找到了我,可她的記憶在想起當年的事情之後就完全把她在童村的那段經歷給忘了,那時她也正好懷了童俊生的孩子,也就是你妹妹小桐桐,所以一直以為肚子裡的小桐桐就是你。後來的事情就可想而知了,等她想起了你的時候,去童村找你,可你和童俊生都已經不在了。」
老太太敘述完這件事之後,看了看瞳瞳,然後又看了看小桐桐,感歎道:「孩子,你是陳家和林家共同的骨血,在我們林家尤為重要,這些家族間的事情現在你也不用想那麼多,以後我會慢慢跟你說,可你要記得,你生下來,就有推不掉的使命。我知道你聽到這件事情之後,不容易接受,但面對現實,是你唯一的選擇,我們也沒有選擇。」老太太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帶著一種毋庸置疑的語氣,眼睛裡直放光。
聽了老太太這麼長的敘述,安鐵總算搞清楚了瞳瞳的身世,可讓安鐵納悶的是,老太太果真如她所說,一直等到周曉慧想起瞳瞳之後才知道有瞳瞳的嗎?按照老太太的性格,自己的女兒在一年多的時間失去消息,她可能不去查嗎?還會等到瞳瞳長那麼大才想著去找瞳瞳?
瞳瞳聽完了之後,坐在那一時間難以接受這個說法,有點手足無措,又有點不敢相信,當瞳瞳的目光看向小桐桐的時候,帶著一種探尋,似乎想在小桐桐那求證什麼似的。
小桐桐躲過瞳瞳的目光,看向安鐵,然後使勁咬了一下嘴唇,有些違心地說道:「我也是剛知道。」
小桐桐一說完,老太太卻笑了一下,然後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小桐桐,也沒說什麼,估計老太太早就知道了小桐桐已經知道她的身世了。
眾人的表情告訴瞳瞳這是一個不爭的事實,瞳瞳低著頭,沉默了一會,然後慢慢抬起頭看著老太太,聲音平靜地說道:「我不姓陳,也不姓林,我姓童,這十八年我一直姓童,現在,包括將來也一樣。我可以看在你們是我親人的份上,不去計較你對我和叔叔所做的事情,但我希望你們以後不要來打擾我們的生活,如果你們還是像以前一樣過分,我不會原諒你們。」
說完,瞳瞳有些虛弱地站起身,對安鐵道:「叔叔,我們回家!」
說著,瞳瞳拉著安鐵就要往外走,這時,陳媽不知道從哪裡迎了上來,對瞳瞳說道:「老佛爺的話還沒說完,大小姐你不能走。」
瞳瞳面無表情地看著陳媽,根本沒有回轉的意思,這時,身後傳來了老太太的歎息聲,道:「讓她去吧,等她明白了,會改變的。」
瞳瞳頓了一下,然後和安鐵頭也沒回地走了出去。
安鐵與瞳瞳出了魯剛家的別墅,看見魯剛正好站在門外抽煙,一見瞳瞳和安鐵出來,魯剛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最終也沒說話,歎了一口氣,目送著安鐵和瞳瞳離開。
安鐵和瞳瞳一路無語地走著,心裡的感觸都非常複雜,尤其是瞳瞳,今天對於瞳瞳來說,簡直太戲劇化了,也太殘酷了,對於瞳瞳來說,沒有親人她可以忍受,可相信任何一個人也承受不了親人的背叛與陷害。
安鐵看著瞳瞳一股勁往前走,都走到小區門口了還在繼續走著,似乎只有這樣的暴走才會讓自己的情緒冷靜一樣,這種勁頭安鐵心裡非常清楚,所以就跟著瞳瞳這麼一直走著,攥住瞳瞳的手,都不知道該如何來安慰此時內心無比混亂和無比傷痛的瞳瞳。
眼看著都離開聞啼鳥社區很遠了,安鐵終於開口道:「丫頭,我們坐車回家好不好?你累了。」
瞳瞳有些茫然地停了下來,然後扭頭淚光閃閃地看著安鐵,突然,一下子撲進安鐵的懷裡,一邊哭著一邊道:「叔叔,是我對不起你,真的是我害了你……」
瞳瞳這麼撲進自己懷裡一哭,把安鐵的心一下子痛得糾在了一起,這個傻丫頭,現在居然還在自責。
安鐵緊緊摟著瞳瞳,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嗓子沙啞地對瞳瞳說道:「丫頭,不哭啊,他們做的事情跟你沒有關係,受苦的是你,你怎麼這麼傻啊,走,我們回家,好不?」
瞳瞳還是固執地窩在安鐵懷裡,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著,哭聲已經都有點發啞了,這低啞的哭聲就像一把鋸,一下一下地鋸著安鐵的心,安鐵簡直無法形容的痛。
等瞳瞳哭累了,已經哭不出來了,安鐵才強打起精神,在馬路邊攔了一輛車,兩人坐在後座上,一路上瞳瞳無力地靠在安鐵懷裡,眼睛睜得大大的,淚水還在眼眶裡轉悠著,可卻是一直沒有掉下來。
回到家以後,瞳瞳就坐在沙發上發愣,眼睛裡一片空洞,像是一個失去了生氣的布娃娃。
安鐵靜靜地坐在瞳瞳身邊,抱著瞳瞳坐在沙發上,任憑瞳瞳無聲地趴在自己的懷裡。
安鐵知道,此時跟瞳瞳說什麼都沒有用,這件事情必須瞳瞳自己想通才行,可看著瞳瞳如此痛苦,而自己卻無能無力,安鐵的心就在那一直懸著,難受得幾乎快窒息了。
眼看著外面的光線一點點漏下去,瞳瞳坐在沙發上姿勢都沒變一個,安鐵使勁揉了一下自己的頭,站起身,對瞳瞳道:「丫頭,進屋躺一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