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瞳緊抿著嘴唇,扭頭看了一眼安鐵,匆忙點了一下頭,然後,一腳踩下油門,車子也也馬上隨之向前滑行出去。
離開學枚一段距離的時候,瞳瞳的車速陡然上升,眼睛直直地看著前方的馬路,雙手穩著方向盤,眼睛裡蓄滿的淚水,卻一直沒有掉下來。
安鐵靜靜地坐在副駕駛上看著瞳瞳,注視著瞳瞳臉上那化不開的哀傷,以往,總是瞳瞳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觀察開著車的安鐵,現在,安鐵與瞳瞳換了一個位置,才體會到,在這個位置上看一個人有多麼近。
瞳瞳開車很穩,儘管現在瞳瞳的心情不佳,速度也很快,可安鐵也沒有阻止的意思,似乎想讓瞳瞳藉著開車發洩一下情緒,而瞳瞳也感覺到了安鐵的默許,逐漸把車子往僻靜的馬路開著。
沒一會,當安鐵留意車窗外的景物,已經到了濱海路了,道路兩旁那些不知名的小黃花嫩嫩地開著,在暖風的吹拂下舒展著腰身,瞳瞳不由得又加快了速度,在不算寬敞的濱海路上奔馳著,遠處的海浪聲從車窗湧進來,安鐵就這麼靜靜地看著,聽著,手裡緩緩地點上一根煙。
瞳瞳開車的技術還不是一般的好,濱海路雖然美麗異常,但卻並不寬闊,加上緊鄰海邊,又是半山腰,一般新手根本就不敢在這各路上開車。
安鐵絲毫也不擔心瞳瞳開車會出現什麼問題,放心得很,這種放心是一種完全的信任,也是一種生死與共的同舟共濟,同時,安鐵心裡還有一種深深的痛惜。
瞳瞳與一般的女孩子不一樣,這丫頭在高興和痛苦的時候都沒有太激烈的表現,但往往就是像她這種性格的人,內心的壓抑與苦悶也比一般女孩子發洩渠道少很多,有什麼不痛快都悶在心裡。這樣發洩一次也很好,看了看著瞳瞳目不轉睛開車的樣子,伸手在瞳瞳的頭上輕輕撫摸了一下,柔聲說:「慢點開,這道太窄。」然後,就轉頭看著窗外大海上的落日,彷彿靜止在一片霧氣之中,像一個巨大的蛋黃。
周圍一片安靜,兩個人都沒說話,只有風在耳邊快速地吹過。
瞳瞳把車開進了東海公園,然後,繼續沿著盤山道往上面繼續前行,可車速卻慢下來了,這本就在安鐵的預料之中,瞳瞳不是胡來的人,不可能不知道輕重,況且安鐵還坐在車上,瞳瞳即使不顧自己的危險,也不會不顧及安鐵。
公園的盤山道上此時幾乎一輛車也沒有,瞳瞳開了一半的路,突然把車子停了下來,疲憊地趴在方向盤上,喘息了一會,悠悠地開口道:「叔叔……」
安鐵溫和地看著瞳瞳,「嗯」了一聲,然後坐在那繼續抽煙,海風把安鐵吐出來的煙霧吹得四散開來,模糊了瞳瞳的眉眼。
「叔叔……」瞳瞳扭頭看著安鐵。
安鐵對瞳瞳微微一笑,用寬厚的手掌摸了摸瞳瞳的臉,說道:「丫頭,等你想跟叔叔說,叔叔會好好聽著,可你要是不想說,就別勉強自己。」
瞳瞳點了一下頭,用臉蹭了一下安鐵的掌心,一種柔滑細膩的感覺滲入安鐵皮膚,使安鐵心頭一陣窒息,倒不是這皮膚的觸感,而是瞳瞳流露出這一舉動的柔順和信賴。
「叔叔,咱們回家吧,你開車!」瞳瞳打開車門,跳下車,站在山道的邊緣望著遠處的大海,然後扭頭,看著已經坐在駕駛位的安鐵,露出一個笑容,然後,動作麻利地坐了副駕駛上。
「丫頭,我都不知道你會開車,前幾天我還琢磨著讓你有時間學學車呢,看來沒這個必要了,呵呵。」安鐵找了一個輕鬆的話題。
瞳瞳抿了一下嘴唇,說:「在國外學的,司機的位置不一樣,我都不太習慣,對了,叔叔知道為什麼在國外,司機的位置是靠右邊邊嗎?」瞳瞳眨了一下眼睛,玩味地看著安鐵。
安鐵被瞳瞳問得一愣,雖然知道國外的車子,駕駛位都是左邊,但還真沒有研究為何如此,便道:「可能是他們的習慣吧,或者他們的路,右邊的景色持別美,嘿嘿。」
瞳瞳撲味一笑,道:「叔叔說得也對,右邊的景色持別美?!」瞳瞳重複著安鐵的這句話,眼睛亮閃閃的,似乎在琢磨一句詩歌似的。
安鐵看著瞳瞳這個樣子,心裡鬆了一口氣,也愉快地笑了起來:「不是我蒙對了吧?」
瞳瞳俏皮地笑笑,道:「其實我也不知道,但有一個說法是上帝保佑!」
安鐵頓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丫頭,真有你的,沒想到我們加丫頭也會說笑話。」
兩個人之間的氣氛隨著這個笑話好了很多,瞳瞳的心情看起來恢復了正常,安鐵時不時逗瞳瞳一句,然後往維亞納山莊的方向開過去。
安鐵和瞳瞳到了維也納山莊的樓下,安鐵的手機響了起來,電話是張生打來的。安鐵讓瞳瞳先上樓,自己一邊往車庫那邊開車一邊接起了電話。
「大哥,童大牛跑了!」張生在電話接通之後就告訴了安鐵這麼一個驚爆的消息。
「什麼?」安鐵緊鎖雙眉,一直覺得最近哪裡不對勁,看來這各線索終於有點動了。
「童大牛跑了,似乎計劃很嚴密,瞞過了我們監視他的人。」張生有些洩氣地說道。
「周翠蘭呢?她不會也跑了吧?」安鐵趕緊問。
「那倒是沒有,下面人正盯著,再說她也沒有什麼異常舉動,對了,童大牛似乎走之前跟周翠蘭通話了,大哥你看……」
「是嗎?她當時有什麼反應?」
「沒什麼持別,似乎還挺高興。大哥,我……」張生對自己的失職似乎很內疚。
「算了,咱們又不是持工,但童大牛這人要繼續查,他很關鍵,你忙吧,吩咐下邊的人盯好周翠蘭。」
掛斷電話,安鐵腦袋直疼,童大牛是關鍵的線索,現在這個關鍵的線索也斷了,還要繼續查下去嗎?下意識地,安鐵現在反而不太想知道事情的真相,難道真要查出這一切都是瞳瞳的家人,或者是瞳瞳那個楚楚可憐的母親在主導嗎?
安鐵茫然地下了車,剛從地下室走上來,手機又響了,安鐵接了電話一聽,是周翠蘭。
「叔叔,不好了,童大牛今天打電話跟我說他要明天走,你不是有很多事要問他嗎?趕緊攔住他啊。」周翠蘭苦口婆心地說道。
「不用了,他已經走了。」安鐵立刻明白,原來周翠蘭也被童大牛騙了,居然說明天走。
「啊?!已經跑了,他不是說……」周翠蘭很驚訝。
「你確定他跟你說的是明天?你沒騙我吧?」安鐵故意問道。
「哎呀,叔叔,你說我現在能幫他嗎,瞳瞳是我閨女,叔叔又對我這麼好,我這心又不是石頭做的,叔叔,你要是真懷疑我,我……」周翠蘭哀慼慼地說著。
「好了,我沒說不信你,還有別的事,或者你還知道些什麼,現在童大牛也跑了,你是不是還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安鐵總覺得周翠蘭一直在忌憚什麼,有些很重要的事沒對自己說。
「叔叔,我還能……還能有什麼瞞你的。」周翠蘭心虛地說道。
「沒有?那可掛了,以後你要是真有什麼麻煩可別找我。」安鐵不悅地說。
「等等!」周翠蘭趕緊叫住欲掛電話的安鐵,繼續說道:「要不叔叔到我家裡來一趟,我跟叔叔好好聊聊,叔叔不是喜歡吃我做的菜嘛,我擺好酒菜等叔叔過來,叔叔覺得怎麼樣?」
安鐵本來是懷疑,想詐一下周翠蘭,聽周翠蘭的意思,她果真有什麼事情沒有跟安鐵說,安鐵遲疑了一會,說道:「好吧,我一會過去,你家在哪?」
周翠蘭把她家的地址告訴安鐵之後,安鐵上了一趟樓,跟瞳瞳交代了一聲,就趕往周翠蘭的住所。
周翠蘭住的是一個比較老的住宅小區,這個小區裡現在住的都是一些退體的老頭老太太,雖然房子破舊了點,倒是非常寧靜,很適宜住家養老。
安鐵順著小區裡窄小崎嶇的胡同找到周翠蘭家那棟樓的所在,看到破舊的樓門口跟個洞穴一樣,單元門的玻璃龜裂似地掛在門框上,彷彿風一吹,那些不見了透明度的玻璃塊就要被吹陣了。
安鐵穿過黑鉞鉞的門洞,上了周翠蘭說的三層,大門是那種防盜的推拉門,門邊的牆上貼著也不知道是哪年貼的對聯,都有些發白了。
安鐵敲了兩下門,周翠蘭的聲音從裡面響了起來,安鐵應了一聲之後,裡面的門隨之打開,周翠蘭困著一塊紅通通的圍裙站在推拉門裡。
看見安鐵站在那,周翠蘭刷拉一聲把鐵柵欄門拉開,對安鐵溫和可親地笑著說:「叔叔來啦?你看我這各件也不好,難為你了。」說著,把安鐵清進了門。
安鐵環視一下房子,裡面幾乎沒什麼裝修,家俱也是必須的幾件而已,看來周翠蘭這幾年混得著實不太好,但有一點,周翠蘭雖然人不怎麼樣,卻是個愛乾淨的女人,雖然屋子很簡陋,可她收得也是乾乾淨淨,安鐵對她這一點倒是十分欣賞。
一個落魄的女人還能把房間收得乾乾淨淨,這說明她心底還抱著諸多幻想,不是一個輕易言敗的人,同時也說明,她心底的希望不會被別的抹殺,儘管她的希望有可能是齷齪的,卑鄙,但你不能鄙視她的鬥志和生命力。
安鐵只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周翠蘭就把熱乎乎的飯菜端了上來,安鐵看著金黃色的紅燒肉,立刻來了食慾,周翠蘭做菜可真不是蓋的,她做出來的菜雖然不見得是什麼人間美味,倒是能吃出一股子小家小戶的溫馨滋味,這滋味正是安鐵喜歡的。
周翠蘭看著安鐵大口吃著她做的飯菜,知道安鐵並沒有十分芥蒂或者排斥她,笑吟吟地坐在那給安鐵一邊夾菜一邊說道:「叔叔,怎麼樣?鹹淡合適嗎?」
安鐵有點惱恨自己這嘴,所謂吃人家的嘴軟,現在周翠蘭這麼一問,說話的語氣也不自覺地緩和了很多,看看周翠蘭,道:「正好,挺好吃的,對了,童大牛這回走怎麼沒說帶你啊?他不堅持了嗎?」
周翠蘭頓了一頓,縷了縷頭髮,說道:「他倒是想,可他現在不是自身難保嘛,再說,我才不跟他一起活受罪,叔叔,以前我不是跟你說過他販毒嗎?你記得不?」
安鐵點點頭,道:「對,你還說你們那邊做這個的挺多。」說完,安鐵盯著周翠蘭變幻莫測的臉,陷入沉思。
「叔叔,有件事不知道你清楚不?在我們那邊,所有販毒的人都是給一個頭頭做事的,那個人簡直就是那邊的土皇帝,人們都叫他老佛爺。」周翠蘭說這話的時候猶豫了半天,臉上的神色竟然十分恐懼。